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掌撐著側臉,濃長的睫毛在眼底掠下陰影,遮住他那雙深邃的目光。


    宋衍庭這件事發展的有些脫離了他的掌控,賀章之以為劉月蘊會出手懲治宋衍庭,沒想到最後出手的竟然是劉皇後。


    賀章之勾勾唇,笑得嘲弄,想到宋衍庭現在沒了他引以為傲的家世,他一定很崩潰吧。沒了宋城年給他帶來的庇護,宋衍庭想要從頭往上爬,僅靠三皇子對他的支持,可達不到宋城年對他的掏心掏肺的程度,畢竟三皇子手裏的心腹,並不隻有他一人。但不論三皇子是哪一種想法,對於現在的宋衍庭而言都是一種折磨。


    而且,這僅僅隻是一個開始。


    賀章之慵懶的伸了伸腰,今兒可真是個晴朗的天氣,一切也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真是不錯。


    ...


    ...


    ...


    事發第三日,宋衍庭和崔婧雁離開了宋府,第四日,宋城年休了許氏,她帶著自己的嫁妝回了許家,而華染,則被認回了宋家,改名慈安。


    宋城年以為這件事就這麽結束了,他宋家再也不會成為靖州的笑柄。但是,天不遂人願,他被貶官,發落到嶺南成了知府。


    宋城年狼狽地從皇宮離開,正要走,卻被一個太監攔住,宋城年不認識他,但那個太監說的話,讓宋城年毛骨悚然。


    “念在有二姑娘求情,宋大人這次隻是被貶到嶺南,如若不是有二姑娘,宋大人這項上人頭,許是就不在了。”這番稀裏糊塗的話,宋城年一瞬間就想到了劉皇後,他背後直冒冷汗,對著太監拱了拱手,然後快步離開皇宮。


    他將此事告知了宋老夫人,宋老夫人歎了歎氣,仿佛早就料到會有這麽一天,道:“兒啊,你還年輕,還會有回靖州的那一天。”


    這在短短十天內,宋家經曆了前所未有的波折,好在有宋老夫人這個主心骨在,後宅裏的人心還未亂。


    到了離開靖州的那天,宋慈語掀開車簾看了看那繁華的靖州,然後趴在梅姨娘的身上,小聲的說道:“這下子府上隻剩了姑娘,祖母和爹爹再也不會偏心了。”


    “噓,不要亂說,小心禍從口出。”


    “姨娘,我也就在你身邊說說。”


    相較於宋慈語這邊的溫馨,宋慈安便沉默寡言不少,她摸著手心裏的小銀元寶,眼神裏滿是眷戀和懷念。


    “在想什麽。”


    “沒什麽,祖母。”


    宋老夫人無奈地皺起眉心,這個孫女已經給旁人養熟了,根本不會親近自己這個親祖母,她也不想在這個小輩麵前太丟臉,便不再理宋慈安。


    宋慈安也不在乎,從她被認回來的那天,她對整個宋家都沒有什麽好感,她唯一惦記的就是那個從小養大自己的婆婆,宋慈安也明白,她恐怕是凶多吉少,因此,她對宋家更是疏離,哪怕在出嫁之後,她跟宋家人也始終保持著冷淡。


    宋城年一家人的離去,陸紜紜也從巧玉口裏得知此事,她唏噓道:“人攀上高峰可能需要五年十年,但從高峰上跌落,隻需要幾日。”


    陸紜紜並不是在虛偽的同情宋城年,她隻是在感歎著世事難以預料,就連她都不敢保證,以後的日子會事事如意,她能做的隻有顧好當下,把握住時機,不給任何人留下破綻,不讓他們有機會將自己推下高峰。


    “姑娘,你在做什麽呢?”


    巧玉看著書桌上攤開的宣紙,所以納悶問道。


    陸紜紜慶幸自己之前寫了話本子,將毛筆用的越來越熟練,要不然還真控製不好它畫圖。


    不過,陸紜紜畫圖的時候還是有些生疏,畢竟不是土著人,能寫個毛筆字已經是件不易的事情,就別提畫畫了,所以陸紜紜在看著那沒有形狀的圖案,她收了筆。


    她重新卷了幾張宣紙,夾在胳膊下,對巧玉道:“我這是在畫首飾,但...空有想法,沒畫技,幹耗著也不是個解決問題的方法,我得去搬個救兵。”說罷,雄赳赳氣昂昂地下了樓。


    巧玉跟在她身後,剛走出門巧玉就想起了才做的外衫,又跑回去搭在手臂上,緊趕著才追到了陸紜紜的身後。


    由於陸紜紜情況特殊,是住在賀府裏的,所以在這婚嫁之事還沒辦起來之前,她暫時不需要搬出去。


    陸紜紜也不是沒想過做什麽炭筆之類的東西,但...她沒那個動手能力啊,隻能用毛筆將就著。


    而且,她不做炭筆還有另外的原因,這借著畫首飾樣式的借口,不就正好能跟賀章之加深一下感情麽。


    這般想著陸紜紜就更是有動力,穿過拱門,穿過樹影,她來到了賀章之的院子。


    說起來,她在沒有定親前,從沒有來過這裏,所以陸紜紜此時的心情還是很雀躍的。


    她推開院門,看到了掃地的丫鬟,陸紜紜的探頭探腦嚇了丫鬟一跳,丫鬟在見到是陸紜紜時,連忙行禮。


    陸紜紜心虛地笑了笑,“沒事沒事,你先起來吧。”


    陸紜紜的聲音引起了賀良,不過賀良可不是在地上站著,而是坐在了樹梢上,所以他從天而降,陸紜紜忍不住後退一步,看了看那樹,又看了看賀良。


    賀良難不成是屬猴的?


    “姑娘,主子在書房裏呢。”賀良摸了摸後腦勺,笑得清秀,這是因為他看見了陸紜紜身邊的巧玉。


    陸紜紜在巧玉的指引下,走到了賀章之的書房,她先是敲了敲門,就聽見賀章之那熟悉的聲音。


    “進來吧。”


    陸紜紜推門而入,直接說道:“九如啊,救救我。”


    賀章之抬起頭,清俊的麵容含著笑,他雙手合十,撐在下巴處,眼神溫和看著陸紜紜,“又在使什麽壞?”


    陸紜紜走過去,撇撇嘴,小腰倚著書桌,長發都長的可以垂在書桌上,她解釋道:“這次真的是來求助你的。”


    賀章之笑看她,“怎麽了這次?”


    陸紜紜把自己帶來的宣紙鋪在了他的書桌上,小臉討好的笑道:“我這個人畫技實在...拿不出手,所以九如能不能幫幫我呀。”


    賀章之本就拿她沒法子,彎了彎眸子,拉著她的手臂坐在了自己的腿上,然後一手拿起毛筆,道:“你說,我來畫。”


    人都有慕強心理,所以陸紜紜看著賀章之胸有成竹的模樣,問道:“我發現好像就沒有你不會做的事情。”


    賀章之專注的畫著陸紜紜想要的首飾樣式,他不慌不忙地說道:“有啊,怎麽沒有。”


    陸紜紜好奇地問道:“是什麽?”


    賀章之想了想,換了一支毛筆,又道:“我不會水。”


    陸紜紜還以為是什麽事兒呢,原來就是這個啊。“那我可以保護你了,我會水。”


    賀章之詫異地抬起眸,不解地說道:“你會水?”


    陸紜紜立刻想到一個大家閨秀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學會水的,她麵色不變,點點頭,說道:“對啊,小時候我有次掉在池塘裏了,那時候陸張氏為了懲罰我長記性,就讓嬤嬤教了我這個,差點沒被淹死。”


    賀章之憐惜不已,用額頭蹭了蹭她,“以前的事都過去了,別怕。”


    陸紜紜笑了笑,“我一點也不怕呢,我一直在陸家裝著怯懦膽小,以為這樣就可以逃過他們的折磨,沒想到一味的忍讓卻得了個被賣掉的下場,從那個時候我就知道,逃避是最無用的。”


    說到這,她又誇了誇賀章之,雙手勾著他的脖子,說道:“好在我遇上了你,要不然我可怎麽辦啊。”


    賀章之被她蹭的脖子發癢,寵溺的笑說道:“你有沒有覺得你越來越像七月了?”


    “哪有。”


    “好,你說的對,你說沒有,那就是沒有。”賀章之忍笑道。


    陸紜紜趴在他懷裏,給他說著首飾的樣式,賀章之認真傾聽著,二人氛圍溫馨,有一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九如,你有沒有覺得日子過得很快。”


    賀章之眸子動了動,壓低了聲線,道:“我真巴不得一下子就能到兩個月後。”


    陸紜紜被他這句話給說的耳朵發燙,實在是賀章之的眼神令她心弦顫動,所以陸紜紜抓住他的衣襟,說道:“你就會欺負我。”


    賀章之將她往自己的懷裏帶了帶,手臂搭在她的細腰上,麵上一派正經儒雅的模樣,可這都是他裝出來的假象,賀章之實則早已起了別的心思。


    陸紜紜眼神迷蒙著,就這麽靠在他的懷裏,她最喜歡的這身衣裳被弄出了褶皺,可讓她想不明白的是,為什麽賀章之還有心思作畫,難道一心二用就是這麽使的麽。


    賀章之的手指修長有力,平時陸紜紜就有誇讚過他的雙手長得很精致,所以陸紜紜時常用她的手,去撫摸賀章之手指的指肚,感受著他因為練武而磨出來的繭子。


    突然,賀章之眼尾泛起笑紋,甚是溫柔,他持筆的手沾了沾墨水,不小心一甩,拿筆不穩,所以墨水就灑在了宣紙上,他眼眸深暗,垂眸望著陸紜紜,說道:“瞧我,真是個不小心的人,弄得哪哪兒都是水,好好的一張宣紙,就這麽毀了。”


    “...你!”


    陸紜紜恨不得上去一口咬住他那張最會欺騙人的俊容,磨了磨牙,說道:“可惡至極!”


    賀章之輕笑出聲,道:“但你愛我,又愛的不行。”


    陸紜紜撇撇嘴,抓著他衣襟的手指發白,嗔怪道:“才沒有!”


    “嗯?是麽。”


    “錯了錯了,我認錯!”


    “那你,愛我麽。”


    陸紜紜抬頭,眨了眨盛著水光的眼睛,道:“愛。”


    賀章之滿意了,在她眉心落下一個吻,“這才是乖姑娘。”


    等陸紜紜再次從書房裏出來的時候,她凶神惡煞,嘴裏念叨著:“下次再也不來了!”


    “紜紜,我聽到了。”


    陸紜紜一個變臉,笑吟吟地道:“九如,我就不在這裏打擾你啦。”說罷,拉上還想與賀良說話的巧玉頭也不回的往外走。


    賀章之站在書房門口,失笑搖頭,然後看著還在傻笑的賀良,用手背拍了拍他的手臂,道:“行了,人都走遠了,還看什麽?”


    “主子不也在看麽。”


    賀章之瞪了他一眼,反諷道:“我看我的快要過門的夫人,難道犯了當朝的律法?反倒是你,快收收你這眼神吧,省得嚇跑了人。”


    賀良被他這一頓諷刺,心口好似中了箭,他鬱悶道:“主子,你再也不是曾經那個體恤下屬的好主子了。”


    賀章之直接關上了門,落話:“你還是回樹上為好。”


    賀良:“......”


    主子,我再也不會快樂了。


    第64章 第64章呀。   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三皇子府上, 宋衍庭再次來拜見,他看著那石青色的假山,默默握緊了拳頭, 他知道如今三皇子對自己肯定有不滿, 因為身世泄露後,他很難再將自己安排進大將軍的軍營裏, 但宋衍庭絕對不能放棄一絲有可能的機會。隻要三皇子對自己沒有徹底的厭惡,那自己寧願不要這臉皮也要死死的粘上三皇子。


    宋衍庭掀開衣袍, 跪了下去, 他現在唯一的活路隻有三皇子, 自從宋衍庭被擼了官職後, 太子就仿佛遺忘了他一般。別以為宋衍庭沒有努力過,但每次都吃了閉門羹, 所以宋衍庭知道太子這條路怕是被堵死了,雖然猜不準太子是因為什麽反感了他,但宋衍庭是個知好歹的, 目前太子未對他有任何的針對,所以宋衍庭不敢再去他麵前晃蕩。


    三皇子對他本就有怨言, 宋衍庭短短時日裏三番兩次出了差錯, 如果不是宋衍庭還有用處, 三皇子早就棄了他。


    三皇子看著跪在低處的宋衍庭, 眼神不耐, 他說道:“宋衍庭, 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 為了個女子把官丟了不說,現在又成了個鳩占鵲巢的東西,宋衍庭啊宋衍庭, 你到底還有什麽不可見人的秘密?現在通通說出來吧,省得過段時日,我又要給你擺平事端!我把你塞進太子東宮,你以為真的很輕鬆麽?現在你又光明正大的走進皇子府上,你是真的巴不得讓全靖州的人知道,你是我楚淮鳴的人嗎!”


    宋衍庭卑微地磕了磕頭,放下自己的高傲,他惶恐地說道:“三皇子,請您再相信屬下一次吧。”


    三皇子雙手背後,一步一步地從石階下走來,他低睨著,抬起一隻腳踩在他的肩膀上,加重力氣,帶著警告的語氣說道:“宋衍庭,我最後給你一次機會,若是你再讓我失望,提頭來見!”


    三皇子一直容忍著宋衍庭,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前期壓在他身上的籌碼太多,而且宋衍庭這個人是有能力的,若不然三皇子也不會招攬他。


    宋衍庭感激涕零,狠狠地磕了下頭,道:“殿下,您放心,屬下絕對不辱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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