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杪淡淡的看了眼麗嬪:“區區一個小麗嬪,我讓你說話了嗎?”


    麗嬪:“你!”


    歲杪見她如此氣急,嘴角諷刺的笑容便越深。


    “好了,都別吵了,”嚴翊沉聲道。


    麗嬪瞬間委屈著小臉道:“皇上,你看蕙妃娘娘,今日是她請安來遲了,我不過說了幾句實話,她便如此不把你們放在眼裏,還......還把先帝拿出來說。”


    “你又是哪個宮的,”嚴翊蹙眉問。


    麗嬪眼底劃過一抹笑意,她覺得自己賭對了,“回皇上的話,嬪妾是翠善宮的,封號是皇上給的,麗。”


    嚴翊屬實想不起,他納了不少妃子,全都給了封號,並沒有任何人是特別的。


    “都平身吧。”


    嬪妃們站起身後,麗嬪似乎就是和歲杪過不去,還沒站穩,便道:“皇上,蕙妃娘娘——”


    “朕都沒說話,輪到你教朕怎麽做事了?”嚴翊麵色不善,氣氛驟然降到了冰點,他睨了一眼李茵葉和麗嬪,淡淡道:“蕙妃不用向任何人請安,這是先帝早早就定下來的規矩,輪不到你在這說三道四。”


    嚴翊看了眼李茵葉,後者垂下了頭。


    他將目光一轉,看著麗嬪道:“念你也是不知情,朕便饒你一命。”


    “王福,”嚴翊道:“麗嬪以下犯上,將麗嬪降為貴人,收回封號和翠善宮,和其他貴人共用一個宮殿。”


    嚴翊話一出,全部人都瞪大了眼,看著一直站在原地麵無表情的歲杪。


    李茵葉垂落在袖口的手微顫,不敢再聲張。


    麗嬪最後是給拖出恩玉宮的,拖出去時,眼淚一直往下掉。


    -


    歲杪並未在恩玉宮呆久,幾乎是麗嬪被拖下去的那一刻,她便借口也跟著離開了。雖說麗嬪今日這般大鬧,可她卻沒有真正意義上的生氣,可如今,她忽然有些惆悵,若是以後日日都如此,今日一個麗嬪,明兒一個德嬪,她可沒這個精力。


    歲杪越想,心裏頭越不舒服,連帶著麵色也不悅起來,清荷跟在身後,鼓足勇氣便上前道:“蕙妃娘娘——”


    像是一下就觸碰到了她的燃點。


    “別叫我蕙妃!”歲杪抬高聲音道:“什麽勞什子蕙妃,我才不稀罕——”


    她說著,提著裙擺往前賭氣的走了幾步。


    “你又在鬧什麽脾氣?”身後忽然傳來男人的聲音,隨著一聲無奈的歎息。


    也正是這一聲歎息,讓歲杪隱忍了一早上的怒火燃燒到了頂點,她不看都知道是誰,於是她隨手團了一個雪球,轉身便朝身後男人砸去。好巧不巧,正中心口。


    男人穿著明黃色的華服,手下意識地拽住了她砸過來的雪球。


    王福和清荷大氣都不敢喘,也不敢上去攔,畢竟歲杪不好惹阿。


    嚴翊蹙眉,“你在鬧什麽!”


    都是眼前的男人讓她在這裏,不是他她早就去江南了!


    歲杪怒了,跑了起來,企圖跑到嚴翊麵前,卻沒曾想就在快到他麵前時,她忽然被雪絆倒了。


    整個人像是給嚴翊行了大禮一樣,跪在了他麵前。


    “連老天都欺負我!”


    歲杪眼眶瞬間紅了,可心底的怒氣卻沒有一點點減少,她看著嚴翊,開口大罵道:“什麽叫做我鬧!?我還想問問你呢,我要去江南,你把我留在這裏,說是什麽保護我,你保護我你封我為妃做什麽!誰稀罕當你的妃子,我告訴你,今天就讓我出宮,我受夠了在皇宮的日子!”


    嚴翊看著向他“行大禮”的歲杪,被她這些話刺得心口和耳膜生疼,他神吸了一口氣,嗓音帶著隱忍的怒意,一字一頓道:“暫且不論保護你這件事,朕問你,當朕的妃子,你就——”


    話還沒說完,歲杪便搶先一步道:“對!令我討厭!你今天放我出宮,我明日就要去江南!”


    嚴翊深呼吸了一口氣,企圖把歲杪從雪地上拽起來,修長的手剛伸出去,就被歲杪一把拍開。


    嚴翊吸了吸腮,好脾氣道:“如今去江南不安全,路上太多人盯著了——”


    “哪怕路上被人殺了,我也要去江南——”歲杪紅著眼,“我不喜歡這裏,我討厭這裏!”


    嚴翊的隱忍到了極限,他徹底沒了好脾氣,一把將耍賴不肯起來的歲杪拽了起來,壓低聲音道:“你喜歡與不喜歡你都給朕呆在願合宮,等朕徹底的忙完了手頭上的事,朕會帶你去江南!”


    歲杪有些被生氣的嚴翊嚇到,可她還是強忍著眼眶的酸澀,一字一句的道:“誰要你陪我去,我自己去!”


    “朕最後再說一遍,”嚴翊拽著歲杪的手因為怒意,青筋凸出,“去江南隻能朕陪著你,還有,你以後的身份就是蕙妃,沒有什麽郡主,朕也會交代下去,你隻安心呆在願合宮就好。”


    嚴翊說完,轉身便走了,留下歲杪站在原地,紅著眼看著他的方向,越想越氣,她蹲在地上又團了一個雪球往嚴翊的背後砸了過去。


    嚴翊腳步一頓,喉結滾動,繼續往前走。


    身後的雪球一直落在背上,他無奈的歎息了聲,隻當給身後的小家夥泄泄氣。


    第8章 輕哄


    寒風瑟瑟,風刮過,吹的人瑟瑟發抖,臉都生疼,平日不大不小的雪,這會子到了晚間愈發的大了起來,歲杪的願合宮內,雪積了厚厚的一層,宮人們踩上踩下,發出響聲,留下了一大一小的腳印。


    清荷站在殿門口,麵帶著急的看著往這邊走來的宮人。


    “快點快點,”清荷催促道:“裏頭等著用藥呢。”


    宮人們急匆匆的將藥遞到了清荷的手裏,殿門口兩邊各站一個小太監,見清荷端著藥來了,於是一人便立刻舉起擋風被,另一個推開殿門,這樣一來,寒風便被擋在了門口。


    清荷快速的走了進去,殿門再次被關了起來。


    裏頭一股濃鬱的藥味,清荷一聞到,臉上心疼的表情就藏不住,她輕手輕腳的往裏間走去,一邊走,一邊看向了躺在床榻上,一直低低咳嗽的女子。


    “早就同你說雪地呆不得,你不聽,這下好了吧,苦了自己,”清荷邊說,邊拿著湯匙在碗裏攪拌,等藥冷了一些的時候,她才上前,又止不住的嘮叨了幾句,“你同皇上賭什麽氣,光著一雙手去團雪球砸他,你看他厚實衣裳擋著呢,也不疼,反倒是自個兒,落了風寒。”


    方才從雪地裏回來的時候還好好的,誰知,進了殿內的時候,裘衣一脫,就連打了好幾個噴嚏,然後便委屈著一張小臉同清荷道,說是頭痛,嗓子眼兒也疼。


    清荷自幼跟著歲杪,一看這情況,便知這祖宗估摸著又把自己倒騰病了,趕忙宣了太醫,一看,果然是染了風寒,開了藥,方才喝了一點,她又鬧著脾氣不願喝,好說歹說才喝了兩口進去,兩口後愣是再怎麽勸她也不願開口。


    這不,藥冷了,又重新叫人斷了一碗新的上來,誰知,歲杪就是裝作看不見。


    歲杪唇色白白的,看上去一點氣色都沒有,她低低的咳了幾聲,都病成這樣了,她還在耍小性子不願意喝藥。


    “你若是還不願意喝,我可就請皇上來了,”清荷半真半假的威脅道。


    原以為歲杪和皇上剛發了脾氣,聽見“仇人”多少能嚇到她讓她喝幾口藥,可清荷忘記了一點,那就是歲杪的思路同正常人的差別極大。她聽見這句話,非但沒有趕緊喝幾口藥,而是啞著嗓子都要順嘴罵一句,“他若是敢來,你看我拿不拿藥潑他。”


    話音剛落,門口便響起了太監尖細的嗓音,“皇上駕到——”


    清荷下意識地看向了手中黑乎乎的藥,然後趕緊藏在了身後,這些動作自然沒能瞞過坐在身旁的歲杪,她正欲開口叫清荷拿藥給她,外間便響起了男人清冷的嗓音,“鬧什麽小性子,如今生病了,藥也不喝,你想同誰作對?”


    方才才說拿藥潑他,下一刻便出現在跟前,歲杪喉嚨裏跟卡了什麽似的,一時之間竟然上不來也咽不下去。


    雖然知道歲杪不會真的以下犯上,但是清荷還是不敢把藥給歲杪,萬一真的潑了皇上一身,那可能今夜她們主仆二人就隻能睡大雪地了。


    清荷幹脆叛了主,將藥端給了嚴翊,“皇上,勞煩您勸一下蕙妃娘娘,奴婢、奴婢沒轍了。”


    換做其他宮女說出這番話,嚴翊或多或少都覺得是奴才在為自家主子爭取獨處的機會,可換成是歲杪的宮女,嚴翊隻覺得是真的拿歲杪的小性子沒了辦法。


    歲杪不愛喝藥,嚴翊是曾聽見過的。


    嚴翊低低的嗯了聲,旋即,接過了藥,走到了歲杪的身旁。


    被藥味刺的難受的歲杪側過了頭,完全沒了方才口出狂言的模樣,焉焉的像是受傷的小奶貓,軟趴趴的,讓人憐惜的緊。


    “別鬧,”嚴翊端著藥,拿著湯匙的手轉了轉,“把藥喝了。”


    他勺了一勺,遞到了歲杪的麵前。


    誰知她竟然委屈的要哭了出來,哪裏還有今早上在禦花園裏砸他雪球的模樣和氣勢,完完全全就是兩個人。


    嚴翊知道了,藥就是歲杪的死穴。


    “我不要......”歲杪皺著一張小臉,委屈又加上嗓子不怎麽舒服,說出的話嘶啞的很,聽上去更是可憐了幾分,“你拿走,我不喝......”


    嚴翊蹙眉,他素來沒有遇見過這種事,連喂藥都是第一次喂,可瞧著她那副委屈到快哭的模樣,心口又揪著疼,隻能生硬的哄道:“趕緊喝了,喝了等你好了,朕帶你出宮買好玩的去。”


    生病的歲杪性子如孩童般,嬌氣又乖巧,聽見好玩的便想出去,可張嘴想喝的時候,一聞到藥味便覺得胸口都作嘔。


    被人哄著,歲杪又恃寵而驕了幾分,看著嚴翊,委屈道:“我不喝,你拿走,太難聞了......”


    嚴翊側開眼眸,不願去看歲杪那張可憐兮兮的臉,生硬道:“快點喝了,等會兒藥涼了。”


    “我不要喝,”歲杪為了不喝,甚至包著眼淚喊了嚴翊一句,“三哥......”


    嚴翊倒是希望她同今早那般衝他生氣也不願見她如此,強忍著心口的不舒服,嚴翊再次低聲輕哄:“真的,歲歲喝了,朕帶你去宮外買好玩的。”


    似乎是病了,思緒也有些混沌,她聽見歲歲二字,便想起了先帝,像是回到了那時候,先帝也拿出宮玩做哄她喝藥的借口。


    歲杪想起先帝未免就想起太後,一想起她老人家,便紅了眼,這會兒又不想當著嚴翊的麵哭出來,於是立刻低下頭,一口喝了嚴翊遞過來的藥。


    藥味苦的在喉嚨裏讓她想嘔,她趁著這時候,輕輕的流了幾滴淚,她都沒敢和別人說。至於為何哭,也隻有她自己清楚。


    歲杪眼眶包著淚,一口一口的喝下了嚴翊送入口的藥。


    嚴翊看著尖細的下巴上那幾顆金豆子,視線移開,對著清荷使了使眼色,後者立刻明了,趕忙端了桌上的蜜棗。


    藥終於喝完,歲杪便一直低著小腦袋,下一刻,就被人用溫熱的大掌輕輕的蓋住了,嘴邊被人塞了一顆蜜棗。


    棗入了口,那滋味甜充斥著整個心口。


    -


    雪一陣一陣,一會兒下了一會兒又停了,此刻沒有下雪,禦花園的小路上,王福掌燈走在前頭。


    嚴翊素來沉默,走路不快不慢。


    王福跟在他身邊久了,皇上的情緒他多少能感受到,此刻的他雖說同以前一樣,可王福知道,皇上今夜是高興的。


    -


    承天宮內,嚴翊剛換好衣裳,便聽見王福稟告道:“皇上,皇後娘娘在外頭。”


    嚴翊披外衣的手一頓,旋即沉默了會兒,道:“她來做什麽?”


    王福低著頭,“皇上,今日是大婚第二日,按照規矩,前三日都要......”


    嚴翊蹙眉,半晌後,“宣。”


    李茵葉今夜特意換了一身顏色靚麗的衣裳,昨夜是她同皇上的新婚之夜,可皇上並沒有......


    李茵葉覺得是自己的魅力不夠,於是便想了許久,換了一身衣裳,同平日淑女端莊的顏色有些許不同。


    李茵葉滿心期待的走了進去,跪在殿內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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