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懷頌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家白日裏重傷的小侍衛,此時卻出現在這裏,手上抓著他的鞋子一臉茫然。


    不知該用什麽理由來搪塞主子,舒刃一慌,屁股坐到了一樣東西,腦中靈光一閃。


    順手抄起了他的長靴。


    “殿下的鞋子髒了,”月光下,舒刃目光誠懇,情感真摯,“屬下想幫殿下清洗一下。”


    懷頌眼中的驚愕更甚。


    “你大半夜不睡覺不養傷,就為了來幫本王清洗鞋子?”


    難道這小侍衛別有用心?


    聽聞太監被淨身後,行事作風也會出現巨大的變化,甚至會喜歡男人……


    為保全狗命,舒刃察言觀色地依照主子眸中的情緒轉變著她臉上狗腿的表情,更加證實了懷頌內心的猜測。


    雖是下人,也有自己的七情六欲,他不該插手的。


    何況小侍衛是他脫離司徒家控製後認識的第一個朋友,並且還多次救了他的命。


    於情於理,他都要待這小侍衛好。


    “屬下今夜輪值,想著順手將殿下的鞋子清洗一下,明日也方便些。”


    看懷頌沒有怪罪她的意思,舒刃微微鬆了口氣。


    主仆二人分別坐在床上和地上,一時相顧無言。


    “你的傷還嚴重,日後不可……”


    說到這裏,懷頌停了下來,視線迷茫了一瞬。


    可不可,還真不是他與小侍衛所能夠決定得了的。


    “你覺得,本王是當皇帝的料嗎?”


    聲音沙啞失落,舒刃不免抬頭看向了懷頌的眼睛。


    這本書她沒有看過,不知懷頌最終結局如何。


    但如今她來到了這裏,日後懷頌是她賴以生存的良藥,他便不能死,她也不會讓他死。


    “是。”


    舒刃目光灼灼,藏起手中的藥片掖在腰帶裏,背後的傷口又開始有些隱隱作痛。


    不自信地回望著舒刃的眼睛,懷頌愣愣地盯著眼尾那兩抹殷紅。


    “當真?”


    “當真。我會是您所向披靡的利刃。”


    作為戰士,即便死,也隻能戰死,而不能狼狽苟且地求生。


    皎月推開烏雲,柔光被清風送到窗前。


    懷頌的眼眸亮晶晶的,聚滿了笑意。


    “好。”


    被氣氛感染,舒刃也抿起了蒼白的唇角。


    “那你還抱著本王的鞋子做什麽?快坐上來,我給你上藥。”


    懷頌拍拍床榻,示意舒刃坐上來。


    主仆間已經打開心扉,若是再像之前那般不識趣,那她是真的有些不知好歹了。


    看小侍衛乖巧地坐在床邊,懷頌笑意更甚,奪過舒刃手中的鞋子,蹬上便跑出臥房。


    “等著。”


    捏著劍鞘端坐在自家主子的床榻上,舒刃垂眸默默等著。


    她這主子倒有趣,不輕賤人命,不處處留情,日後如若真的登上皇位,也定是仁君無疑。


    不一會兒便聽到門外傳來哼哧哼哧的沉重喘息,倒引得舒刃有幾分好奇。


    定睛一看,主子竟搬著半人高的木桶進了閣中,裏麵的水略滿,上下起伏間已經濺到了懷頌的臉頰額角上。


    “殿下……”


    “來,脫了衣裳坐進來。”


    舒刃眸光閃閃,心下溫熱,“殿下……”


    懷頌放下木桶撓撓頭,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從蘭苑回來,本王便命醫官調了草藥,給你做藥浴強健身體,在書房處理事情便忙忘了。”


    起身走到桶邊,舒刃抬指試了試水溫,溫度竟剛好。


    自從來了這裏,她便再也沒有好好地泡過一次澡,如今這個木桶對她的吸引力無異於舍曲林。


    可她不能。


    不舍地摩挲著桶邊,動動嘴唇,“殿下為何待屬下如此好?”


    “因為你是本王認識的第一個陌生的人。”


    懷頌呼了口氣,坐在凳上,手肘撐著身後的桌子,大咧咧地伸著長腿,環視著臥房一周。


    “從小到大,小到我坐的這凳子,大到我的性命,一直都被母後抓得牢牢的。她將我的這一生都已經規劃好了,她希望我奪得帝位,讓司徒家能夠青史留名。”


    對著舒刃卸下心防,也不再自稱本王。


    舒刃將手指插進溫暖的水中輕攪,麵上無波無瀾,認真地聽著懷頌的心裏話。


    “你是第一個關心我的人,”懷頌吃吃笑了一聲,像個稚童一般天真,“與重光不同的關心,你關心我,我很欣喜,而且我也很喜歡桃子。”


    聽他說的語無倫次,舒刃微微蹙眉朝懷頌湊近了一點。


    要不是兩個人離得近,將彼此身上的味道聞得一清二楚,她幾乎可以斷定自家主子剛剛出去喝了兩斤假酒。


    “都是……屬下應該做的。”


    做屬下呢,要不卑不亢,榮辱不驚。


    麵對主子的誇讚不可狂獰,也不可讓主子覺得自己妄自菲薄。


    “以後,我會保你的,你可否願意成為我的朋友?”


    剛過弱冠之年的九皇子背靠月光,朝她伸出了手,眸中散落著星光。


    鬼使神差地,舒刃將手從水中拿出,濕漉漉地握住了那隻幹淨漂亮的手掌。


    “願意。”


    看著瘦弱的小侍衛時不時按揉著腰間背後,懷頌這才想起他身上的道道傷口,心下不免愧疚不已。


    “說了這許久,水也涼了,也罷,今日便這樣,明日我叫人將這桶送到蘭苑,你自行解決吧。”


    舒刃聽到這話,喜上眉梢,終於能夠脫離苦海,回到自己的床上睡覺去了。


    行了個禮後,正欲推門出去,整個身體卻突然騰空,嚇得她一把抓住了手邊毛茸茸的東西。


    被抓住了頭發懷頌也不惱,好生勸說著看似不安的舒刃。


    “外頭黑,你又受了傷,我送你回去,莫要客氣,我們已是兄弟。”


    舒刃心中不安,無奈卻隻能應下。


    流雲閣離蘭苑不遠,但一路上坑坑窪窪的,倒使得懷頌走起來也深一腳淺一腳。


    在舒刃第七次擔心自家主子的小腦有問題時,懷頌終於身子一歪,手中的小侍衛在月光下呈一道優雅的弧線墜落到荷塘岸邊。


    除去脊骨撞擊地麵而發出的清脆響聲,舒刃眼冒金星的一瞬間,感覺自己幾乎看到了奈何橋邊孟婆手裏那隻碗上的花紋。


    我感應到了危險,但沒想到是你。


    作者有話要說:  頌頌腿腳屬實不佳,舒哥親測證實


    第15章 chapter  15


    懷頌緊張地跑過去,用腳尖輕輕踢了踢躺在那裏一動不動的舒刃,“小侍衛?”


    緊閉雙眼的舒刃糾結不已,睜眼睛的話,她沒麵子;不睜的話,主子沒麵子。


    權衡了利弊,得出了主子麵子比較重要的結論後,舒刃緩緩掀開了眼皮兒。


    “殿下好身手。”


    懷頌僵著臉低頭看了一會兒,撲哧一下笑出聲來,沒扶舒刃,反而掀起袍角席地而坐在她身邊。


    “你看。”


    跟著他的目光抬起頭,舒刃微微張開嘴唇,驚愕了一下,隨即也輕笑起來。


    因著躁鬱症,她向來習慣一個人低著頭。


    從未覺得自己有朝一日可以融入陽光裏,無所顧忌地躺在星河下。


    視線落在懷頌的背影上,舒刃抬手按住了溫熱的眼眶。


    原來月色這樣好看。


    懷頌靠著荷塘邊的青石,拾起小石子丟向水中,帶起一圈圈的漣漪。


    江南一行中,懷鈺私吞軍餉的事情已被父皇按下,即便他手中仍有一份一模一樣的證據,也無法再拿出來當做呈堂證供。


    父皇對懷鈺的袒護之心昭然若揭,在玄雍城外懷鈺派出的死士對他行刺,父皇不可能毫不知情。


    甚至……是否會是父皇的授意?


    隻因為要打壓司徒家,父皇竟能舍棄一個皇子的性命。


    若真如此,他怎能再做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魚肉。


    他確實軟弱慣了,可他骨子裏畢竟帶著司徒家世代為將的凶悍血性。


    出於暗衛的敏銳,舒刃迅速察覺到了主子周身的戾氣,撐著手臂坐起身來,“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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