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室內便隻剩下沈虞和裴義之。


    他沉默的站了半晌,就這麽直盯著她。


    “今日做什麽去了?”他問。


    “你來做什麽?”她不答反問。


    簡短的對話,各自□□味十足,裴義之雖然表情平靜,可眼底卻透著寒意,沈虞感受到了,不知他為何突然莫名其妙的過來尋她晦氣。她去做什麽關他何事?難不成還得向他匯報?


    見她此時渾身散發冰冷的氣息,裴義之忍了忍,盡量收斂自己的怒氣。


    今日暗衛攏共向他稟報了三次,說她在鋪子門口見到了任子瑜,又說道兩人有說有笑去了酒樓吃飯,最後一次,提到兩人依依不舍分離。


    依依不舍


    裴義之朝她走近,在兩步之外又停了下來,“今日做什麽去了?”


    “我做什麽與你何幹?”


    沈虞想起她今日早上出門在他身上聞到別的女人的香粉味,此時再見到這個人隻覺得厭惡得很,語氣也十分衝。


    裴義之微微眯眼,隨後後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來。他盡量緩和語氣說道:“沈虞,我是你夫君,你做什麽事見什麽人,自然是與我相幹的。”


    聞言,沈虞突然笑了,“所以呢?你管我?”


    “並非管你,而是提醒一句。”


    “提醒什麽?”


    “你乃有夫之婦,有些人不宜見。”


    沈虞不可思議的打量眼前這個男人,他一身白衣錦袍,君子端方的模樣,卻沒想內心裏竟是這樣一番齷齪心思,道貌岸然之徒。


    她都要氣笑了,“裴義之,你別把我想得那麽不堪,也別把我師兄想得那般齷齪,他不是你,他比你幹淨千百倍!”


    這話可捅了裴義之肺管子,隻見他瞬間臉色沉了下來,捏著茶杯的手也因太過用力,隱隱泛青。


    “沈虞,你真這麽想的?”


    “不是真這麽想,是事實如此!”


    “事實何在?”


    “裴義之,”沈虞輕蔑的看著他,“昨晚你沒回府吧?昨晚你又做什麽去了?”


    聞言,裴義之神情微頓,過了片刻之後,卻突然笑了,笑意在黛色的眸中蕩開,沒入眼角。


    “你醋了?”


    “你在說笑話嗎?”沈虞冷聲道。


    “倘若不是醋了,又為何在意我昨夜是否回府?”


    “我隻是舉一個你齷齪的例子罷了,你自己與五公主不清不楚,卻還來汙蔑他人,不覺得可笑嗎?”


    裴義之一愣,稍稍坐直身子,蹙眉問道:“此話何意?”


    “怎麽?還不敢承認嗎?”沈虞此刻仿佛一隻渾身炸毛的貓,鄙夷又氣憤的說道:“既如此,你身上為何會有她的香粉氣味?”


    她冷笑一聲,“別說什麽巧合之類的話,女子用的香粉,一聞便可知。你們難道不是有私情嗎?裴義之,你自己如此齷齪,卻把別人也想得肮髒,如此小人度君子之腹,實在令人不齒?”


    此時,裴義之臉上的笑意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難看的臉色。他今日或許就不該過來,竟聽她說了這麽些混賬話!


    他站起身來,走到門口,朝外頭吩咐道:“裴勝,將香囊拿來!”


    裴勝在外頭聽兩人吵架心裏就打鼓,此時聽到吩咐,趕緊從袖中將香囊遞了進去。


    裴義之將香囊扔到沈虞腳下,“你是說這個?”


    沈虞看著地上做工精致的緋紅色如意香囊,微微皺眉,裏頭的香氣正是今早上聞到的。她詫異的朝裴義之看過去,見他臉色陰沉如水。


    此時也知道自己想必是誤會了他,但不論如何,是他先汙蔑她和師兄在先,她有何好心虛的?況且,他平白無故收人家的香囊做什麽?難道不知女子送香囊代表何意麽?


    似乎看出她心中所想,裴義之解釋道:“香囊帶回來之後便賞給了裴勝。”


    “那又怎樣?可你還是收了不是嗎?”


    裴義之一噎,他沒法跟她解釋為何收香囊,也不想在收不收香囊這件事上與她爭論,他過來,不是想和她吵架的,可他之前失了冷靜,帶著怒氣便過來了,這會兒竟覺得有些後悔。


    沉默片刻之後,他緩了臉上的神色,說道:“總之,我不許你再見他。”


    “我若是偏要見呢?”


    她若是偏要見,裴義之發現,他也拿她沒辦法。


    他兀自氣了半晌,她依舊梗著脖頸斜睨著他,十足挑釁的模樣。想了想,丟下一句“你歇著吧”,轉身走了。


    沈虞朝他背影低嗤一聲,厭惡的別開視線。


    兩人在室內吵架,外頭的人大氣也不敢出,等裴義之走後,徐嬤嬤才進來,擔憂的看著沈虞,“小姐,怎的又吵起來了?”


    沈虞不想聽她再嘮叨此事,“嬤嬤,我餓了,擺飯吧。”她淡淡的說道。


    徐嬤嬤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出門吩咐飯菜去了。


    次日,沈虞一早便起床,見門口石階上濕漉漉的一層水漬,問道:“昨夜下雨了?”


    “半夜下了一場急雨,小姐今日要出去?”佩青端著早飯進來。


    “去鋪子一趟。”


    沈虞穿好衣裳,簡單吃了早飯,徐嬤嬤拿了傘過來囑咐道:“今日莫騎馬,坐馬車去,興許過會兒還要下雨。”


    “好,知道了。”沈虞帶著佩秋徑直出了垂花門。


    到了鋪子後,她等了一會兒,王掌櫃才忙完出來,笑著道:“小姐今日這般早過來有急事?”


    “王叔,是有一件重要的事要與你相商。”


    昨夜睡前,沈虞想好了,去順縣調查之事,還得交托給王掌櫃。他常年遊走於各個州縣,經驗豐富,做事也穩妥可靠,此事十分緊要,派他去再合適不過。


    沈虞將順縣沈家船運的事與王掌櫃說了一遍,又細細交代了順縣那邊的情況,王掌櫃聽後沉吟片刻,才鄭重道:“小姐既然將此事托付於我,我定當不會辜負小姐信任竭盡全力完成。”


    “此事就有勞王叔了。”


    兩人針對如何查探之事又商討了許久,直到快午時,沈虞才離去。


    過了兩日,王掌櫃踏著朦朧晨霧便出發了,然而,他人才出了長安城,裴義之在書房就得到了消息。


    “你是說,她派人去順縣了?”


    第18章


    裴義之收到沈虞派人去順縣的消息後,心裏有不好的預感。為何好端端的她突然派人去順縣?莫不是發現了什麽?況且是在這個時候。想起任子瑜也正巧來了長安,便眉目一寒,此事恐怕還與那個任子瑜有關。


    “你讓人去盯著那邊,有任何事就來稟報我。”他吩咐道。


    那暗衛領命,匆匆退了出去。


    這時,裴勝進來遞了封信箋給他,“公子,這是五公主派人送來的。”


    他拆開信箋一看,微微蹙眉,過了片刻吩咐裴勝道:“去將我的馬牽來。”


    之後換了身衣裳便出了門。


    王掌櫃走後,沈虞變得忙了起來,經常出門巡看各個鋪子,倒是任子瑜想找她時,還得跑鋪子裏來尋她。


    今日,沈虞正在隔間裏頭看賬本呢,瞥見門口站著個身影,她抬頭看去,任子瑜不知何時來的,正傍著門柱看她。


    “師兄怎麽來了?”


    “忙完了嗎?”他問。


    “快了,師兄先坐一會兒,我約莫一刻鍾可以結束。”


    “好。”


    任子瑜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來,四處打量起隔間的擺設,最後又把視線停在了窗下女子的身上。


    她微微低著頭,白皙柔美的側臉神情專注,手指輕輕翻飛著賬冊,一邊還飛快的打著算盤。這副場景,若是換做以前,他可想都不敢想,可如今,沈家倒了之後,她也不複往日那般天真爛漫的性子了,倒是變得沉穩起來。


    不過這副認真的模樣,莫名的,令他心疼不已。


    他來長安這兩日也聽說了,半年前裴義之納了妾進府中,且對那個妾室極盡寵愛,他無法想象沈虞是如何麵對這般情境的,又是如何忍受那樣的事。


    他認識的沈虞,是當初在芒山上無憂無慮的姑娘,是當初騎著棗紅馬笑著說要踏遍萬水千山的姑娘,是那個被人欺負了一定會狠狠打回去敢愛敢恨的姑娘,那個在出嫁前夜笑著說找到了世界上最好郎君的姑娘。


    可如今,她卻默默忍受著這些委屈。


    “怎麽了?”沈虞抬頭見他定定的看著她,眸色哀傷。


    “阿虞,”他低低開口道:“師兄帶你走如何?”


    沈虞以為他的意思是帶她出門玩,當即高興道:“好啊,等我一下。”


    她將賬本合攏放進抽屜,隨後起身去洗臉盆旁邊洗手擦幹,朝門外喊了一聲,“佩秋,收拾收拾,準備走了。”


    “哎。”佩秋應道。


    “師兄今日得空了?”她笑著問道。


    “嗯。”


    “師兄想帶我去哪裏?”


    “帶你”想帶你離開長安,離開裴義之,離開這個令你傷心之地。


    可他沒法將此話說出來,隻淡淡的笑了笑,“帶你去遊湖如何?上次你說桑柳湖的魚肥嫩鮮美,今日咱們就去嚐嚐。”


    兩人牽著馬經過大街,卻遇見不遠處有一群人裏三層外三層的堵了個水榭不通。


    沈虞性子好熱鬧,當即跑過去,問道:“發生了何事?”


    其中一個墊著腳張望的人說道:“稀奇事呢,如今這些官家子弟們個個風流得很,竟當街為了女人決鬥。”


    “還是為了爭一個公主,哎你說,到底誰會贏?””另一個人加入了討論。


    “我看應該是大長公主府的劉世子,沒見他已經開始拔劍了嗎?”


    另一個人搖頭,也不全然,“我覺得裴大人也有勝算。”


    “裴大人?哪個裴大人?”沈虞心頭驀然一頓,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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