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便在自己被別人別苗頭之時,假意為她辯解兩句,實則是落井下石之嫌。


    沈珍珠站在門口,看著揚長而去的馬車,臉色變了變。


    紅梅上前一步,道:“大小姐怎麽能這樣?還有,就算赴昭陽公主籌辦的詩會,也不至於帶這麽多侍衛前去,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帶人去砸場子的。”


    沈珍珠掐了下指尖,柔美的臉蛋扭曲了一瞬:“趕緊跟上。”


    此時,沈琉璃的馬車已經轉過了兩個街道,往城門的方向而去,路上時不時碰上目的地相同的,其他家姑娘的馬車。


    車廂裏,沈琉璃對傅之曜並無好臉色,但傅之曜似乎對此全然不在意,隻要沈琉璃的視線不經意掃過他,他就會對她斂然一笑。


    不得不承認,美男一笑,確有如沐春風之感。


    何況,如今的傅之曜身上並無噩夢中那般駭人的暴戾之氣。這麽一笑,倒真有幾分謫仙般的氣質。


    沈琉璃怔了一瞬,遂惱怒地扭過頭,撩簾看向外麵,待看到跟在後麵的一輛馬車時,秀眉微蹙,而後收回視線,一本正經地問傅之曜:


    “如果我不願沈珍珠出現在昭陽公主的詩會上,有何辦法呢?”


    傅之曜看著她,溫和地建議道:“不如讓二小姐連人帶馬車摔一跤,受了傷就去不了了。”


    沈琉璃:“……”果然夠狠。


    “你不覺得與你現在的形象不相符嗎?太狠了!”沈琉璃嘖嘖道。


    傅之曜低了低頭:“玩笑罷了!二小姐到底是大小姐的妹妹,我又如何真能想出這麽損的招?”


    沈琉璃托著腮,眯眼道:“就按你說的辦。”


    旋即,掀簾揚手招了一名侍衛上前,對著侍衛耳語了幾句,侍衛猶豫了一下,遂消失不見人影。


    不消片刻,便聽到人群中爆發出一陣驚呼聲。


    “啊,好險,差點撞到人了。”


    傅之曜狐疑地看了一眼沈琉璃,便撩起車簾往後望去,隻見沈珍珠的馬車正停在街上,被行人圍繞在中間。


    “大小姐,這是……”


    “你說的對,庶妹也是妹,我可是個心善的好長姐,怎可能真將她弄成重傷?”沈琉璃揚了揚眉,燦若星辰的眸熠熠生輝,帶著光。


    這樣的沈琉璃還真是……明媚呢。


    明媚的讓人恨不得拉下地獄。


    傅之曜想。


    *


    當馬車驟停之時,沈珍珠的腦門不可避免地與車廂發生了一次親密接觸,她捂著腦門,氣悶不已,知是在街中央顧忌自己的形象有損,盡力控製著聲音中的怒氣:


    “怎麽回事?”


    車夫忐忑回道:“方才有個提著酒瓶醉醺醺的男人突然橫穿街道,小人躲避不及,怕撞傷人,才不得不停下。”


    沈珍珠急道:“人可有事?”如果撞死了人,自己苦苦經營的好名聲可就毀了。


    “人沒事,隻是那酒鬼似乎意識到自己闖了禍,慌裏慌張地就跑了。”


    沈珍珠探首往外望了望,沒瞧見前麵地上躺得有人,頓時放下心來:“人沒事就好。”


    而周圍的百姓見沈二小姐額頭一片紅腫,卻絲毫不關心自己的安危,反而擔心那酒鬼有沒有事,如此和氣近人的姑娘,當即便贏得了圍觀百姓的好評和稱讚。


    “二小姐真是菩薩心腸,又善良又美麗。”


    “誰說不是呢,承恩侯府兩位小姐,一位焉壞焉壞的,一位卻是如此良善的好姑娘,也不知這好姑娘會花落誰家?”


    百姓口中焉壞焉壞的自然是沈琉璃,沈珍珠聽得相當愉悅,腦門上的撞傷似乎也沒那麽疼了。


    紅梅看著沈珍珠額頭上的傷,問道:“二小姐,你頭上的傷好像很嚴重,我們是要回府,還是繼續去參加……”


    “怕是去不成了,回府後,派人去向昭陽公主回稟一下緣由,並備上一份禮送到公主府上聊表歉意,不要失了禮數。” 沈珍珠摸了摸額頭上甚是明顯的腫包,遺憾道。


    紅梅點頭應下了。


    沈珍珠放下簾子,沒有外人注視儀態儀表時,便不再端著忍著,捂著腦門的傷,疼的齜牙咧嘴,將那個壞事的酒鬼暗罵了千百遍。


    真晦氣。


    山澗南溪亭。


    此地位於京郊南山半山腰,因地勢特殊,溪流水渠彎彎曲曲十八彎,溪水清澈見底,正是應了古人流水曲觴之景。


    所謂曲觴流水,便是文人雅士在水邊聚會宴飲,坐在溪流邊,將酒杯放在彎彎曲曲的水中順水漂流,酒杯停在誰的麵前,誰就取杯喝酒。(1)


    前朝的某位王爺特別崇尚魏晉文化,但又是個有潔癖之人,他不願席地坐於水邊,嫌棄地兒髒,遂命人順著溪流的方向修建了彎彎曲曲的長亭,長亭的地基較一般涼亭低窪,它的底部似嵌在地麵之下,坐的地方隻要稍微伸手便能觸摸到溪水,這樣坐在幹淨的亭子裏,便能如古人那般在水流中飲酒賦詩,而不至於弄髒衣服。


    溪流名為南溪,又處在山澗中,便被命名為山澗南溪亭,後來便成了附和魏晉之風之人的絕佳宴飲之地。


    當沈琉璃和傅之曜到的時候,長亭裏已經三五成群坐了好多姑娘,姑娘們穿紅戴綠花枝招展,比春天的花兒還要豔麗。


    沈琉璃同傅之曜甫一出現,便不自覺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兩夫妻皆是身穿素白的衣衫,男的俊美無鑄,女的貌美如花,在她們這一眾花團錦簇中異常醒目。


    男子玉樹臨風,嘴角端著清淺的笑意,小心翼翼地推著輪椅上的少女,那般嗬護的神情似生怕將椅上的少女磕著碰著了。


    不說沈琉璃人品如何渣,也不說傅之曜地位如何尷尬卑微,單論顏值,兩人確有日月同輝之象,實乃賞心悅目。


    在場已成婚姑娘們的夫君,沒有哪個及得上傅之曜那張俊美無雙的臉,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雖不齒沈琉璃用不光彩的手段陰差陽錯地將人納入了府邸,可看著這般俊美的男子就被沈琉璃這個渣女給糟/蹋了,不免覺得又羨慕又可惜。


    不過想想傅之曜雖俊,卻活的毫無尊嚴,無自由無人權,還要被人肆意欺淩,也就釋懷了。


    就算長得再好,不能給家族帶來助力,反而是拖累,白送給她們,也是不敢要的。


    眾女視線各異。


    沈琉璃勾了勾唇,攜傅之曜規規矩矩地給昭陽公主行了個禮,雖兩人不對付,可無數眼睛看著,麵子上的禮數還是要顧的。


    昭陽公主正與旁人說著話,似沒看到沈琉璃一般,自顧自地同身側的人聊著天兒,一個眼神都沒給她。


    沈琉璃垂了垂眸,手摸在輪椅的開關上,又往前行了幾步,距昭陽公主甚近。


    就那麽杵在昭陽公主跟前,笑眯眯地盯著昭陽公主額鬢的花鈿看。


    昭陽公主被她盯得發毛,再也無法假裝無視沈琉璃,隻得轉過頭驚訝道:“沈大小姐帶著這位質子夫君來了啊,本公主剛顧著同婉儀說話,都沒看見你呢。”


    昭陽公主口中的婉儀正是方才同公主說話的姑娘,是安國公府的三小姐,是昭陽公主的手帕交,兩人素來一致對外,對的自然是沈琉璃。


    沈琉璃皮笑肉不笑道:“許是霍三小姐講的故事太引人入勝,公主一時聽得入迷,周遭的人和事皆無法入公主的眼,公主的心吧。”


    這是變著法子損她目中無人呢。


    昭陽公主惱恨地看著沈琉璃臉上的笑意,頗有一種撕碎她臉的衝動,行啊,躺了幾個月,倒變聰明了,懂得拐彎抹角地損她了。


    霍婉儀瞧見昭陽公主臉色不對,抿唇看了一眼沈琉璃身後的傅之曜,遂笑著插話道:“沈大小姐,我聽京中傳聞你對這位……你的夫君動輒打罵,言語侮辱,聽說他活的還不如承恩侯府的狗,可是真的?”


    以往隻要將戰火引到傅之曜身上,沈琉璃準得暴跳如雷,可這會兒沈琉璃卻隻是涼涼地睨了霍婉儀一眼,不鹹不淡地吐道:


    “既是傳聞便當不得真!


    昭陽公主輕蔑地掃了眼傅之曜,挑釁道:“是不是傳聞,讓這位據說狗都不如的質子撩起衣袖一看,便可一清二楚了。”


    “沈琉璃,你敢不敢讓他當眾驗傷?”


    第18章 反擊


    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到了傅之曜身上,傅之曜低了低眉,麵色無波無瀾地站在原地,默默地承受著眾女或輕踐或笑話或同情的目光。


    十年為質,男女皆可踐踏於他。


    再忍忍,這一切,很快就會結束。


    十年都忍了,還有什麽不能忍的。


    沈琉璃轉頭看向站在身後的傅之曜,他的麵容沉靜,似早已習慣了這些侮辱性的目光和場麵,不發一言,神色也未見變化分毫,可他的指尖卻輕輕地顫抖了幾下,忍功真是了得啊。


    腦海裏閃過一些碎片記憶,夢境中的自己被昭陽公主一激,好像蠢得真讓傅之曜將那些傷痕當眾展露了出來,毫無意外的,不隻收獲了一波輕踐的目光,還有陰陽怪氣極具侮辱性的言語。


    而昭陽公主不僅邀請了雲英未嫁的姑娘,亦邀請了一些剛成婚不久的已婚姑娘攜夫君出席,當然男女有別,自是不便同坐於一處,男子則由昭陽公主的駙馬安陵引至旁邊空地招待,並與女眷這邊隔著一排排屏風,免得驚擾了那些未出閣的姑娘們。


    屏風那頭的男客聽到這邊的動靜,亦在竊竊私語,甚至大有過來瞧瞧熱鬧的勢頭。


    她記得,事後傅之曜過去同他們一起飲酒時,亦受到了他們的排擠和奚落,甚至還被人扒了衣服。


    這才是詩宴開端,如果就拉了這麽一大波仇恨,等後麵那件攸關生死的事發生,自己豈不是再也洗不白了。


    不對,沈珍珠被她弄回家了,後續那件事應該不會發生吧。


    昭陽公主特別討厭沈琉璃追她皇兄的那副賤胚樣子,如今是鐵了心要讓沈琉璃出醜,就算沈琉璃有心維護這個卑賤的陳國質子,她也要拔了他的皮,下了沈琉璃的臉子和裏子。


    想著,昭陽公主便招手換來一名宮女,讓她推了一扇屏風,讓屏風那邊的男客們也好生瞧瞧熱鬧,傅之曜一個大男人卻被妻子虐打的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慘樣,真是活得低賤呢。


    傳聞沈琉璃虐待傅之曜是一回事,但不如親眼所見來得震撼。


    沈琉璃捂了捂心口,她若有心維護傅之曜的話,自有的是辦法維護,可難得是,心疾限製了她的行為,她不能維護啊。


    比起讓傅之曜難受和出醜,她更怕疼啊。


    怎麽辦?


    難道自己真要像夢境中那樣成為幫凶,讓自己和傅之曜的麵子皆被人踩到爛泥裏?


    “快啊,不如直接把衣服脫了,讓我們看看,這沈大小姐是否像傳言中的那樣虐夫?”


    “就是,陳國質子,你就快脫吧,脫了我們也好為你討公道。”


    “聽說你到現在還被關在地牢裏,像個囚犯一樣,這可是難得為你討公道的機會,不要錯失了。”


    屏風那邊幾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男人不斷吆喝起哄,甚是得勁兒。


    而姑娘堆裏有聽得這些渾話的,不安地交頭接耳,小聲議論著。


    “不是吧,還要脫衣服?”


    “我們看了,會不會長針眼,會不會嫁不出去啊!”


    “要是不想看的話,就尋個由頭出去避避,等人把衣服穿好後,再過來就行了。”


    昭陽公主看著眾人的反應,得意洋洋地勾起唇角,不枉費自己煞費苦心安排了這一出聚會,今日過後,沈琉璃就同那臭屎坑的石頭一樣臭了,看她以後還有何臉麵同自己動手,還好意思倒追她的皇兄。


    抬眸看到沈琉璃正捂著心口,昭陽公主不禁皺眉,冷道:“怎麽,聽說你得了心疾,你該不會要以此為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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