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天本來是出來買菜的,等著顧延霆下班後兩個人一起做飯,結果被顧蓮白帶著來了這裏,參加這奇奇怪怪的聚會,肚子還餓著呢。


    女人說話的時候,身子很信任的傾向一旁,懶洋洋靠在男人的肩膀上,光看樣子就知道兩人十分親密。


    顧延禮端著酒杯移開視線,心裏像是無糖蘇打水似的冒著苦澀的泡泡,曾幾何時他也這樣和她坐在一起過,如今卻已經成了旁觀的那個人。


    顧蓮白不動聲色的將他的神情收入眼底,彎著唇笑了笑:“今天我把大家叫到這裏,就是想聚一聚,畢竟快到年底了,這裏也沒有什麽外人,都別見外,想吃什麽隨便點。”


    也不知他跟那服務生說了什麽,過一會兒果真端來熱氣騰騰一碗麵,樓下的駐唱歌手上台彈著吉他唱歌,氛圍燈一閃一閃,薑酒吸溜麵條的時候都有了節奏感。


    她才不相信顧蓮白的那些鬼話,一下就猜出他把這些人聚在一起是另有目的,搞不好就是想讓顧延禮和顧延霆兄弟反目,他在中間好漁翁得利。


    因此吃完麵就放下筷子,拉了下顧延霆:“好啦,聚會到此為止,我倆先走。”


    看出她是有意解圍,男人的手拍拍她的肩膀,安撫的笑笑:“沒關係的,阿酒,來都來了。”


    以為接下來的走向會變得很糟糕,薑酒時時刻刻都提著一顆心,卻想不到還蠻平和,男人們之間的交流不多,除了各自喝酒之外,就是一起盯著她看。


    薑酒又吃了個三明治,喝果汁的時候產生了一種錯覺:就好像他們都是來陪她吃飯似的。


    外頭的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顧蓮白看了眼手表:“姐姐,咱們去頂樓天台吧?”


    他手裏拿著一束類似於鐵絲東西,跟封沈要了打火機:“最近新流行起來的東西,還挺好玩兒的。”


    露台上其餘人遠遠站著,顧蓮白將那鐵絲似的東西點燃,他一揮動起來天上便散下星星點點的花火,火樹銀花,燦爛光點轉瞬即逝。


    再過幾個小時就是新一年,無論過往如何,未來仍將燦爛。


    …


    薑酒下了天台接到一個電話,她出去後來到街上,看見一個穿著巴寶莉風衣的年輕女人站在路邊,寒冷的天氣中,紅色的細尖高跟鞋分外顯眼。


    她認出這女子正是之前酒店的服務生岑書敏,雖然她穿著打扮已經改變,但眼神仍舊和以前一樣,細長的手指夾著跟女士香煙,像是電影上的畫報似的,惹得過路的男人們紛紛側目。


    “不好意思,薑小姐,我在對麵購物,看見你過來這邊,就跟秦宗列要了你的電話。”岑書敏笑著說道。


    “找我有事嗎?”薑酒點點頭問道。


    “有些冷,咱們去店裏談。”她又領著薑酒去了對麵的門店。


    店員們依次把當季的新品服飾包包拿過來,岑書敏略微掃了幾眼,選中了就用手指點一下,店員們立刻替她包起來。


    “很喜歡這些大牌的東西嗎?”薑酒在沙發上坐下來。


    “嗯,我這人比較膚淺,腦袋空空,也沒什麽過人的才藝,獨獨喜歡浮誇的奢侈品,仿佛這樣就可以把自己裝扮得強大一些。”


    岑書敏語氣淡淡的,但很真誠:“所以我和薑小姐不一樣,你獨立而強大,但我隻能依附男人,還要謝謝你替我找了這麽一個搖錢樹。”


    “不用謝,各取所需而已。”薑酒笑笑:“不過秦宗列長得還挺帥的,事業又成功,你都不會對他動心嗎?”


    岑書敏撇撇嘴:“我最討厭自大的男人,長得再好又有什麽用?等我撈完這一筆,也許會出國避避,反正卡裏的錢已經夠我衣食無憂度過下半輩子。”


    她的表情太過冷漠,薑酒稍稍有些驚奇,想不到竟然有這樣的女子存在,岑書敏纖細的手指點了點麵前棕紅色小手包,又笑起來。


    “薑小姐,你也別嫌我心腸硬,我向來隻騙渣男,有一個男的入贅後妻子難產而死,霸占了老丈人的財產翻臉不認人,平時花天酒地無所畏懼,被我拋棄後哭得那叫一個慘…男人啊,其實就是賤骨頭,對自己忠貞不渝的女人瞧不上,活該被我這種壞女人騙。”


    “你這不叫壞女人,應該是為民除害的女菩薩。”薑酒也笑了。


    岑書敏狡黠的眨眨眼:“那就謝謝薑小姐的誇獎,秦宗列最近被你那位顧延霆顧總裁欺負得有點兒慘,他氣急敗壞把這一切都歸咎到了你身上,讓我給勸住了,放心吧,從今往後他不會再針對你了。”


    …


    薑酒上樓後想起剛剛的談話還在笑,顧蓮白好奇道:“姐姐,你去見了誰,為什麽這麽高興?”


    她便端著酒杯將事情的經過慢慢講述一遍,聽到她上次在宴席上差點兒被秦宗列暗算了,封沈眼神變了變,站起身假裝去上廁所,衝著顧延霆暗中勾了下手指。


    兩個男人仍舊上了天台,剛剛燃燒過的爆竹殘骸還在,被風一吹泛起黑色的煙霧,封沈單手插兜開門見山。


    “這就是你當初承諾的結果?不是不用我插手嗎?不是不讓我保護她嗎?現在人在你眼皮子底下差一點出事,你又要怎麽解釋?!”


    顧延霆不滿他咄咄逼人的態度,挑挑眉道:“我那天已經在酒店內等著了,隻是沒有露麵而已,阿酒她有自己處理的方式,她不傻,而且很聰慧,大多數事情她都可以獨立解決,你所謂的‘保護’隻是那該死的占有欲作祟,偷偷摸摸放位置追蹤器這種事,隻有變態才幹得出來。”


    他說完後也不管封沈氣勢洶洶的逼近,直接把人推開,淡定的下樓,跟剩下的人打過招呼後,帶著薑酒離開了。


    …


    剛剛還算熱鬧的局麵一瞬間變得尷尬起來,顧蓮白轉著手中的酒杯:“真遺憾啊,原本還想看到兄弟間大打出手的熱鬧局麵。”


    封沈看都沒看他一眼,拿起外套也走了。


    “就剩咱倆了,延禮哥,再喝一杯?”顧蓮白說著轉頭,才發現男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醉了,一改往日形象,直接趴在了桌上。


    “不是我說你哈,延禮哥,你這樣真的很丟臉啊。”顧蓮白笑起來。


    拿出手機選好角度,他正要拍攝幾張照片留作紀念,忽然看見男人醉眼朦朧的抬起頭來,顧延禮蒼白的麵頰上泛起紅暈,瞳孔不怎麽對焦。


    “酒酒…你別走。”他已經醉到看不清眼前的人究竟是誰,隻是自顧自的喃喃自語起來。


    “我以前真的很愛周雨落,她還是個十多歲的小姑娘時,我們就相識…兩個小孩兒也不知道怎麽就相遇了,在殯儀館的陰冷房間裏一起待到天亮,我是個天性自卑的人,打心眼裏厭惡自己,她問起我叫什麽時,我回答了哥哥的名字,因為覺得‘顧延霆’這個名字更好聽,也更成熟。”


    “我們成年後再相遇,她在一個婚禮現場的樂隊裏拉小提琴,以前我從來都沒設想過自己的理想型是什麽樣子,但一見到她就全部知道了…雨落身體不好,我最常做的事情就是陪她去醫院做各種檢查,她去世的時候我正好在出差,緊趕慢趕還是遲了,我發誓一輩子都會想著她活下去,卻不到三年就完全變心。”


    “酒酒,我想我並不是一個專情的人,也許愛上你之後,過幾年又會改變主意,所以至始至終,我都配不上你…但我內心有兩個割裂的靈魂,一個很清醒,另一個時刻都在想著你,我根本控製不了自己。”


    男人的語調愈來愈低沉,胳膊肘撐在桌上,人卻慢吞吞從椅子上滑了下去,顧蓮白扶他起來的時候,分明看到他臉頰上隱約掛著淚痕。


    “延禮哥…”顧蓮白歎了口氣,語氣有些憐憫:“你這又是何苦?”


    …


    顧延霆送薑酒回家後,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了,兩個人至始至終都沒突破那道防線,所以他很紳士的沒有多留。


    出門後才看見秦宗列發來一條信息,約他在一個酒吧見麵。


    包廂裏光線明亮,秦宗列光膀子背著幾根木柴負荊請罪,有些無奈的抱拳道:“顧哥,咱們這麽多年的好朋友了,你不會真想把我逼上絕路吧?”


    社會上摸爬滾打多年,秦宗列深知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所為,又因為感念顧延霆的知遇之恩,所以也不覺得丟人。


    隻是酸溜溜說道:“兄弟情終究比不過男女之情,我也懶得幹涉,反正你再吃一次虧就會知道,就像五年前一樣。”


    顧延霆看他肯服軟,麵色才緩和了些,拉了把椅子坐下,他最近一直在醫院接受催眠治療,醒來後總能回憶起一些零星的記憶片段。


    隻是這些他肯定不會跟秦宗列說,隻是淡淡道:“你不管閑事自然很好,咱們井水不犯河水,各自相安無事。”


    秦宗列把那捆木柴扔在地上,坐下來喝了口茶,笑得不懷好意:“你要是能想起以前的事情就好了,起碼能知道自己有多蠢…延霆,五年前咱們最後一次見麵時也是在這裏,你對我透露了一個很重要的秘密,之前薑酒問我的時候我都沒舍得說出來,現在你不想聽聽嗎?”


    秦宗列的嘴巴一張一合,聲音盡數傳了過來,於此同時有一根無形的絲線將那些零星的回憶全部串聯,繼而匯聚成河流,衝破了腦海中塵封的往事,顧延霆心頭震蕩了一下,他抬手撫了下額頭,眼神慢慢變了。


    第30章 新一年   那你走啊,愣著幹嘛?


    距離新一年鍾聲敲響的時間還剩兩個小時, 薑酒坐在窗前一直保持著清醒的狀態,雖然連著打了好幾個哈欠,但還是不肯去睡。


    她身上穿著厚厚的毛絨睡衣,腰部挺直, 神情認真而又專注, 回憶著自己這一年來所發生的事情, 不禁感慨萬分。


    父親出事, 母親精神失常住進療養院,雖說這兩位隻算是她生命中的過客,並不怎麽親近, 但畢竟有血脈連在一起,出於良知, 父母留下的爛攤子也必須她來管。


    如今爛尾樓的事情已經基本解決,樓盤水電全通,前期遺留下來的工程也在有序進行,她明天就可以搬離這裏, 來到新買的公寓生活。


    而在感情上, 她苦等了五年的愛人也已經歸來,二人感情穩定,相濡以沫度過下半生不成問題,如果他能恢複記憶, 那便更好。


    餘下要弄清楚的也隻剩兩件事:當初薑氏集團為什麽會破產, 而那神秘失蹤的幾億貪汙款又去了哪裏。


    這些查起來必定艱難, 但她已經在心中做好了準備。


    …


    電視中跨年晚會正在播放中,接到顧延霆電話時,正好是新年倒計時的最後一秒,薑酒笑眯眯說道:“新年快樂啊, 男朋友。”


    那頭男人聲音溫柔:“新年快樂,阿酒。”


    他下一句話稍有些猶豫,但還是說出來了:“我恢複記憶了。”


    薑酒自然十分驚喜,一瞬間又覺得是自己新年的許願起作用了:“那真的要好好慶祝一下了!”


    “嗯,你帶我去看得那個心理醫生很厲害,再加上跟你在一起時總能回憶起一些熟悉的場景來,所以恢複起來要快一些。”


    或許是太高興的原因,薑酒並沒有感覺男人的聲音有些奇怪,她滿腦袋都想著明天應該給他準備一個什麽樣的驚喜,道了聲晚安急匆匆掛斷電話。


    燈火通明的辦公室裏,顧延霆站在落地窗邊眺望著樓下繁華的城市夜景,動作遲緩的放下手機,再次伸手撫了一下眉心。


    “顧總,您來公司有事嗎?”值班的保安睡眼惺忪的走上來。


    “沒事,睡不著,不如過來辦公,你先下班吧。”


    “好的好的,謝謝顧總。”那保安急忙答應著,體貼的把門關好。


    …


    新年頭一天,薑酒醒得格外早,今天是她搬家的日子,因為要進行內部修繕,所以公司給爛尾樓的其他住戶都提供了臨時的住所,所以大家都在搬家。


    看到薑酒後,大家很感激她,就想著幫幫忙什麽的:“薑總,有沒有大件兒家具,我們一人搭把手就抬出來了。”


    薑酒十分感謝人家的好意,而後誠實地說道:“謝謝啊,其實…我也沒什麽家具。”


    這一年時間她賺得大部分錢都拿出來填窟窿了,自己基本沒怎麽用過,日子過得十分節儉,有個睡覺的地方就行了,木頭搭建的茶幾直接拆了就能當柴燒,根本不用費力氣往出搬。


    顧延霆過來幫她搬家,薑酒上前喜氣洋洋的擁抱他:“找記憶的感覺怎麽樣?像不像變成了另一個新的自己?”


    男人的著裝風格其實已經發生了變化,長款的紳士風大衣正是他以前喜歡的風格,隻是相較於嚴謹的西裝內搭,他這次選擇了舒適的白色毛衫。


    男人下巴的胡茬刮得很幹淨,黑色的短發用發蠟抿在後麵,兩側則是剃了短短的毛寸,既利落又成熟的樣子,深邃的眸子就那麽凝視著她。


    四周都是來來往往忙著搬家的人們,不時有交談得聲音穿過來,他卻視而不見,伸手捉著她的胳膊吻下來,另一隻大手則是掐著她的下巴,並不允許她向後移動分毫。


    男人的動作太霸道也太突然,薑酒禁不住愣了一下,又以為他是想起之前的事情,難免心情會激動一些,隻好盡力的安撫配合。


    一直到周圍的議論聲傳過來,薑酒才不好意思的拍拍他,用含糊的聲音示意了一下,顧延霆這才戀戀不舍的將她放開,伸手把她羽絨服的帽子拉上來,帶著她上了車子。


    “你幹嘛啊?大庭廣眾之下也不覺得難為情…”四周環境密閉,薑酒才有了些安全感,嗔怪的問道。


    五年前他性格彬彬有禮,從來不會做這種舉動,就連親吻都會問她的意見,怎麽現在恢複記憶了,倒不講理起來,而且臉皮還很厚?


    “對不起,我實在忍不住。”顧延霆跟她道歉。


    轉頭看她時,他的眼神格外隱忍,長長的睫毛低垂著,薄唇在她額頭又吻了吻,歎息一聲說道:“我真的很喜歡你啊,阿酒。”


    “我知道,我也很喜歡你啊。”薑酒哭笑不得,一邊被男人的深情打動,一邊又覺得他這樣未免過於肉麻。


    車子內溫度調得高,她脫了羽絨服,裏麵是內搭的修身毛衫,剛準備係上安全帶,又被男人抱過去,像個大號洋娃娃似的摟在懷裏,兩個人鼻尖相抵,呼吸碰在一起,一時無限親昵。


    “你到底今天怎麽了?”薑酒耳尖都是紅的,這會兒才覺得不對勁。


    “沒什麽,太想你了。”顧延霆笑一笑,重新又吻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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