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啊,怎麽了?”她就靠在城樓的欄杆上,一雙桃花眼眼睫微顫,眼眸裏流光微動,在這夜色裏,顯得格外撩人。


    等了一會兒,歲杪垂眸,“是不是她有了皇子啊?”


    那為何有了皇子他還這麽的平靜甚至一點點喜悅都沒?歲杪的腦海中忽然浮現李茵葉的臉龐,或許......他是覺得愧對了自己的心上人,所以才有了皇子開心不起來?


    歲杪腦海中思緒萬千的在轉換中,直到一聲巨響,她下意識地抬眸望著天空,下一瞬,小臉便掛起了笑意,小小的耳朵也被凍得通紅,她雙手捂住雙耳,卻在這時,聽見身後那人說了句話。


    “若是素素真的懷了皇長子,你介意嗎?”


    這句話一問,不止歲杪沉默,連帶著嚴翊也跟著沉默。


    “你問我作甚?”歲杪看著天上一直綻放的煙花,她忽然感覺煙花也沒那麽好看了,沒了往年的那種歡喜和激動,她的腦海中一直回蕩著嚴翊問的那句話。


    她介意嗎?


    “也對,”嚴翊自嘲的笑了笑,一直手背在身後,另一隻手伸出城樓,掌心向上,在沒下雪的天一片雪花掉落,他方才開了口,嗓音比冬夜還要冷的瘮人:“朕,糊塗了。”


    他將雪花揉在掌心裏化成了一灘水,他怎麽會問她介意否,他深知她不會介意的,她心中沒他,又怎麽會介意,這不是糊塗了是什麽,可他還是不死心。


    “你當真,”嚴翊閉著眼,深吸了好幾口氣後,喉結滾動,幾乎是咬著牙問了最後一句話,“一點都不難受嗎?”


    這次歲杪的視線終於從煙花中收回來了,不過她還是沒看嚴翊,而是看著城樓下那路上依舊熙熙攘攘的人群,以及奔跑在巷子裏的幼童們,輕輕的開了口,“三哥,我覺得,若是素素懷孕了的話,最難受的,應該是你親自立的皇後吧。”


    嚴翊側眸,緊緊的盯著歲杪的側臉看,自嘲的笑了,煙花一直在綻放,可他們都沒看,半晌後,身側的男人終於開了口,“朕自認從來不是良善之人。”


    又是一陣巨響,歲杪的耳邊響起嚴翊的聲音,“朕也不會去顧全誰是否難受。”


    “你若是不難受,便當今夜的話,朕從未問過。”嚴翊留下這句話,便離開了城樓,明黃色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中,遠離了城樓,身後跟著腳步顫抖的王福。


    歲杪留在城樓上,身上披著帶著龍涎香和酒香氣的裘衣,她心頭的思緒雜亂的很,她忽然想起李茵葉,她才是那個最難受的人嗎,畢竟曾經也曾在男人的心中住過一段時間,如今男人身邊有了另一個女人,還有了皇長子。


    歲杪閉了閉眼,耳邊是煙花綻放的聲音,可她卻沒了那種想看的心思。


    “回宮,”歲杪轉身,離開了城樓。


    天空上,綻放的是極美的煙花,五顏六色,照亮了整個夜空和皇宮。


    也將兩個人漸行漸遠的背影,照的忽明忽暗。


    直到身影完全消失在城樓裏,黑暗中的一個看不清楚臉的宮女方才探出頭來,旋即往另一個方向的宮殿走去,一直往裏走,進到了恩玉宮,還沒完全進到主殿,便聽見花瓶碎落的聲音,“砰”的一聲,聲音巨大。


    “都是什麽廢太醫,”殿內傳出女人的嘶吼,緊接著又是花瓶碎落的聲音,“什麽脈象還得要診斷兩次,如此廢還當什麽太醫,是不是懷孕了都不知道嗎!”


    宮女被嚇得端著參湯不敢上前,還是安嬤嬤瞧見了,方才打開殿門,低聲斥責道:“站在這裏,小心腦袋不保!”


    宮女瑟瑟發抖,為了討好,隻能趕緊將參湯遞給安嬤嬤,順便將方才看見得事情告訴安嬤嬤,“方才我從禦膳房回來的路上,遇見了皇上和蕙貴妃,皇上最後好像很生氣,離開了城樓。”


    安嬤嬤細細思量了一會兒,點點頭:“知道了,把嘴閉緊點,趕緊下去吧。”


    安嬤嬤轉身進了主殿,將參湯放在了桌子上,低聲道:“娘娘消消氣,喝口參湯,明兒看看太醫怎麽說。”


    李茵葉胸口起伏很大,看上去儼然氣的不輕,她深呼吸,擺擺手道:“我現在沒心思喝參湯。”


    “參湯不是給娘娘喝了消氣的,”安嬤嬤笑著寬慰道:“這是給娘娘補身子的,你若是今日氣倒了,那明兒整個後宮就笑我們恩玉宮了,要病就要分時間,總之不是現在。”


    安嬤嬤說的有道理,李茵葉沉思了好一會兒後,纖細的手指端起了參湯喝了幾口,“這幾日找個時間出宮,催催爹爹。”


    安嬤嬤見她終於消停了,於是便將方才小宮女看見的告訴李茵葉。


    李茵葉將最後一口參湯喝完,拿起帕子擦了擦自己的嘴角,皇上去找歲杪,所為何事她不清楚,但是肯定有素素的事在裏麵,沉吟了好一會兒後,她方才道:“等會兒伺候我歇息,明日估計不太平。”


    難道真的懷孕了嗎,所以才會去找心上人賠禮道歉......可不被接受,所以臉色難看。


    -


    雖說是新年的第一天,可到底昨夜發生了陳素素的那件事,眾人心裏頭都不舒服。夜裏禦膳房都熬夜加點做了好幾份參湯,各宮的娘娘們都要喝。可其中卻有一碗肉粥。


    還是送到邊疆舞姬素素姑娘的殿內。


    禦膳房的自然是聽說了正武殿的事情,於是便七嘴八舌的傳了出去,給各宮的娘娘又都在心裏添了一筆,眾人人心惶惶,都盼著趕緊從太醫口中得出一個準數。


    畢竟懷孕了胎像不穩不能喝參湯,所以喝了點肉粥,這隻是她們的猜測,可心中總是念叨的緊,於是便一大早的都不約而同地聚在了禦花園,明麵兒是說新年第一天起個早討個好彩頭,實則內裏的心思也不過就是陳素素肚子到底是怎麽一會兒事。


    隻是眾人沒想到,一直事不關己的歲杪今個兒一大早也跟著出現在了禦花園,這下子,倒是比陳素素的肚子還要更吸引人。


    她們驚訝,歲杪也跟著驚訝。


    她本想著第一天起個早,討個好彩頭,在殿內閑著也是閑著,便想著來禦花園走走,可沒想到一大早的居然一群人在這裏賞雪......


    歲杪隻覺來的不是時候,正打算裝看不見,可卻被其中一個嬪妃叫住了,“貴妃娘娘千歲。”


    緊接著就是一群人行禮。


    歲杪莞爾笑笑,“平身吧。”


    有嬪妃好奇道:“今個兒怎麽起這麽早,也是同我們一樣,來賞雪的嗎?”


    伸手不打笑臉人,歲杪不是也隻能硬著頭皮說是了,她莞爾一笑,“方才在殿內瞧今日的雪下的大,便想著出來賞雪,在願合宮又看的不是特別盡興,便出來走走。”


    “是啊,”身後響起聲音,“開年第一天,這雪可真大。”


    歲杪不用轉身都知道是誰,湖心殿內的嬪妃們又都衝著後麵行禮道:“皇後娘娘千歲。”


    李茵葉和歲杪擦肩而過,挨到肩膀時,李茵葉笑了笑,道:“妹妹今日起的真早。”


    “瑞雪兆豐年,”歲杪也笑了,“討個好彩頭罷了。”


    “一道進殿內坐坐罷,”李茵葉道:“昨個兒宮宴沒好好瞧瞧你,自上次和你說說話又是半個月之前的事了。”


    這麽一說,歲杪倒是真的覺得已經許久沒出來了。


    李茵葉說完便走了,任由安嬤嬤扶著往湖心殿內的主位上坐著。


    歲杪跟著坐在了凳子上,如今她沒請安沒行禮倒是再沒人敢說,想想麗貴人的下場,眾人還真的是害怕。


    “瞧著今日難得聚的那麽齊,”李茵葉坐在主位上,笑著道:“正好我宮裏有皇上賞賜的茶葉,安嬤嬤,你回去拿茶葉來,順便叫個宮女去禦膳房傳些糕點,我們姐妹們在這裏好好賞雪。”


    歲杪深知這一時半會兒的也走不了,於是便也沉住了氣跟著她們賞雪,隻是沒想到禦膳房送點心來的時候,又來了一位不速之客,也是眾人心中心心念念的女人


    ——陳素素。


    歲杪見她氣色好像不佳,掃了一眼便收回了視線,端起了一杯茶淺淺的抿了一口,隻是視線卻不小心掃到了她的肚子,喝茶的動作一頓,她耳邊忽然回想起嚴翊問她的話。


    到底介意嗎?


    一口熱茶喝進去,將她有些冷的發顫的身子溫暖了些,她放下茶杯的那一刻,她忽然看了李茵葉一眼,她肯定是介意的,但是她的身份讓她不容許她表現出來。


    “素素見過各位各位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李茵葉對著陳素素虛抬了抬手,“免禮,你今日身子可好些了?太醫怎麽說的?”


    “好些了娘娘,謝娘娘關心。”素素猶豫了會兒,道:“太醫還沒來把脈,說是等晚些再來。”


    李茵葉笑,喝了一口茶後,對著安嬤嬤道:“給素素姑娘賜座。”


    位置都是按位分來坐的,素素沒有封號也沒有位分,肚子裏到底是不是有龍種還是另外一回事兒,她此刻就是一個比舞女,能賜座已經是莫大的榮幸了,所以安嬤嬤將她的位置放在了湖心殿靠入口的位置。


    歲杪自然沒忽略掉素素眼底的不滿,她端起茶喝了一小口,不怎麽願意再繼續呆下去,於是便起身道:“天冷,我近來身子不怎麽舒服,還是不打擾了,先回去了。”


    歲杪說完便起身了,李茵葉也沒好攔著,隻是扭頭,對著安嬤嬤道:“外頭雪大,你先舉傘送貴妃娘娘回宮。”


    歲杪下意識地拒絕了,可外頭雪真的大,若是淋著回去,怕沒病都變得有病了,況且李茵葉一直堅持著,她也不好當眾駁了人家的麵子,於是便道:“那勞煩娘娘了。”


    安嬤嬤舉著傘,跟在歲杪的身後一起走,路過的那一刻,素素坐著的凳子不知怎麽了,忽然往後一倒,而她整個人都往湖中倒去,程婉的事情一直在她心裏紮了很深的根,更何況現在這裏就是程婉出事的地方,幾乎是素素往後倒的那一刻,她便敏感轉身,一把抓住了素素。


    可不巧的是,這時正在下著雪幾乎是雙手剛碰到的身後,一片雪花就融化在兩人的手心裏,而兩人緊緊握住的手因為水而分離,歲杪眼睜睜的看著素素掉進湖裏,一張小臉瞬間蒼白,嚇得她頓時往後一倒,跌坐在地上。


    這次侍衛速度極快的跳下去救人,可歲杪還是被嚇壞了,一直望著湖中發呆,像是失了魂那般。


    殿內的嬪妃們頓時嚇的大聲喊叫,還有人直呼救命,歲杪兩個小手撐在地上,一雙桃花眼驚恐的看著湖中的位置,有揣測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不會是素素懷孕了,心不甘......”


    哪怕很小聲她也聽見了,這無疑讓歲杪的心裏頭更加的難受,可下一瞬間,明亮的眼前被溫熱的大掌蓋住,看見的隻有透過指縫稀鬆的光亮。


    她忽然想起那天晚上的宮宴,程婉在湖中掙紮喊救命的時候,也有一個人的手擋住了她的視線,而那個人也在耳邊和現在同樣說了一句一模一樣的話,“別看,別怕。”


    這句簡單的話,好像真的帶著嚇飛了的魂回到了身.體,而她耳邊那些朦朧的聲音也逐漸變得清晰起來,是眾嬪妃跪地請安的聲音,“臣妾、嬪妾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身後的人卻沒有和往常一樣說平身,而是將她的腦袋往後仰,將她的小腦袋抵在他的胸膛處,男人體內的溫度像是一點一點的過渡給她,嗓音溫潤,在她耳邊呢喃道:“歲歲乖,是朕不好,朕帶你回去。”


    歲杪這會兒才沒忍住,小身板一抽一抽的哭了起來,而耳邊再次響起聲音,“皇上,素素姑娘救上來了,除了身子濕了其餘沒什麽大礙。”


    歲杪強撐著,聽完這句話後便像是卸了心裏頭的大石子,在男人低聲下氣的誘哄聲中,哭著哭著便暈了過去。


    男人麵色陰鷙,嗓音帶著隱忍的怒意,模樣看上去瘮人的很,怒吼道:“傳太醫!”


    王福鮮少見嚴翊如此,瑟瑟發抖的趕緊轉身去找太醫了。


    而原本方才還吵鬧不已的殿內這時早已鴉雀無聲,全都低著頭,連呼吸都不敢,屏氣凝神的看著素來清冷,高高在上的皇帝如今小心翼翼的抱起那個素來任性嬌縱的貴妃。


    李茵葉上前,正想說些什麽,卻被男人側身繞過,旋即睨了她一眼,抬腳離開了湖心殿。


    李茵葉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視線看向了正躺在地上的陳素素,對著安嬤嬤道:“快點傳太醫。”


    安嬤嬤立刻應了。


    李茵葉垂落在袖口處的手緊緊的抓著絹帕,她現在就等太醫,不單單隻有她在等,還有不少人都在等著,有一些大膽的,甚至都看向了裙擺處,那雙眼甚至恨不得看出有那麽一點點紅色的血跡。


    直到太醫來了,湖心殿內的嬪妃們終究是按捺不住,立刻一窩蜂的往前,七嘴八舌的詢問太醫情況。


    太醫把完脈後,隻說了幾個字。


    -


    夜裏的風愈發的大了起來,寒風瑟瑟,強勁有力的風從正北邊吹來,將幾片掛在樹枝上的樹葉吹的搖搖欲墜,風聲像是野獸的嘶吼那般陰森恐怖,拍擊著門窗。


    歲杪閉著眼,似睡非睡,她能感覺到燭火在忽明忽暗的搖曳,也能感覺到自己想睜開眼睜不開的感覺,而腦海中一直浮現著那日程婉掉入湖中和今日素素掉入湖中時那猙獰的麵孔和求救的聲音,她想醒來,可卻一直醒不來。


    她害怕這樣的夢見直到她感覺到有一隻手輕輕的撫摸著她的臉頰,溫潤的指腹讓她感到心安,一點一點的,讓她的夢境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那句“別看,別怕。”


    如今溫熱的指腹還有兩次抱著她時的那種熟悉的味道,都讓歲杪漸漸的回過神來。


    眼眸微顫,呼吸漸漸的沒了那種急躁的感覺,等睜開眼的那一刻映入眼簾的就是男人緊繃著的臉龐,還有那雙眼眸,早沒了往日的那種清冷和漠然,取而代之的是不露聲色的焦急。


    似乎是沒想到她那麽快醒來,他有瞬間的愣神,緩了好一會兒後,歲杪看著他眼底湧現出了一抹笑意,溫潤的指腹從臉頰觸到她的額頭,輕輕的抵著,然後聽見他嗓音像是含了沙那般,嘶啞難聽,“還難受嗎?”


    歲杪看著他,不知為何,不是沒被人如此小心翼翼地對待過,可今天就是格外的難受,心頭和鼻尖也是一直冒著酸酸的感覺,她想開口卻發現自己的喉嚨像是被火燒那般,根本發不出聲音。


    下一瞬,男人便伸出手遞了一杯茶水,旋即坐在她的身後,大手將她的小身板靠在他的肩上,輕哄道:“先喝口水,有什麽想說的晚些說。”


    歲杪就著他的手喝了一口,等嗓子潤了些,方才開口問了第一句話,“三哥,素素怎麽樣了?”


    男人似乎沒想到她第一句話居然是問陳素素,蹙眉道:“她怎麽樣了,朕怎麽知道?”


    歲杪一時半會兒沒聽出這句話其中的意思,隻覺得嚴翊著實有些沒良心了,啞著嗓音道:“三哥,你怎麽這麽過分,人家都懷孕了,你不給人家名份也就罷了,如今墜湖了,你還說你不知——”


    嚴翊這次倒是沒有那種定要與她爭執一番介不介意的衝動,既然她對這件事愚笨,那麽他便在她明白之前,多做些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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