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有人見沈琉璃坐不下去隱有離開的意思,當即便提出玩投壺。


    沈琉璃頓起了幾分興趣,可玩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發現回回都是自己贏,心知這些婦人故意放水,遂敗了興致:“本宮身子乏了,各位夫人請便!”


    剛轉身,裙擺便被一隻小手抓住。


    沈琉璃停下腳步,雙腿被一雙軟軟的小手抱住,抱她大腿的是一個約莫三歲的漂亮小女娃,短胳膊短腿還沒她腿長。


    “娘,娘……”小女娃軟軟地叫著她,水汪汪的大眼睛,天真無邪的可愛模樣,萌得人心都要化了。


    而小女娃的親娘薛氏則嚇得魂兒都快沒了,軟著腿就要跪下告罪。


    “她喚的是娘娘,何罪之有?”沈琉璃微微一笑,低眉見小女娃伸著小手指勾她腰間的紅色宮絛,便將宮絛解下來晃了晃,對著小女娃道,“你喜歡,是不是?”


    小女娃眼睛忽閃忽閃的,口齒不甚伶俐:“好……看。”


    “拿去玩吧。”沈琉璃將宮絛塞到小女娃手裏,小女娃高興不已,得了心愛的玩物本想撲到親娘懷中,可好像想起了什麽,又扯了扯沈琉璃的衣服,“娘,娘……”


    沈琉璃笑了笑,隨即蹲下身子,小女娃飛快地在她臉頰上親了一口:“謝……謝謝。”


    說完,小女娃似乎有些害羞,又小聲地費力說了句,“娘……娘……娘,也好……好看。”


    沈琉璃微不可見地蹙了蹙眉,這才發現小女娃有口吃之症。


    小女娃蹦蹦跳跳地撲到薛氏懷中,薛氏卻低聲訓斥於她,小女娃的小臉頓時寫滿了委屈和不高興。


    薛氏是當朝元老楊懷的二兒媳,為人謹小細微,唯恐行差就錯。她以為沈琉璃離開,便忍不住訓了女兒兩句,“芸芸,娘不是告訴過你,不能亂跑,也不能搗亂嗎?你怎可隨便抱皇後娘娘,你話都說不清楚,萬一惹怒了娘娘……”


    “本宮都沒怪她,你這是做什麽!”沈琉璃的聲音冷不丁響起,薛氏嚇得一抖,“皇後娘娘,臣婦……”


    沈琉璃打斷她,說道:“這孩子挺討人喜歡,或許與其他小孩有所不同,可她才三歲,大人若循序善誘,多行鼓勵之事,日後未嚐不會變得正常。本宮曾經有一位故友,小時比芸芸的情況還要嚴重,可誰能想到他日後會成為文采斐然、口若懸河的狀元。若你這個當娘的都嫌棄她說話吃力,隻是一味地壓製,你女兒後半輩子倒真會被你毀了。”


    想到屍骨無存的周顯,沈琉璃不免有所觸動,忍不住多說了兩句。


    薛氏磕首:“娘娘教訓的是,臣婦知錯!”


    “女孩教得好,將來未必比男子差。”沈琉璃丟下一句,轉身便走了。


    其實,她最沒資格說這種話,自己被爹娘教得挺失敗。如果不是因為提前知曉了自己的結局,她可能還是那個跋扈恣睢的沈琉璃,一個滿腦子隻有蕭景尚的沈琉璃,不思悔改,隻會將自己的痛苦建立在別人身上,隻會用暴力的法子發泄自己的憤恨與不滿。


    雖然,現在的脾氣依舊算不得好,但好歹沒以前那麽暴躁了。


    *


    “你喜歡小女孩?”


    沈琉璃揚手除掉珠釵,就被傅之曜從身後擁住,他的下顎抵在她肩頭,灼熱的呼吸噴灑在如玉的肌膚,帶起一陣酥麻。


    催生孩子的春日宴是傅之曜安排,自然清楚宮宴上的一舉一動。


    見她沒吭聲,傅之曜重複了一遍:“阿璃,你可喜歡玉雪可愛的小女孩?”


    若她不那麽抗拒,他便將……


    “不……喜歡。”沈琉璃悶聲道。


    空氣滯了一瞬,傅之曜貼著她的耳際,又道:“不喜歡女孩,那便生個皮實的男孩。雖然,男孩女孩為夫都喜歡,但還是希望阿璃頭胎給為夫生個嫡長子,承襲父誌,日後生男生女皆可。”


    又是生孩子!


    沈琉璃隻覺得頭疼,腦子也有些渾噩。


    白日裏聽那幫婦人們變著花樣提生養之事,傅之曜又提起這茬,難道生孩子這事就過不去了嗎?


    他為何非要揪著不放!她現在不想生,目前也不願意生,至少等她弄清楚自己對他的感情,再來考慮生孩子的事,可好?


    她都還混亂著,如何能草率得為人父母。


    沈琉璃掙紮著推開傅之曜,轉身麵對他,一字一頓鄭重道:“傅之曜,我想等兩年,你能不逼我嗎?如果你等不及,如果你真的特別喜歡小孩,特別希望早日成為父親,你……你可以找其他女人替你生,你是皇帝,想要得到你寵幸的女子多如過江之鯽。但前提是,請你先放過我!”


    傅之曜俊臉驟然陰沉如雨,胸間氣血翻騰,鼻翼怒張,掩在袖中的雙手緊握成拳,卻拚命壓製心中迸發的怒火:“朕可以等兩年,可你等得了麽?”


    “別說兩年,十年我都等得!”沈琉璃轉身便要出去,卻被傅之曜一把攥住纖細的皓腕。


    “這麽晚,去哪兒?”


    沈琉璃沒好氣地道:“玉坤宮,那裏才該是皇後住的寢殿。”


    正好分房。


    傅之曜黑沉著臉,一把將她打橫抱起丟到龍榻上,說是丟,卻控製著力道扔到被褥上,並未傷著她分毫。


    他欺身上榻,她往龍床深處縮去。


    他再近,她毫不猶豫地抬掌,來回數招間,卻被他盡數化去。


    傅之曜禁錮住她的手,用身體壓製住她的腿,令她如砧板上的魚肉動彈不得,隻能被他困頓於方寸之間。


    沈琉璃扭動掙紮,雙眼憤怒地瞪著傅之曜,被他激得紅了眼:“休想強迫本小姐!你強了我,我也不會給你生!”


    “由不得你!”他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眸光陰鷲得駭人,“你已經懷了朕的種!”


    什麽叫晴天霹靂,這就是。


    第96章 不是對手


    沈琉璃全然忘記了掙紮, 隻驚怒地瞪大雙眸望著傅之曜,半晌都沒有反應。


    見狀,傅之曜略微鬆開她, 輕握著她的手放在小腹上, 低聲道:“阿璃,孩子就在這裏, 快三個月了……”


    被迫撫上腹部的手指猛地一顫,她恍然從驚天呆滯中回神, 恨聲怒罵:“混蛋!”


    一隻手稍得自由, 想也沒想地揮向傅之曜的臉, 但被他偏頭躲過。


    又是一巴掌緊隨其上, 傅之曜反應極快地握住她的右手,不想左手趁機掙脫束縛, 一耳光快準狠地扇了過來。


    啪。


    震耳欲聾的巴掌聲響徹整座宮殿。


    傅之曜被打得懵了一瞬,咬牙切齒道:“沈琉璃!”


    話音未落,榻上的玉枕朝他腦袋砸過來。


    沈琉璃的情緒處於極端失控的狀況, 對於有孕這件事渾身上下寫滿了抗拒,抵抗尤為劇烈, 傅之曜擔心傷著胎兒, 不敢壓著她, 隻好抱頭躍下床躲閃。


    手腳脫離他的桎梏, 沈琉璃瘋了般操起什麽物件直接往他身上砸, 花瓶, 茶壺, 凳子,有什麽砸什麽,傅之曜左閃右避, 一時近不到她的身。


    禁衛軍聽到動靜,正要衝進來,卻被傅之曜厲聲吼住:“滾!全都給朕滾!”


    殿內時不時傳出一陣暴喝。


    “混賬!”


    “不要臉!”


    “流氓!”


    禁衛軍聽出是皇後的聲音,伴隨著霹靂吧啦砸物件的聲響,顯然是帝後起了爭端,眾人聽得驚心動魄,卻無人敢擅入。


    殿內碎了一地雜物,傅之曜一邊躲閃,一邊注意著沈琉璃的腳下:“小心摔著,你要是摔著朕的兒子,朕要你好看!”


    敢威脅她?


    沈琉璃氣得更狠了,怒火噌噌往上冒,擼起袖子,四處尋著可砸的東西,眼睛一定,發現梨木架上的九龍鞭。


    抽鞭,上手,淩厲的鞭風頓如毒蛇一般往傅之曜身上纏去。


    她已許久沒這般失控過,驚,怒,惶恐,崩潰等諸多複雜情緒縈繞心頭,就是沒有喜。


    她的暴脾氣被他所磋磨,可這滔天怒火亦是因他而起,她控製不住,控製不住心底的憤怒和驚惶。


    難怪一次次在她麵前提孩子?


    原來,她早就懷上了。


    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的情況下,喜當娘的感覺糟糕透了,讓她幾欲抓狂。


    滿地的碎片無處可踩腳,傅之曜雖快速躲避,可又要隨時留意沈琉璃,難免分神自顧不暇,結結實實地挨了幾鞭子。


    身上的龍袍裂開,隱約可見其血跡。


    傅之曜麵色沉戾,本想一把拽住襲來的利鞭,可又怕沈琉璃重心失衡摔了,瞻前顧後,又是幾鞭子甩在了手臂腰腹上。


    索性,他也不躲了,站著任她抽。


    他指著自己的頭,低吼:“打,往這裏打!有本事打死朕,打死你孩子的親爹!”


    沈琉璃一鞭子纏在他腿上,手上正要使力,眼眸瞥見地上尖銳的瓷器碎片,理智倏地回籠,手一鬆,徑直扔了鞭子。


    轉身撐在妝奩台。


    滿室唯有此物沒有被打砸,無它,抽匣裏的珠釵耳環金銀首飾太過漂亮,她舍不得。可她顯然未意識到,這些華貴好看的身外之物皆是傅之曜所贈。


    她紅著眼睛看向鏡中的自己,肩膀微微顫抖,頭發淩亂地貼在麵頰,袖子高高擼起,這副狼狽的模樣與瘋婦無異。


    光滑的鏡麵折射出傅之曜頎長的身影,他踉踉蹌蹌地朝她走來,那副狼狽的模樣比她更甚,半側臉龐紅腫不堪,身上繡著五爪金龍的龍袍破碎成布條,血跡斑斑。


    沈琉璃垂下眼眸,輕落的睫毛遮住了眸底所有的情緒。


    而他站在她身後,眸色晦暗,緩慢地說道:“避子湯,穿心一箭,都未能奪走你腹中的胎兒,天意讓他投生到你腹中,做你的孩子,你怎可厭棄他?何況,他的生命力之頑強實屬罕見,事後避孕都能讓你懷上,朕也是始料未及,可他已然存在,總得試著接受!”


    “你如果不對我……”沈琉璃憤而抬眸,“我又豈會珠胎暗結?”


    “珠胎暗結?”傅之曜冷然一笑,嗤道,“沈大小姐當真是……不學無術,何為珠胎暗結,乃無媒苟合、偷情而孕。承恩侯府行過拜堂禮,陳國封後大典,你同朕生孩子,難道不是天經地義?”


    他的手按在她的肩上,側眸掃了一眼那張淩亂不堪的龍榻,說:“就在那張床上,每一次的歡好情動,你可曾抗拒過?”


    微頓,他冷笑:“沒有!你甘之如飴!”


    沈琉璃身子顫動,單手撐在妝奩台麵,一手指向殿門口的方向:“我不想同你廢話,你滾!”她怕呆下去,自己會控製不住說出更惡毒的話。


    “阿璃,朕給了你時間,你讓朕好生……”失望!


    話未說完,傅之曜轉身大步踏出內殿。


    殿外,眾人看到皇帝渾身是傷的模樣,一下子嚇住了。


    張貢顫巍巍地道:“皇……皇上……”


    “宣太醫!”


    丟下一句,直接離開承明宮,轉道去了常寧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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