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回思緒,裴蘇蘇閉上眼,深深地呼出一口氣。


    若不是當年聞人縉入魔失蹤,她現在還是那個無憂無慮的小貓妖。


    隻是沒了那個幫她遮風擋雨的人,她隻能自己站起來,把所有責任扛在肩上。


    分別百年,若是聞人縉歸來,也不知他還認不認得出現在的她。


    臨走之前,裴蘇蘇抬眸看向床上躺著的容祁。


    遠山黛下,清冷的桃花眼不複平日冷漠,反倒充滿了溫柔。藏在麵紗下的唇角也不由自主地微微彎起,如同冰雪乍融,帶來一陣暖意。


    當年他拚盡全力也要護著她。


    那麽這一次,輪到她來護他了。


    裴蘇蘇拿走謝書堯留下的補氣丹,給容祁準備了更適合他的丹藥,還留下了一柄劍。


    這次之後,宗門內應該不會再出現欺淩弟子的情況,她可以用傀儡術造一個自己的假身留在問仙宗,然後放心地離開一段時間。


    她要去給容祁尋找一些材料,幫他成功進入淩霄秘境,盡快提升體質。


    等他恢複實力和記憶,便是他們真正重逢的時刻。


    “王上,您要去極北之地嗎?”


    “嗯。你可要與我一起?”裴蘇蘇淡然問道。


    “屬下自然要跟著。”弓玉興奮地說道。


    裴蘇蘇又隨手做了一些小事,然後就帶著弓玉離開了問仙宗。


    容祁這一覺直接睡了兩天。


    他睜開眼,看著眼前熟悉的屋頂,漆黑的眼中浮現出疑惑。


    他居然,沒死?


    被朱來勇扔進湖裏,還被其他弟子用法力捆著在湖裏沉浮,他完全無法反抗,渾身隻剩下刺骨的寒意,後來就漸漸失去了意識。


    徹底失去意識之前,容祁腦海中唯一的想法是,他怕是要失約了,希望那人不要久等才好。


    本以為這次必死無疑,沒想到竟然留下了一條命。


    而且,身上有種很陌生的暖意,仿佛有溫和的力量在經脈流淌,跟之前虛弱體寒的感覺完全不同。


    容祁警惕地坐起身,蓋在身上的被子滑落,他這才發現不對。


    從前他蓋的是宗門內發的青色薄被,這次卻是厚實的錦被,被子雖厚但並不重,反倒輕飄飄的如同鵝毛,帶來一陣讓人心安的溫暖。


    他這是,被人給救了?


    容祁黑眸微怔,立刻掀開被子下床,跑到屋外,卻沒見到任何人的蹤跡。


    現在是長老授課的時間,弟子們都不在寢所,偌大的院子一片寂靜,放眼望去盡是荒蕪和雪白。


    隻有烏鴉振翅飛過,寒風吹拂,樹上碎雪撲簌落下的細微聲響。


    在這樣的靜謐中,仿佛有什麽東西在悄然發生變化。


    為什麽要救他?


    難道她不知道朱來勇在宗門裏的地位嗎?


    為什麽要為了他這個廢物,與朱來勇作對?


    她就不怕被朱來勇報複嗎?


    容祁站在雪地裏,烏黑瞳仁顫了顫,生平第一次覺得茫然。


    平白遭受不公,無故被人欺負,他隻覺得不甘,卻並不難理解。


    畢竟這世上本就充滿了毫無來由的惡意。


    但這一刻,容祁第一次覺得無所適從。


    他隻是個廢物而已,身上根本無利可圖。


    就算救了他,他也完全無法報答。


    就算是為了利用他,讓他進入淩霄秘境找尋東西,也完全不需要做到如此地步。


    朱來勇在宗門內地位超然,所以那麽多人都隻是在一旁看好戲,沒有一個人敢出手幫他。


    可他還是被救下了。


    她既然當場救下他,肯定知道朱來勇的身份。


    即便明知是在跟朱來勇作對,甚至是跟掌門首徒作對,她也依然救下了他。


    想起之前,她不僅在暗中幫他對抗吳紀寶等人,見他感染風寒就讓小妖送來風寒藥,還把那麽珍貴的劍術傳授給他,日日指點,更是大費周章地送他疾星果和鍛體丹藥。


    若不是她的出現,他說不定早已喪命,不可能像現在這樣完好無損,甚至實力還有所提高。


    究竟是為什麽?


    為什麽悉心教導他,照顧他,保護他?


    為什麽……要對他這麽好?


    難道真的如她所說,隻是想讓他幫忙去淩霄秘境尋東西嗎?


    可她自己明明也是問仙宗弟子,以她的實力,完全可以親自進秘境,不需要利用他。


    還是說,她根本就是在騙他。


    其實她對他毫無所圖,隻是單純地想對他好,想給他善意和溫暖。


    溫暖……


    過去那些年,容祁從未體會過這樣東西。


    也從沒有這樣一個人,處處護著他,關心他。


    容祁隻要一想到,在這世上,他並沒有被徹底拋棄,還有這麽一個人在默默對他好,心裏就有種酸澀悶漲的情緒在蔓延。


    仿佛在冰冷蒼白的極寒冰川之中,悄然開出的一抹翠綠嫩芽。


    在這汙濁黑暗的世間,他終於有了棲息躲藏之處。


    容祁出神地在雪地裏站了很久,仿佛感受不到院子裏的寒冷,連何時下起了雪都沒注意到。


    黑衣少年麵白唇紅,烏發柔順,身上落了一層厚厚的雪,有片潔白雪花落在他纖長的羽睫上,久久都沒有融化。


    渾身的血液似乎都在沸騰,經脈裏流淌著滾燙的熱意,燒灼著他那顆早該死寂冷透的心。


    容祁的右手無意識地緩緩上抬,按在左胸的位置。


    那裏有個溫熱的東西正跳得越來越快,越來越快,一下一下如同響雷一般,幾乎要從胸腔裏飛出去。


    不論如何努力,都無法克製壓抑……


    那是對溫暖最本能的悸動,和渴望。


    容祁眉眼低垂,眼眶微微發澀,眸中有星星點點的光亮閃動。


    他從沒像現在這一刻這麽慶幸,慶幸自己命硬,不管遇到什麽都咬牙扛了過去,安然活到現在


    然後,遇見了她。


    第18章


    回到屋中,容祁打開裴蘇蘇留下的方形長盒,裏麵靜靜躺著一柄古樸長劍。


    黑色劍身鋒利,看似普通,劍上連花紋都沒有,但還未觸碰到,容祁便感受到濃鬱的劍意,讓人遍體生寒。


    這樣一柄劍,明顯不是凡物,怕是比問仙宗武器堂所有的劍都要好上數倍。


    容祁墨眸專注地盯著劍看了很久,眼中難得浮現出溫柔。


    最後他蓋上盒子,將劍珍惜地收了起來,碰都沒碰一下。


    夜裏,容祁獨自躺在床上。


    這一次,沒有從窗紙漏進來的寒風,被褥也不再單薄濕冷。


    蓋在身上的厚實錦被,好似一雙溫暖柔和的大手,將他輕擁入懷,撫平心中所有不安。


    連腹部的劇痛都似乎被減輕了不少。


    這是容祁從記事起,第一次沒做噩夢,一夜好眠。


    第二日,容祁恢複了去修習室上課。


    他有意探聽那日在山門附近發生的事情,可奇怪的是,居然沒有一個人議論此事,也沒人談論朱來勇。


    隻有外門的管事和長老不知為何忽然換了一批人,除此之外,一切都平靜得好像什麽都沒發生。


    而且,那個幫自己的人也很奇怪。


    容祁記得,她好像叫“蘇蘇”。


    從前她似乎性子孤僻內向,不與人交際,可前段時日自己見到她時,她身上分明有種說不出的靈動和聖潔。


    今日再見,卻覺得她渾身都有種說不上來的僵硬感,不言不語十分木訥,身邊那隻會飛的小妖也消失不見了。


    不過不管怎樣,見到她安然無恙,容祁稍微放心了些。


    若是朱來勇要找她的麻煩,不管她需不需要,他定不會袖手旁觀。


    待長老們結束授課,容祁草草用過午膳,第一時間返回住處。


    他沒用裴蘇蘇送給他的劍,而是用自己之前兌換的那柄劍,在院子裏開始練劍。


    到了約定好的時間,他熟悉的那道氣息並沒有出現在附近。


    容祁眸中浮現出淡淡的疑惑。


    轉而想到,許是她今日有事耽擱了,所以沒有及時趕來。


    他收起思緒,平複心神,繼續練習。出招敏捷,身姿如龍。


    天邊的日頭不斷偏移,空無一人的院子裏隻剩下風聲和劍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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