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蘇目不轉睛地看著,沒有出聲。


    容祁好像在做奇怪的事情,還很專心,所以才會沒有發現她的到來。


    蘇蘇聽到容祁壓抑隱忍的悶哼,聽起來不像是痛苦,卻也不像是歡快。


    容祁在修煉嗎?


    目不轉睛地看了好一會兒,院子裏吹來陣冷風,蘇蘇這才發現自己的腿腳都快凍僵了,於是她沒有打擾容祁,默默從窗屜下麵鑽出去,沿著原路回房間休息。


    結束後,容祁給自己施了個清潔術,垂睫靠在椅子上,薄唇微張,重重喘息著。


    神識探向隔壁,察覺少女已經睡熟,他心下稍鬆。


    屋裏栗子花氣味漸漸消散,想起窗子沒關,容祁合攏中衣穿好,起身走到窗邊。


    正準備放下支起窗戶的木棍,視線不經意向下一掃,看到雪地裏的東西,容祁瞳孔驟縮,如遭當頭一棒,頓時僵在原地。


    皎潔月光下,雪地裏留下一對嬌小的腳印,他再熟悉不過。


    腳印踩得很深,像是在這裏站了不短的時間。


    剛才蘇蘇來過這裏?還在窗前站了很久?


    所以他剛才那樣……她都看到了?


    容祁腦子裏“轟”一下,有什麽東西轟然倒塌。


    他嘴唇顫了顫,無意識後退半步,隻覺渾身的血液都朝頭頂湧去,臉頰火燒火燎,紅得簡直像是能滴出血來。


    容祁不知道蘇蘇剛才為什麽沒有喊他,也不敢去找她求證,腦子裏一時間亂成一團麻,理不出任何頭緒。


    他忽然開始害怕明天的到來。


    第105章 劈山


    第二日,蘇蘇一醒來就聞到飯菜香味,連忙穿衣下床,打開了房門。


    容祁聽到聲響,端著剛做好的飯菜走出柴房,進屋把盤子放在桌上,給她和自己各自盛了粥。


    他看上去心不在焉的,像是有心事。


    蘇蘇正悶頭吃飯,突然想起一件事,咽下口中飯菜道:“對了,我昨天晚上睡不著,去隔壁找你。”


    “啪嗒”一聲,格外突兀。


    是容祁的筷子掉到了桌子上。


    他眉心跳了跳,強自鎮定地撿起筷子,視線左右遊移,沒敢看向蘇蘇,低聲問:“然後呢?”


    說完,他就屏住呼吸,提心吊膽地等著蘇蘇的後續,握著筷子的指骨隱隱發白。


    “我看到你在修煉,就回去了。”蘇蘇語氣平靜,好似這隻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見她誤以為自己在修煉,容祁心中鬆了口氣的同時,不知為何又升起些許失落。


    相比於這個,更讓蘇蘇在意的反倒是另一件事,“不過我看到你身上有很多奇怪的印記,你煉劍時受傷了嗎?”


    容祁知道她說的是天罰印記,那是他曾在望天崖受過雷罰的證明,此生都無法抹去。


    之前他的身體是傀儡所化,所以會沒有天罰印記,無法幻化妖身,修為達到元嬰期也沒有結出元嬰。


    而現在這副身體,才是他真正的本體。


    “沒有,隻是修煉時造成的印記,以後會消除的。”


    “那就好。”蘇蘇從不懷疑容祁的話,他說什麽她就信什麽。


    吃過早飯,容祁帶著蘇蘇去學堂“聽課”。


    這次蘇蘇沒有幻化妖身,而是以人身和他一起去的。


    容貌出眾的少年少女並肩坐在院子的牆頭,手挽著手,全神貫注地聽夫子授課,比學堂裏的學生們聽得還認真。


    半空中有一劍修剛好禦劍從這裏飛過,離開一段距離後,又重新飛了回來,視線不停在容祁和蘇蘇身上來回睃巡。


    察覺到他打量的視線,容祁掀起眼睫,陰冷目光望過去。


    跟他視線對上的瞬間,劍修心中一凜,眉心擰起,神色帶了幾分戒備。


    果然是魔修,還是個修為強大的魔修,自己僅有元嬰期修為,恐怕不是他的對手。


    而在那魔修身邊的少女……蘇蘇不是回家了嗎?怎麽會跟一個魔修待在一起?


    在秋舟心生疑惑這會兒,蘇蘇恰好聽到不懂的地方,就歪頭問容祁。


    容祁收回視線,溫和地跟她解釋。


    “你真厲害。”蘇蘇傾身過去,在他白淨的臉上親了一下。


    容祁漆黑的眸光怔了瞬,很快回過神,彎起唇露出淺淡笑意,左邊唇角現出淺淺的梨渦,蘇蘇忍不住伸出手指去戳。


    她的手被容祁捉住,“聽課。”


    少女不再作亂,乖乖坐在牆頭聽夫子授課。


    秋舟心下有了計較,看樣子她對身邊少年的身份一無所知,恐怕這個單純的姑娘又被人蒙騙了,隻是他不是那少年的對手,須得先回門派稟報師尊再做打算。


    容祁長眸微眯,看向秋舟離開的方向,心下莫名有些不安。


    接下來幾日,容祁暗自提高防備,晚上跟蘇蘇分開後回到屋裏,他並沒有休息,而是坐在床上,以神識隨時關注隔壁的動向。


    連續幾日都沒再看到那天那個白衣劍修,緊繃的心弦稍鬆。


    希望那人的目的不是蘇蘇,不然……


    臨近過年,容祁帶蘇蘇去成衣鋪買衣裳,蘇蘇挑好衣服走進小房間試衣服。


    裏麵有隔絕神識的禁製,容祁的神識無法探入,便目不轉睛地守在門口,看到蘇蘇完好無損地走出來才能放心。


    買完衣服臨走前,掌櫃從裏麵拿來一套漂亮的新衣,容祁看著不錯想直接買下,正準備付錢,掌櫃卻勸道:“讓這位姑娘試一試吧,若是哪裏不合適,好直接讓繡娘改,就不用勞煩兩位客官以後再跑一趟了。”


    蘇蘇覺得有理,便拿著衣服進了小房間。


    容祁隻好繼續等在外麵,漆黑眼眸一瞬不瞬地盯著那間房門。


    蘇蘇剛一進去,就看到一個陌生的白衣劍修待在簾子後麵。


    她確定自己記憶中沒有這個人,正準備離開,卻聽他精準地喊出自己的名字:“蘇蘇姑娘。”


    蘇蘇停下腳步,轉回身,疑惑地看向他,“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秋舟訝然,“你不記得我了?我是蒼羽劍派掌門首徒,秋舟。”


    聽到蒼羽劍派,蘇蘇的防備卸下不少。


    她失去了許多記憶,防人之心淺薄。


    “你也是蒼羽劍派的弟子,不過你怎麽會在這裏麵待著?”


    這家成衣鋪是蒼羽劍派下麵的產業,恰好歸秋舟掌管,他得到消息,立刻讓人送來新衣服留住蘇蘇,還好成功跟她見上麵。


    他在這裏布置了隔音結界,外麵的魔修少年不會察覺到任何異樣。


    秋舟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問道:“蘇蘇,你上次從蒼羽劍派離開,不是回家了嗎?怎麽會跟他在一起?”


    蘇蘇這段時間過得很順心,每次提出回家,都會被容祁岔開話題,久而久之她便不怎麽提了。


    反正她關於家的記憶很模糊,現在跟容祁在一起過得也很快樂,回不回去都一樣。


    “我以前去過蒼羽劍派嗎?”蘇蘇眨了眨眼,不記得有這麽一段記憶,“可能是去找容祁吧。”


    秋舟連忙點頭,“對,你的確是去找一個叫‘容祁’的人,隻是他並非我派門下弟子,你沒找到他。”


    “我找到他了呀,容祁就在外麵。”蘇蘇指向門口的方向。


    那個黑衣少年便是她要找的容祁?


    秋舟感覺事情可能有些棘手,問道:“你可知道容祁是魔修?”


    “什麽是魔修?”


    眼看著麵前少女一臉懵懂,秋舟總覺得她跟自己上次見到時不一樣了,具體哪裏不一樣又說不上來。


    好像,她突然間變得單純開朗了許多,不像上次那麽拘謹。


    秋舟思忖片刻,換了個問法:“他身上是不是有黑色的霧氣?”


    蘇蘇咬著下唇,瞪大眼謹慎地看向他,沒有回答。


    秋舟便知道了答案,“容祁是魔修,很危險,你不能跟他待在一起,你的家人呢?我送你回去。”


    少女的臉頓時沉下來,沒了剛才因為他提起蒼羽劍派而升起的微弱親切感。


    蘇蘇板著臉,不滿說道:“你在胡說些什麽?容祁不是壞人,他也是蒼羽劍派的弟子,你是不是跟他在門派裏有矛盾,所以才這麽說他。”


    看來,那個叫容祁的少年還在騙她。


    而她似乎還失去了一部分記憶,不知道是不是與容祁有關。


    蘇蘇沒了耐心,抱著衣服轉過身,正準備離開這件小屋。


    “得罪了。”秋舟在她頸間輕點一下,少女閉上眼,身子軟軟地倒了下去。


    秋舟將她接進懷裏,隨後便用最快的速度返回蒼羽劍派。


    他的打算是先將蘇蘇帶回門派保護起來,然後引那個叫容祁的少年過來,到時有掌門師尊出手,應當能輕易製服那個魔修。


    蘇蘇醒來後,發現自己身處一個華麗的房間裏,剛才那個白衣劍修就在床邊站著。


    “抱歉,上次我恰好有事,沒能親自送你回家,才讓你被魔頭蒙騙,”秋舟對她彎下腰,誠懇地表達自己的歉意,“你放心,等下掌門師尊就會過來,他會有辦法幫你恢複記憶的。”


    蘇蘇抿了抿唇,桃花眸中浮現出擔憂之色。


    她不是擔憂自己,是擔憂容祁。


    之前容祁告訴過她,他在她身上留了精神印記,能隨時感應到她的位置。


    那麽容祁應該很快就會過來了。


    可萬一她妖族的身份暴露,被這裏的掌門發現,他會不會懲罰容祁,甚至將容祁趕出門派?蘇蘇放心不下這件事,一直低頭抓著被子,根本沒聽進去秋舟的半個字。


    蒼羽劍派掌門剛來到琉光峰,天邊就有一道黑影疾射而來,朝著前方琉光峰大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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