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秦落倏地抬手扼住秦晚的後脖頸,秦晚意識到不好,想掙紮出秦落的桎梏。


    秦落卻加大了力道,讓她動彈不得。


    秦晚見逃跑無望,這才慌道:“秦落,你這個瘋子,你想幹什麽?”


    秦落抬眸,看著秦晚的側顏,似笑非笑的道:“我到底是失足落水,還是受了什麽人說的話的諷刺才投湖?恐怕某人心裏再清楚不過了吧,兔子急了尚還會咬人,每個人的忍耐力都是有限度的,忍你一次,不代表我還會忍你第二次!”


    秦晚掙紮道:“你胡說!秦落你胡說!你投湖那天我根本就沒去湖邊!”


    秦落在秦晚耳邊道:“秦晚,事已至此,還不打算說實話嗎?那麽日後,你和你娘就別想有好日子過了,你們以前如何對我,從今以後,我就會如何還回去,還有啊,我得多謝你的話刺激到了我,讓我覺得活著,偶爾氣的你狗急跳牆,也挺有意思的。”


    秦晚隻感覺秦落手上那冰冷徹骨的寒冷仿佛要鑽進她的骨頭裏,她不禁打了個寒顫,結結巴巴的道:“我……我隻是跟你鬧著玩,那隻箭根本就沒有箭頭!我隻不過是想給你一點教訓而已。”


    秦落聞言,眯了眯眸子,淡淡一哂,道:“哦,原來如此,那妹妹回去記得告訴嬸母,我這人呢,睚眥必報,拜她所賜,讓她且先等著,日後我定會悉數奉還。”然後,鬆開了手。


    秦晚感覺脖子後麵沒了桎梏,趕緊遠離了麵前這個瘋女人,站遠了後,一改前態,還不忘惡狠狠的對秦落道:“秦阿凰,你以為你是誰?如果不是我們三房收養你,你還不知道在哪個旮遝裏要飯呢!”


    秦落冷笑道:“秦阿鸞,你又以為你是誰?如果不是我阿爹舉薦叔父入朝為官,叔父如今不過一文弱書生爾!你們三房怎會有今日榮耀,跟我說施舍二字,不知是誰施舍誰?又不知是誰惡心誰?”


    她們雖是姐妹,卻天生不對付,視彼此為洪水猛獸,唯一讓她們無法否認的是,她們生氣時都喜歡喊對方的字,而不是名。


    說來,讓秦落覺得很是可笑,她明明是二房嫡女,卻在這個所謂的“家”裏活的比外人還不如。


    三房這對母女,明明是正室大夫人和嫡女,行的卻是小家子作派。


    秦晚看不慣秦落目中無人,秦落覺得秦晚胸大無腦。


    卻不知彼此都太好強。


    秦落是鳳凰,而秦晚她卻隻是青鸞,她不甘心一輩子都屈居秦落之下,秦落有的,她都要得到。


    秦落麵無表情的下逐客令:“蓼蘭,我累了,請晚姑娘出去。”


    “是。”蓼蘭站起來,對秦晚道:“晚姑娘,我家姑娘落水受了風寒,受不得累,請晚姑娘回吧。”


    秦晚怒道:“你這賤婢又仗誰的勢?”


    “……”


    蓼蘭嚇得趕緊低下了頭,不敢再說話。


    秦晚被這對主仆懟的無言以對了會兒,拽緊了藏在袖子裏的手,怒極反笑道:“姐姐且記著來日方長,還不知道是誰笑到最後。”


    說完,秦晚雲袖一甩,氣急敗壞的離開了。


    “慢走,不送。”


    秦晚一走,秦落卻再也笑不出來了,全身的力氣好像被抽走了一般,人就要往榻上倒。


    “姑娘!”蓼蘭連忙扶住了秦落,拿了個軟枕放在秦落背後,讓她靠著。


    蓼蘭急的眼淚又要簌簌的掉:“姑娘就是太要強了。”


    秦落靠在軟枕上,說:“蓼蘭,我不會再忍讓那對母女一絲一毫了,更不會再容她們作威作福,最好的武器是把軟肋變成盔甲,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過了些時日,秦落慢慢從蓼蘭和其他人不時提及的話語中得知了此事原委。


    原來那日,廣陵王來到府上,在冰湖邊與她提出退親後,並沒過多逗留,便離開了秦家。


    於是便有了秦落在湖水裏,腦海中片段出現的那一幕:秦晚與自己發生爭執,而後秦晚用沒有箭頭的箭矢朝她背上射了一箭,隨即,她便因為退親而“想不開”投湖了。


    沒想到死即逢生,她在大漠一心求死,沒想到卻重生在了長寧十四年。


    ☆、今日非昨


    人間四月天,草長鶯飛,燕子人家繞。


    秦落經過幾個月的修養,身體已經慢慢恢複正常了,所幸蓼蘭在起居吃食上照料的周細,沒留下什麽後遺症。


    秦落坐在院子裏樹蔭下的石桌上抄寫《往生咒》,幾個月前,三房的姨娘急急走了,姨娘是她另一個堂妹秦瑄的生母。


    她們母女向來謹小慎微,因姨娘忝居妾室,秦瑄又是庶女,平時沒少受三房大夫人李氏和嫡出秦晚的欺負與白眼。


    姨娘走的急,連身後事也草草地辦了。


    那時,她的身體還有些抱恙,強撐著去姨娘的芳蘭院裏。


    “阿瑄,你節哀。”


    一向柔弱多病的秦瑄正跪在靈堂前,哭的幾乎快要暈厥過去,看到她來吊唁,抱著她就哭:“姐姐……”


    她輕輕拍了拍秦瑄的背,寬慰道:“阿瑄,姨娘這一生,過得並不開心快意,也從未有過一刻自由可言,如今走了,反而解脫了。”


    秦瑄哭的委屈:“可是姐姐,我好恨呐……明明我娘是被她們害死的,我娘病的重,她們就是遲遲拖著不肯請大夫,病入膏肓了才請大夫來惺惺作態給爹看,可是爹不信我啊……”


    秦落輕輕拍著秦瑄的肩膀,輕聲在秦瑄耳邊說:“阿瑄,不要輕易言恨,你如今越難過,薔薇院那對母女越是幸災樂禍,你要把眼淚擦幹,今後的路你隻能一個人走,所以你要堅強起來,公平兩字,從來都是靠自己爭取來的。”


    拉回思緒,秦落有些感慨萬千,抄了三個月的《往生咒》送去芳蘭院,倒是不看佛經也能從頭默到尾了。


    就連蓼蘭都打笑她說,從不怎麽喜歡背書的人突然這麽用功,有點太陽打西邊出來的趕腳。


    唉,就當修身養性吧。


    說曹操,曹操到,人果然不經念叨。


    隻見蓼蘭氣喘籲籲的從外麵跑進來,上氣不接下氣的道:“姑娘,不好了,大夫人在花園裏要對瑄姑娘動家法。”


    秦落聞言,將手中的筆擱在硯上,側頭看向蓼蘭,問:“因為什麽事動家法?”


    蓼蘭說:“好像是瑄姑娘拒了孫員外家的婚事,兩家關係決裂了,大夫人覺得瑄姑娘拂了三房的麵子,平時老想著法子尋瑄姑娘的錯處,這次不是瑄姑娘自己撞上去了麽。”


    她們三房三天五頭的沒個消停,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秦落冷笑一聲,道:“她倒也真不客氣。”


    蓼蘭被秦落身上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寒氣激的一個哆嗦,她家姑娘,好像變了一個人,她家姑娘之前是多麽喜怒不形於色的人,平常晚姑娘她們來找麻煩,姑娘一般都是一忍再忍,可她家姑娘又分明沒有變,這種奇怪的感覺,讓蓼蘭自己一時也說不上來。


    蓼蘭心道,也許是自家姑娘忍得太久,不想再讓那對母女在她頭上作威作福了,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秦落站起來,看了看日頭,雙手不自覺地疊放在小腹上,這才不急不緩的道:“這時辰,叔父應該快下朝了,蓼蘭,你去找管家,讓他派家丁去找叔父,讓他務必在巳時午飯之前趕到朱雀門,然後趕快讓叔父回來,就說家中出了大事。”


    蓼蘭道:“好,姑娘,我這就去。”


    花園。


    秦家三房大夫人李氏一臉恨鐵不成鋼的看著跪在地上低著腦袋細聲哭泣的秦瑄,罵道:“那孫家多好的一樁婚事,你嫁過去吃穿不愁,有何不好?人家看的起你秦二小姐,仰慕你的才名,親自上門提親,不嫌棄你庶女的出身,你呢,說什麽不好,偏偏就讓你一句什麽‘孫少並非我心所屬’給毀了,什麽建業城第一才女,就跟你那死了的娘一樣,獨有虛名!”


    秦瑄雙眼含淚,抬起頭,不卑不亢的看著李氏,強忍著哽咽的聲音,倔著性子反駁道:“我娘一生懦弱,但並未做過什麽傷天害理之事,也並未有得罪大夫人之處,斯人已逝,還望大夫人嘴上留德。”


    秦落來到花園時,果然見秦瑄正在李氏罰跪在鵝卵石子路上,李氏站在一旁,喝令下人:“給我打!往死裏狠狠地打!”


    秦瑄的丫鬟鈴蘭跪在秦瑄身邊,護著秦瑄,一邊不停的哭著央求道:“大夫人,求求你放了我家瑄姑娘吧,是奴婢沒有管好瑄姑娘,老爺再過不久就要回來了,大夫人要是打壞了瑄姑娘,怕是大夫人不好向老爺交代啊……都是奴婢的錯,是奴婢沒有教好瑄姑娘,是奴婢不該讓瑄姑娘頂撞大夫人,大夫人要打就打奴婢吧……”


    秦瑄蹙起秀眉,對鈴蘭喝道:“鈴蘭,不必求!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李氏瞅了鈴蘭一眼,冷冷的笑說:“也是,確實是不好交代,瑄姑娘這般失禮,你這當丫鬟的確實是萬死難辭其咎!那夫人我就賞你步步生蓮。”說著,還不忘將最後四個字刻意咬重。


    步步生蓮,就是把受罰的人的鞋襪脫去,用鞭子抽在腳板上,血流出來染紅了腳丫,走路時,沾在地上,便會留下一朵又一朵的“血蓮花”,因此顧名思義。


    李氏伸出修長的芊指,一把抬起秦瑄的下頜,塗得深紅欲滴豆蔻的半彎指甲恨不得想把秦瑄的下頜給戳穿一般,皮笑肉不笑的道:“不過勾欄渙衣女所生,過了十幾年錦衣玉食的日子,竟不知自己什麽德行了,以為人人喚你一聲秦二小姐,便真以為自己高貴了,本夫人不妨告訴你,我能給你這一切,也能讓你瞬間跌入塵埃,被世人棄之如蔽!”說完,一臉嫌棄的扭開秦瑄的下頜,掏出袖中的錦帕擦了擦手。


    秦瑄的臉白了一白,隻見她低著頭,雙手緊握成拳半攏在袖中,極力在忍耐著什麽。


    秦落卻知,秦瑄這一生不能被提及的逆鱗,就是被人說是勾欄渙衣女所生。


    李氏瞥了一眼身後的下人,喝道:“還不動手!”


    “是。”一旁的下人得了李氏的命令,戰戰兢兢地請來了家法,就要動手。


    秦落上前,冷冷喝道:“住手!”


    李氏轉身,看到秦落,眼中微閃過一絲驚訝,隨即如常,皮笑肉不笑的道:“什麽風把落姑娘給吹來了?真是稀客啊,稀客。”


    這笑裏的含義,秦落再明白不過了,每每看到李氏這般笑,她忍不住想衝上去打她的耳刮子,撕碎了這張蛇蠍美人臉,然後丟到地上踩幾腳。


    李氏美則美矣,卻有著一副蛇蠍美人標配的麵孔,一雙細長的狐狸眼,眼角帶勾,又是小鷹鉤鼻,每每這樣一笑,便帶些刻薄狠毒。


    秦落卻有一雙與狐狸眼略相似的桃花眼,但秦落的眼角略顯圓潤些,眼尾微微上揚。


    女子麵相有著這樣一種說法,眼尾下垂顯慈和,眼尾上揚顯凶,加上秦落一般不大愛笑,看起來就讓人覺得孤傲和高不可攀。


    秦落頷首,看向李氏,清諷道:“三房的家事我本不該管,但我還是想說,姨娘剛走不久,嬸母便這麽急著給秦瑄許人家,不知嬸母安得什麽居心?


    城南孫家的那個病秧子少爺說了多少門親事都吹了,不知能不能活到二十五歲還另說,秦瑄嫁過去隻能算衝喜,然後當一輩子望門寡,若那孫家真有那般好,那為什麽嬸母您不把自己膝下的秦晚和秦媛嫁過去?卻讓秦瑄來受這個苦!”


    李氏皮笑肉不笑的看著秦落,道:“我晚兒、媛兒生來高貴,豈是她一個杏花小巷渙衣女所生庶女,可同日而語。”說著,看向秦落,似有所指的出言挖苦秦落道:“我家晚兒可是日後的廣陵王妃,不像有些人,鳳凰之命如何,終究還不是落得個聲名狼藉的下場,嫁不嫁的出去、嫁給誰還兩說。”


    秦落亦從容不迫的回道:“嬸母此言差矣,曆朝曆代,士農工商,三教九流,多不勝數,說起高貴,商在上九流不過最末,嬸母家族世代從商籍,不知可高貴?還是以嬸母朝廷欽封二品誥命夫人的身份來論高貴?更甚者,廣陵王並非我心所屬,他也不中意我,就不勞煩嬸母關心,畢竟以後的事誰也不知道,誰能笑到最後還不一定。”


    “你……”李氏慢慢收回臉上的笑,目光一凜,喝令一旁站著不動的下人們:“愣著幹什麽,給我打!”


    身後傳來一個深沉的中年男子怒其不爭的聲音:“你還嫌秦家的臉今天沒有丟夠嗎?”


    李氏聽到身後的聲音,有些驚訝,連忙回身,喚道:“老爺,你怎麽這麽早回來了……”


    隻見來人形相清矍,留著多須髯,身著朱紫調官服,頭戴進賢冠,腰束墨色皮革,皮革還半斜著上朝時所用的白玉笏,眉眼間有那麽幾分與秦落神似。


    秦落淡淡一笑,回過身,對那來人行了一禮:“叔父。”


    秦府現今當家的——秦無厭走過來,看了看李氏一眼,一臉無可奈何的歎了口氣,跟李氏道:“落兒話說的公道,孫家這門親事我也不看好,瑄兒她娘走的早,我自是虧欠她們母女良多,留瑄兒在閨中幾年又如何?”


    李氏狠狠地剜了跪在地上的秦瑄一眼,順便不忘剜秦落一眼,卻被秦落剜回去了。


    李氏被秦落這般不留情麵的一懟再懟,心裏氣的銀牙都快咬碎了,似有些不甘心的道:“老爺疼惜她們母女二人,心裏可曾憐憫我們母女?”說完,氣呼呼的轉身就走。


    “唉,夫人……”


    那夫妻兩人一走,秦落將秦瑄從石子路上扶起來。


    為人一向仁弱無甚主見的叔父懼妻已不是一日兩日,秦落本就此事的處置不抱任何期待,再說,就這樣草草了之也不算什麽壞事,最起碼對秦瑄來說是這樣。


    回芳蘭院的路上,沉默許久的秦瑄說:“謝姐姐及時趕來,讓我免受一頓毒打。”


    秦落道:“你啊,跟我說謝,可真是太客氣了,也為之尚早,阿瑄,勿怪我作壁上觀些許才來。”


    棒打出頭鳥,為人處事若太張揚,易招橫禍,秦落上輩子就沒少吃這上頭的苦。


    秦瑄道:“姐姐,這道理我自然懂的。”秦瑄不由有些擔憂的道:“姐姐今日幫我,不怕她們還會來找事?”


    秦落笑道:“怕她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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