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暄幾句,話題一轉,“現在妖王穀情況如何?”


    容祁心知自己不適合繼續留在這裏,就對裴蘇蘇微微頷首,離開殿中。


    之後,步仇他們便開始商量正事。


    步仇說:“項安帶著幾個大妖逃出了妖王穀,看來是打算與我們正麵對抗了。”


    陽俟對步仇道:“我早就看出他目的不純,之前蘇蘇做妖王的時候,一遇到點風吹草動,項安立馬就抓住機會打壓她的聲望。如今項安以為蘇蘇與你內鬥,果真坐不住了。”


    “這樣也好,趁此機會將他們連根拔起,省得他們再作亂。”


    “饒含過來前,我們先將項安的藏身之處找出來。”


    商議完,從王宮出來,裴蘇蘇看到在外麵等著她的容祁。


    “要不要去我以前住的地方看看?”她提議道。


    她讓出妖王之位以後,步仇並沒有住進她原來的地方,而是在旁邊另建了新的宮殿。


    容祁斂起眉間清寒,淡笑著應下,“好。”


    他也想知道,裴蘇蘇住了百年的地方,是什麽樣子的。


    於是裴蘇蘇領容祁去自己從前的住處。


    兩人並肩走著。


    “事情可棘手?”容祁側首看她。


    裴蘇蘇搖頭,“不算棘手,項安他們實力並不強。”


    雖然她不希望妖族內鬥,但若是這件事沒了轉圜餘地,也隻能戰。


    若真要打起來,項安他們不可能有勝算。


    “那就好。”


    穿過月洞門,拐角處花壇裏側伸出一枝粉白醉芙蓉,擋了裴蘇蘇的去路。


    容祁伸手,幹脆利落地將花枝折斷。


    他身形偏瘦,手修長分明,暖陽下,少年指尖如玉,比開得嬌豔的花還漂亮。


    一轉頭,發現裴蘇蘇正眼眸晶亮地看著自己,似乎在期待著什麽。


    容祁屏息與她對視片刻,耳根略微發熱。


    他掩飾似的將花枝隨手一丟,眨了眨眼睫,有些慌亂地移開目光,走在前麵。


    裴蘇蘇桃花眸睜圓,直直望向他的背影,嘴唇動了動卻不知道說什麽。


    又低頭去看被丟在泥地裏的花枝。


    終是歎了口氣,無奈地笑起來。


    走到文宿殿門口,看到上方的黑底燙金牌匾,容祁唇角笑意微收。


    裴蘇蘇並未察覺他的異樣,反倒看上去有些緊張,施法破開自己留下的結界,推開殿門,“我已經近一年沒來過這裏了。”


    殿內施著避塵結界,不需要小妖來打掃,就能潔淨無塵。


    這裏從未有人進來過,裏麵的擺設還保留著當初她離開時的樣子。


    裴蘇蘇施了個法術,打開兩側雕花木窗,穿堂風吹進來,屋內涼爽不少,飄來陣陣花香。


    殿內空曠,擺設極為簡單,幾乎沒什麽裝飾。


    床上沒有被褥,隻放著一個蒲團。不像是妖族之王的居所,反倒像苦修之人住的地方。


    原來,她一直住在這樣的地方麽。


    容祁不由得看向裴蘇蘇,心中升起幾份疼惜,輕輕握住她的手。


    裴蘇蘇拉著他,繞過屏風,來到偏殿的書房。


    一進去,容祁就看到了滿屋子的畫像。


    畫中人姿容絕世,白衣勝雪,或立或坐,皆是遺世獨立的仙人之姿。


    與他容貌如出一轍,卻,並不是他。


    心中狠狠一刺。


    容祁墨眸死死盯著這些畫像,胸前起伏劇烈,眼尾微紅。


    若不是理智尚存,他恨不得將這些畫像全部撕碎,或是一把火燒成灰燼。


    腰間忽然圈上一雙手臂,容祁身子僵住,眸中赤色漸漸褪去,神智回籠。


    幸好她方才在身後,沒有看到他一瞬間可怖的神色,不然定會起疑。


    他有些顫抖地抬起手,覆在裴蘇蘇手背上。


    “最近這段時日,妖王穀可能會有些亂,你便先住在這裏吧。”裴蘇蘇枕著他的後背,從背後抱住他,呼吸間盡是來自他身上的氣息。


    容祁深呼吸幾下,壓下翻滾思緒,低聲問:“你呢?”


    “我晚上或許回不來。”


    “好。”容祁垂下眼。


    說完,他轉過身,將她正麵拉入懷中。


    “這些年,你受苦了。”他憐惜地撫過她額前的青絲。


    “不苦,你回來了就好。”裴蘇蘇輕輕搖頭,然後笑著踮起腳,一下下親他的下巴。


    容祁手輕扶在她腦後,低頭,配合她的動作。


    隨著她的親吻,他心中的戾氣和殺意奇跡般地平複下來。


    在裴蘇蘇再次親上來時,容祁雙手捧住她的臉,與她雙唇相貼,隻是依舊不敢深入,隻是克製地,若即若離地碰了碰。


    “待忙完妖王穀這邊的事情,我與你一起四處曆練,助你提升實力。”


    “好。”


    “那我先走了,會有小妖來照顧你。這些符籙你拿著。”


    盡管知道妖王宮很安全,裴蘇蘇依然放心不下,給他留下了許多法寶。


    容祁的心像是泡在暖泉裏,不管她說什麽,他都應“好”。


    裴蘇蘇走後,容祁出神地望著她的背影。


    待她的身影徹底消失在拐角處,他才收回視線。


    轉過身的瞬間,麵上清冷溫和盡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冷肅沉戾。


    容祁去了偏殿。


    他眸光冰冷如刃,拿起屋裏的畫,一張張,仔仔細細地看。


    聞人縉善書畫,會站在裴蘇蘇身後,握著她的手,教她一筆筆寫字。


    聞人縉喜音律,喜歡抱著一隻貓在溪邊撥琴。


    聞人縉……


    全都是聞人縉。


    容祁到底還是高估了自己的氣度。


    手上一用力,畫紙便被皺起,畫中人的姿容總算被遮住。


    可他胸中熊熊燃燒的妒火,依然沒有要停熄的意思,燒得他五髒六腑都開始疼。


    容祁手忽然鬆開,畫紙翩然落下。


    腦海中又傳來一陣強過一陣的劇痛,宛如有人拿著錐子用力鑿刻一般。


    容祁雙手按著額頭兩邊,隻能強迫自己暫時不去想這件事。


    總歸畫中人已經死了,不會再來跟他爭搶。


    自己又何必與死人計較。


    眼下,還是要盡快提升實力,不然他的識海承受不住數萬年的記憶。


    裴蘇蘇忙於正事,晚上果然沒有回來。


    容祁坐在桌前,指尖敲了敲桌麵。


    思忖片刻,他的身影突兀地消失在原地。


    他不需要繪製傳送陣,就可以將自己傳送到別處。


    兩息之間,容祁就來到了距離妖王穀數十裏的一處小城。


    來妖王穀的路上,路過這裏時,他察覺出這裏有魔氣波動,暗自記在心裏。


    容祁直接憑借自己天生對魔氣的感應,朝著城內一處隱蔽的小院走去。


    自從上次被裴蘇蘇發現陰謀,偷走邪魔珠開始,羊士的行動就低調了許多。


    他再也不敢光明正大地在死夢河外麵建立魔城了,而是命人悄悄潛伏在不大不小的城中,躲在院子裏,繼續之前的計劃,悄悄抓人族的修煉天才來造殺孽,凝聚邪氣。


    而邪魔珠轉化出的魔氣,全部被陣法禁錮在院子裏,供羊士手下的人吸收煉化。


    院子外麵布置了許多陣法結界,可這些東西攔不住容祁。


    他如入無人之境,直接走進月色下的小院。


    “你,你是何人?你是怎麽闖進——”


    那人話還沒說完,就忽然僵在空中,一動不動。


    他身上的魔氣從額頭流失出去,全部被容祁吸收煉化。


    容祁麵無表情地收回手,那人沒了聲息,軟軟倒在地上。


    其他人拿著武器一擁而上,沒多久,地上就多出一大片屍體,都是被吸幹了修為的幹屍。


    雖然容祁隻有元嬰期的修為,但他修的功法極為強橫,可以輕易越階作戰,這些人連近他的身都做不到,又怎麽可能是他的對手。


    走到暗室中,容祁將手放在邪魔珠前麵,快速吸收裏麵純淨的魔氣,邪氣則是全部被阻隔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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