知道人沒事以後,康以檸不由自主地開始沉浸在,‘這死豬扔在池塘裏難道不會造成瘟疫’‘扒著的那頭死豬爛沒爛呢’以及‘這抓回去挨不挨打’等細枝末節裏。


    還沒想夠,江詢又說話了。


    “上了小學以後,他搬家了。這回搬到了村子裏,沒地方野隻能自己在家看電視。”


    康以檸抬手打斷,“等會兒。”


    江詢:“?”


    “你能不能有點表情啊,”康以檸氣笑了,“你知不知道我現在的感受,就好像..”


    康以檸指了指他,再指指自己,“就好像有個機器人坐在我旁邊,叭叭叭地要給我講故事。”


    叭叭叭的江詢淡淡斜了她一眼,“聽不聽?”


    康以檸:“……”


    這機器人太壞了,等下聽完了就退貨。


    做了個把嘴拉上的動作,康以檸又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他老人家繼續。


    江詢喉結輕滑,想了想,“看的是當時風靡一時的某種能量,費盡心思地記住了咒語以後,就去找隔壁家狗實驗了。”


    康以檸稀裏糊塗的,“跟狗實驗什麽啊?”


    江詢:“要人家說話。”


    “……”已經預見了不好結局的康以檸:“然後呢?”


    “去醫院的路上腿差點被他媽打折了。”


    康以檸:“……”


    兩個悲慘的故事過後,康以檸愣了。


    她一寸一寸地梭巡著江詢那張水波不驚的臉皮,深切懷疑他是不是又在耍什麽花招來騙她。


    “你在說什麽啊?”她本想裝得聰明點,但又忍不住想象秦可寶的慘狀而笑起來,“什麽鬼啊,騙人的吧?”


    這兩個故事的後勁太足,康以檸越想越覺得好笑,越笑就越停不下來。


    江詢看著她的笑眼,眼神柔和了下來,“你以為他腿為什麽那麽容易就折了,這都是病根。”


    康以檸控製不住自己,又顧及著班上有人在睡覺憋得渾身發抖。顫顫巍巍地,一句話說了好半天才說清楚。


    “我懷疑你在胡說八道,但我沒有證據。”


    江詢淡淡一笑,手掌托著臉頰,懶懶的尾音拖得極輕,“你這是誹謗啊小姐。”


    康以檸打蛇上棍,立馬端出一副嚴肅正經的臉,“那又怎麽樣?”


    “不怎麽樣。”江詢垂下視線,從口袋裏掏出兩顆奶糖放在桌上推到她麵前,“通融一下?”


    康以檸抓過來握在手心,軟軟的紙片上還有一點溫度。


    她歪了歪頭,十分囂張地要求加價,“還要奶茶熱狗烤丸子。”


    江詢抬了抬眉,“你這是中午沒吃飽訛人來了?”


    康以檸:“再加上三明治,草莓的。”


    江詢極輕地嘖了一聲,唇角有一點點笑弧。


    安靜的教室,靜謐的陽光,被風翻動的書頁,一切都溫柔得恰到好處。


    江詢悄無聲息地站起來,修長的身影如同一道屏障,隔絕了所有的壞情緒。


    康以檸看著他一點一點後退,明朗的麵容帶著專屬於下午的柔和,有著令人魔怔的力量。


    下一刻。


    自帶高冷感的嗓音染著一點倦意,飄飄灑灑。


    “下不為例。”他說。


    -


    因為江詢的舉動,康以檸一直到回家心情都很好。


    一進家門,壓抑的氣氛隨著賀寧的哭聲沉重地壓下。崩潰的語句破碎成片段,一字一句都打在她胸口上。


    “你就不能把你手上的事情先放放嗎?我每次要找人的時候你都不在,我到底是求你掙多少錢?你就不能管管家裏的事情嗎?”


    康以檸一聽這聲音就心慌,連書包都來不及放下就跑了過去,“媽媽?”


    賀寧看見她眼淚流得更凶,康澤沉厚的嗓音還在說著什麽,但她卻一個字都聽不進去,伸手直接按了掛斷。


    康以檸蹲在賀寧腿邊,也不敢撒嬌,隻小心翼翼地問道,“怎麽了?爸爸惹你生氣了嗎?”


    賀寧抬手擦了擦眼淚,康以檸趕緊給她拿了紙巾,又端了杯溫水來給她喝下。


    各自沉默了一會兒平複心情,賀寧啞著嗓音說,“媽媽要去一趟鬆城,你乖乖在家,有事去找悠悠阿姨,我等下會給她說,你不要害怕。”


    康以檸馬上反應過來,“是不是外婆那邊?”


    賀寧哽咽了一會兒,能夠看出她努力地想在孩子麵前控製情緒,但突如其來的打擊實在是令人心生惶恐,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


    康以檸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隻能傻傻地陪著她一起哭。


    “外婆身體不太好,我帶她去大醫院裏再檢查檢查..”


    “那這次的結果呢?醫生怎麽說的?”


    賀寧搖了搖頭,“他讓我們去大醫院..”


    她意圖隱瞞,康以檸看出了她的掙紮,依舊堅持道,“醫生肯定說了什麽的..”


    這種事情,大人的第一個反應肯定都是想避開小孩,但康以檸不想他們都在憂慮的時候,自己卻什麽都不知道。獨善其身有時候也是一種愧疚。


    她頓了頓,細聲道:“媽媽,我想知道。”


    賀寧沉默了好久,就在康以檸以為她不會說了的時候忽然開口,卻崩潰得全是氣音。


    “可能是肝癌。”


    短短得五個字,猶如晴空霹靂。


    康以檸愣在原地,無法動彈。


    她想過無數種可能,想過無數種麻煩的病症,卻連一點點的苗頭都不願意往癌症上靠。


    像是所有不能接受這種殘酷事實的家屬,她很想問一句為什麽,但這事沒有人能給答案。


    下意識地想找個依靠,“那爸爸呢?爸爸回來嗎?”


    這話一出,原本還隻是沉浸在痛苦和擔憂之中的賀寧忽然就發了火。


    將手裏濕成一團的紙巾扔到垃圾桶裏,砸出一聲空洞的響。


    “用不著他!”


    ***


    雖然著急外婆那邊的病情,但賀寧第二天還是去超市,買了很多包裝的小麵包和餅幹,速食粉條和水果。


    她交代康以檸晚飯去陳悠家裏吃,這些放在家裏隻是怕她晚上餓了能夠充饑。囑咐她自己在家要多留點心,門窗都需要關好。


    康以檸全都應了,心底沉沉地壓著酸楚和不安。


    賀寧訂了周三早上的機票,康以檸說什麽都要送她去機場,賀寧一有不答應的模樣就哭,最後鬧得江詢也請了假,陪著一塊兒去了。


    依舊是陳悠開車,一路上氣氛低迷,眾人心上都似壓了塊石頭。


    不是節假,高速路上車輛不多。


    陳悠低聲開解賀寧,讓她不要自己嚇唬自己,有事就給她打電話,這麽多年的朋友不需要見外,她認識幾個醫生朋友,都能幫忙。


    賀寧情緒尚未穩定,話很少,偶爾露一點笑意都帶著緊繃的艱澀感。


    和賀寧一樣,康以檸這兩天也沒睡好,整張臉都是青白的,看起來就讓人心疼。


    江詢一路沉默著,一張唇抿得毫無血色。


    到了機場,賀寧忙著換登機牌托運行李,她訂的是最早的機票,辦完這些就到了安檢登機的時候。


    康以檸這麽多年就沒離開過她身邊,雖然隻是短暫分別,但兩人都覺得十分難受。


    眼圈紅紅地跟她揮手,小聲道,“我放假了就來。”


    賀寧被她招得沒法兒,眼淚又在眼眶裏打轉,“好好聽悠悠阿姨的話,別哭了,乖乖的。”


    康以檸忍著眼淚,也不敢開口說話,隻拚命點頭。


    陳悠向來最看不得這種場麵,吸吸鼻子抱著康以檸的肩膀就趕人,“好了好了,有我在有什麽不放心的,你趕緊做你的事兒去,別在這兒招我。”


    好友發話,賀寧眨掉眼眶裏的水光,露出一個不好意思的笑。輕柔地道了聲謝後又看了康以檸一眼,在大家的視線中轉身離去。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他忽然溫柔起來,康以檸就……


    送走賀寧, 陳悠去了洗手間,康以檸和江詢就找了個角落站著等她。


    寬敞大廳裏人來人往, 長椅上還有人裹了厚外套在睡覺。明顯的呼嚕被時不時響起的廣播蓋住,卻總也不會消失。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時間要走,有分別有團聚,忙得沒有精力分享視線。


    賀寧走後康以檸的情緒也一點一點平複下來。


    眼淚停了,但因為才哭了鼻子覺得不太好意思,也不肯抬眼看人。


    彼此相對,也不知道該怎麽打破這份尷尬的沉默。


    不知道過了多久,頭頂忽然飄來一聲輕歎, 夾雜著沉沉的情緒,順著涼風鑽進耳朵。


    康以檸眼睫一顫。


    因為賀寧要趕早班機,他們幾個均是早上五點多就起床出發了。忙碌了這一早上, 她連句謝謝都還沒說就隻顧著自己不開心..


    就連今天早上唯一喝的一瓶牛奶, 都還是江詢遞給她的呢。


    想到這裏, 康以檸就是臉皮再厚也待不住了。


    抬起手背用力擦了擦眼睛, 康以檸努力裝作沒事的樣子和他搭話,“你歎什麽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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