廁所裏響起尖叫和舍長的拳打腳踢。


    宿舍裏的其他犯人麵色冷漠地鋪好被子,睡午覺的睡午覺,望風的望風,仿佛根本沒聽見許英黛的哭聲和求饒聲。


    思想、文化、意識形態等,都是重要議題。


    各國之間文化交流密切的同時,也有存在文化入侵的現象,很值得提防。


    但不管是什麽文化,酒香也怕巷子深,在多元文化的世界背景下,隻有打開自己的通道,努力宣傳出去,才會有人聞著味兒過來,才會有人肯了解。


    這就是劉部長和宣傳部的朱部長都力薦許攸寧的原因,她已經輕鬆把路鋪好,其他國家的人看過來時,儼然已經把她當做z國舞蹈的象征和代表人物。


    這也難以超越。


    劉部長戴好耳麥,這裏是位於北美n市聯合國總部,這一次交流會是基於事前二十二國文化交流互助協議產生的,也是一次重要的政治會議。


    他轉過頭,許攸寧穿著純白色的西裝,黑發一絲不苟挽在腦後,露出精致瑩白的下巴和脖頸。


    她正在看演講稿。


    旁邊經過的一名金發碧眼工作人員欣喜地笑著打招呼:“嗨,許小姐,我兒子非常喜歡你在維也納演出的《短歌行》,會議結束後我們可以一起拍張照嗎?”


    “當然。”許攸寧含笑點頭,她的目光下移,看見工作人員的名字,思考了兩秒,“也許你的兒子叫弗萊迪?我去年在意大利認識一個叫弗萊迪的男孩,他說他媽媽在聯合國總部工作,我們很有緣分對吧,格蘭特女士?”


    格蘭特女士聞言笑得更加開心了:“這太不可思議了,真是一段美妙的緣分,我感到分外榮幸。祝你今天演講順利,許小姐。”


    許攸寧笑著頷首。


    劉部長想跟許攸寧囑咐兩句,結果接二連三都有人跟她搭話。一會兒是個e國的男演員,一會兒是個f國的後現代藝術家,來來回回他根本沒空搭話。


    劉部長:“……”


    好不容易等人走完,大家也該入座了。


    許攸寧笑眯眯地安慰劉部長:“不要擔心,我能應付。”


    劉部長:“……”不,他想說的不是這個。


    很快,來賓入座。


    二十二國文化交流互助協議介紹完畢之後,大會主席和教科文執行主任對未來國家之間的文化增進、傳播和培訓統一了共識,隨後道:“為此,我們請來了許攸寧小姐,她將作為我們的窗口,像全世界發布倡導書。”


    會場響起掌聲。


    許攸寧站起身,突然從後排傳來斷斷續續的口哨和歡呼,她不由得朝後麵微微頷首微笑,誰知又換來更加熱情的掌聲和驚呼。


    許攸寧站上台,將演講稿平放在桌麵,掌聲這才平息下去。


    而在魏家,江夢柔正在催促在調機頂盒魏兆:“怎麽回事呢?怎麽還沒有呢?馬上到時間了啊。”


    魏兆戴著老花鏡研究著遙控器,他也不太會用客廳新買的電視啊。


    眼看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江夢柔急得跺腳:“哎呀!”她伸手一巴掌拍在電視腦袋上,嚇得魏兆胡亂一按,也不知道按到了哪個按鈕,還真跳出電視頻道來了。


    “……”


    還是老一套有用!江夢柔滿意地催促:“快點快點,快把台撥過去啊!我要趕緊問問群裏,大家都準時看電視了沒!”


    魏兆把台轉過去,屏幕上出現了許攸寧的身影。


    【尊敬的秘書長先生,大會主席閣下,教科文主席閣下,以及尊敬的各位來賓,非常感謝你們願意見證這個重要的時刻。】蔣旌下班回到家,今天被上司罵讓他幹不下去就走人,公司並不稀罕他那點破能力,蔣旌氣得想罵人,996還不給加班費,讓人怎麽幹?可他也提不出辭職。


    下一個工作未必有現在的工資高,畢竟他家還要還債。


    他心情相當鬱悶,從冰箱裏拿出啤酒正要喝點悶酒,卻發現他媽媽沒有像往常一樣出門遛彎,反而躲在臥室裏看電視。他走到門口,詫異地朝屋裏看去,頓時愣住。


    電視上的人其實經常在新聞上出現,容貌昳麗,精神十足,她的背後站著無數人,她是別人的靠山,國家也是她的靠山。


    高中時他們天差地別,現在,他們顛了個個兒,仍然天差地遠。


    蔣旌腳趾瑟縮,內心被自卑淹沒,默默拿著啤酒回了房間。


    【今天的演講是為了一向重要的活動,我們需要大家的支持。】吳淑風喝了口茶,問錢林:“老二,寧寧的口語怎麽樣?這些人會不會看不起她?”


    錢林給她的花茶加了顆枸杞,好笑地道:“媽,你說什麽呢?攸寧現在很好,你沒看下麵的人給她的掌聲那麽熱烈?”


    吳淑風想了想,滿意的點點頭。


    【幾千年前,我們在這片土地生根,我們辛勤勞作,在我們沒有形成語言之前,肢體幫助我們溝通;在我們擁有語言之後,我們仍用肢體去表達心情,音樂、舞蹈在此誕生。】許英斐疲憊不堪地回到家,在沙發上坐下,卻一下坐到遙控器,電視打開,許攸寧的臉出現在屏幕上。


    許宏聽見聲音,從臥室裏衝出來,嗓音嘶啞:“把電視關了!我沒有這樣的不孝女!快點關了!”


    許英斐聞到一陣酒氣,更加心煩地扯下領帶:“我回公司加班。”


    許宏把酒瓶扔過來:“你也走!走了你也別回來……不,不是,你媽呢?你媽什麽時候回來?小梵呢?小梵什麽時候回來?”


    許英斐反鎖住門,疲憊地打通了精神病院的電話。


    【世界各地的人民種族不同,文化不同。但我們相互影響,共榮共存。我們承載曆史,也傳播當下。】嚴曉桐把窗戶打開,俄羅斯室友鑽進來:“嚴,你為什麽又在吃那個臭麵?好臭!你再吃這麽臭的東西,會被團長罵的。”


    嚴曉桐尷尬地搔搔臉頰,又聽她驚呼一聲:“你在許攸寧聯合國的演講!”


    “是啊。”嚴曉桐點頭,不由自主挺了挺胸,“她是我朋友,我們關係很好。”


    室友聞言一頓,隨即露出寬容的笑容:“有夢想誰都了不起。”


    嚴曉桐:“……”


    【打破偏見,推動文明發展,是文化工作者的使命,我們站在領航的艦橋,傳播理念是非常有必要的。】袁欣佳在夜晚的舞團練習室揮灑汗水;鄭薇舞台彩排,李海文也剛吃了塊麵包墊肚,又趕緊去舞蹈教室給學生上課。


    【如果你同意我的說法,如果你也擁有和我一樣的理念,我為你喝彩。】蘇蓉捂著嘴,眼中淚光閃爍。許英梵捏著紙巾給她擦眼淚,輕聲道:“媽,我今天不去上班,在家陪你吧。”


    蘇蓉搖搖頭,眼淚落在抱枕上:“不,你去吧,我沒事,我就是高興,看她這麽優秀,過得這麽好,我高興……”


    許英梵眨眨眼睛,將眼中水汽隱藏,他垂眸笑了笑:“那我去上班了。”


    蘇蓉胡亂點頭。


    許英梵走出門坐上車,駕駛座褐發的青年吊兒郎當催促:“嘿,你可真夠慢啊哥們,我還想快點趕去公司看電視,介意我聽下演講嗎?”


    許英梵停了停,微微笑道:“不介意。”


    “這是我最喜歡的舞蹈家。”褐發青年喜滋滋道,“你認識她嗎?”


    許英梵笑著點頭,耳邊聽著青年滔滔不絕的讚美,覺得今天的天氣格外不錯。


    【我們交流互鑒,融合創新,早已是命運共同體。今天我們在教科文組織的支持下,將攜手組建文化傳播工作組,為此,我們需要你的幫助。】“嗬嗬,有的人光鮮亮麗的站在台上演講,有的人像陰溝裏的老鼠,見不得光啊!”張太太陰陽怪氣地睨了斜後方的許英黛一眼。


    前麵的教員沒聽見她的聲音,可坐在周圍的女犯人們都聽見了,紛紛朝許英黛看去。


    許英黛被判有期徒刑十年,張太太被判有期徒刑三年,兩人恰好在同一個女子監獄,今天晚上的電視,好死不死看的就是許攸寧的演講。


    張太太雖然討厭許攸寧,但也討厭許英黛,許攸寧她夠不著,可許英黛她行啊!


    要不是因為許英黛,她能被許攸寧抓住尾巴?!


    許英黛目光陰測測盯著她的後腦勺,又偷偷看向教員,趁著教員不注意,她一腳把張太太踹到地上,又假裝被張太太撞到,趁機狠命地擰張太太的屁股!


    張太太疼得麵頰抽搐,顧不上疼痛,轉過身一巴掌朝許英黛扇過來:“小賤人!你敢打我!”


    許英黛可憐巴巴地捂著臉,求救地看向教員,幾個獄警趕緊上前把人拉開,教員氣得要命:“你們倆都去辦公室!還敢打架!是不是想把分扣光?許英黛,你還有分可以扣嗎?劉如,你呢?你還有多少分可以扣?”


    劉如氣得臉紅經漲:“張教員!是這個小賤人先——”


    “劉如!”教員揚聲,“你閉嘴,現在先去把一樓的廁所刷完,再回辦公室來。”


    劉如臉色發白:“教員,我都五十多歲了……”


    “五十多歲就不吃飯上廁所了?快點去!”


    劉如隻能臉色灰敗地被帶去掃廁所。


    許英黛偷偷鬆了口氣,教員幽幽看向她:“是你踹的吧?我看見了。”


    許英黛後背一僵,又聽教員道:“先跑吧,跑十圈,跑完再說別的處罰。”


    “還、還有什麽處罰?”許英黛額頭漸漸冒出冷汗,怔怔地看著教員。


    教員笑了笑:“你以為跑完就不扣分了?”


    許英黛腿一軟,隻覺得天旋地轉,她為什麽要沉不住氣去打劉如?


    明明過年就有減刑的機會!


    許英黛咬緊牙關,隻剩下後悔。


    【歡迎大家參與其中,現在正是良性運用大家影響力的時候,不要等待下一個時機,因為此時此刻就是最好的時機。謝謝。】會場再次響起熱烈的掌聲。


    不同膚色、不同種族的人們,正用溫和、鼓勵又寬容的眼神望著她,他們認同她,也認同她的舞蹈,自然也認同她的文化以及理念。


    許攸寧握緊雙手,又緩緩鬆開,麵上露出放鬆的笑容。


    會議結束,一些工作人員和文化從業者上前攀談和合照,劉部長抽不開身,叫了人過來傳話:“攸寧,劉部長說外麵有人等你,叫你出去看看,不要讓人等急了。”


    許攸寧詫異地挑挑眉:“誰啊?”


    來人搖頭:“我哪兒知道呢,劉部長叫你去的,你要不快去快回。”


    許攸寧疑惑地拍完照,先把工作牌收好,剛走到總部大廳,一輛加長豪車忽然停在門口堵住她的去路,一位英俊蓄著短胡子的褐發男人從車上下來,笑著看向許攸寧:“許小姐,我是s國克魯茲公爵,自從在奧地利見過你一麵,這麽久我一直都辦法忘記當初的場景,不知我有沒有榮幸邀請你共進午餐?”


    找她的……是這個克魯茲公爵?


    許攸寧搖搖頭,正要開口拒絕,一束玫瑰花突然懟到克魯茲公爵臉上,將他堵了個嚴實。


    來人一雙漂亮的桃花眼似喜非嗔,頗有風情的斜睨了克魯茲一眼,皮笑肉不笑地拒絕:“不好意思,她有約了。”


    克魯茲吃了一嘴的玫瑰花,仍然優雅地將玫瑰花瓣吐掉:“哦,魏,原來是你,看來是我們公平競爭的時候了。”


    魏則行再度麵無表情把玫瑰花懟到他臉上:“夢裏去競爭吧。”


    許攸寧忍住笑,挽住他的胳膊,客氣地對克魯茲道歉:“感謝您的厚愛,可是就算公平競爭,你們也不在同一個起點了。”


    說完不等克魯茲反應過來,拉起魏則行朝廣場走。


    她笑盈盈地問:“你怎麽會來?不是說有事等我回去再告訴我。”


    魏則行腳步慢下來,唇瓣含笑:“等不及了。”


    時間並沒有變成殺豬刀,他褪去青澀,變得更加俊美矜貴,舉手投足都是屬於成熟男人的魅力。


    許攸寧眼眸微動:“劉部長叫我出來找的人是你?”


    魏則行停在原地,目光專注地望著她,噴泉在他背後劃出優美的水型,勾勒出一道小彩虹。


    許攸寧若有所感,也停住腳步。


    他變戲法一般,手腕翻出一個黑絲絨布的盒子,正要單膝下跪,卻看見地上有一團鳥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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