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我明日起得來!


    從假借有身孕利用鄭大勇為替罪羊,到哄騙鄭大勇出水竹管可以殺人,再到潛入浴室殺害死者,一步一步都是孫浩告訴小紅的。


    孫浩還對小紅說這些本該是他親自動手,可他若犯了罪被查出來就白白苦讀了十年的書,小紅對他情深義重,且這事是她恨毒了孫德正想要了孫德正的性命,自然應由她自己動手。


    小紅說:“連那些血衣抹布應該埋藏在何處都是他教我的,他怎麽可能會用一枚荷包出賣我?不會的!絕對不會的!他沒必要大費周章地害我!”


    小紅並不相信孫浩會出賣她,就像鄭大勇也並不相信小紅會謊稱懷孕利用他一樣。


    吳枕雲問小紅:“你可否記得那枚沉香色荷包是怎麽掉的?”


    小紅茫然地搖搖頭,道:“我不知道,應該是掉在浴室,或是……別的什麽地方,然後被他撿了起來。”


    吳枕雲看向身後的衙差,道:“押到囚獄候審。”


    從正堂審問裏出來,楊文詩手裏掂著一個銅錢叮當響的荷包,抖落給吳枕雲看,道:“吳少卿,大理寺的錢沒多少了!離過年還有一個多月呢!”


    吳枕雲將她湊到自己眼前的手推開,道:“知道了知道了!”


    “哎,幸好這個案子快了結了。”楊文詩將荷包揣入袖中,道:“吳少卿,你可得請我吃飯。”


    吳枕雲拍拍她的肩,道:“好,請你吃飯,今晚就請,想吃什麽都行。”


    “真的?”楊文詩才不信吳枕雲的話,隻當她是玩笑,也同她開玩笑道:“那我想吃細料水晶膾、炙烤羊腳、牛羊荷包、批切羊頭、旋切羊白腸……”


    “都行。”吳枕雲點頭答應道。


    “都行?”楊文詩沒想到吳枕雲這麽爽快,覺得有詐,道:“吳少卿,你不會是偷了國庫吧?”四處張望,道:“偷了多少錢?”


    “偷什麽國庫?國庫裏能有幾個錢?”吳枕雲往大理寺正門大步走去,說道:“今晚記得去赴宴啊!”


    “赴宴?”楊文詩被她說得一頭霧水,趕緊跟上她,“鴻門宴?”


    “我和趙知府的成婚宴。”吳枕雲走出大理寺門並拾級而下,從馬倌手裏接過一匹紅鬃馬的鞭繩,繞在手裏,轉身同楊文詩道:“你可以把大理寺的人叫上。”


    “你要成婚?”楊文詩一時不知該從何問起,舌頭打著結,雙手慌慌亂亂不知放在哪裏,問她道:“你不是……不是和穆世子……你和趙知府要成婚?”


    吳枕雲握住她慌亂的手,道:“對,是我和趙知府。”


    “可是……”


    楊文詩還要說些什麽,還想再多問幾句,可一抬頭就發現吳枕雲早就上馬走遠了。


    紅鬃馬上,一位身著緋紅獬豸繡紋襴袍的少卿迎著冬日的晨曦,策馬奔向烈烈冷風。


    國子監西院寮舍內。


    “小生見過吳少卿。”孫浩對吳枕雲的到來並不意外,躬身作揖道:“不知吳少卿要問小生何事?”


    吳枕雲問他:“那枚荷包你是故意讓本官發現的?”


    “荷包是我故意撿起來的,也是我故意藏起來的。”孫浩說道:“卻不是我故意讓吳少卿發現的,隻不過吳少卿明察秋毫,心細如塵發現了它而已。”又低頭想了想,說道:“那個荷包本來不該被吳少卿你發現的。”


    吳枕雲問他:“依你之見或者說依你的布局,那個荷包應該被誰發現?”


    孫浩道:“除了吳少卿以外的人。”


    “那實在對不住,本官不巧發現了。”吳枕雲沒有繼續與他打啞謎,問他:“荷包當真是你在浴室裏撿的?”


    就算這一切都是孫浩的布局,他也絕對沒有辦法保證小紅戴在身上的荷包一定會掉在浴室並被他撿到。吳枕雲懷疑這枚荷包在小紅進到浴室之前就已經被孫浩拿到手並悄悄藏了起來,孫浩後來又進到浴室是為了讓這枚荷包沾染到血跡和蜀水花的味道,好偽造此物為罪證。


    孫浩道:“動手殺人的又不是我,吳少卿為何苦苦追問我呢?就算這枚荷包來曆不正,那又如何?”他輕蔑一笑,道:“動手殺孫德正且得手的是小紅,想要殺孫德正而不得的是鄭大勇,我什麽都沒做,這一切與我無關。”


    “這一切與你無關……確實,僅僅憑著小紅的供詞,我連教唆的罪名都沒辦法給你定。”吳枕雲看看這國子監書屋,滿室的聖賢之書,君子之言,還有零零散散的幾本律法書。


    她不禁冷笑道:“你好好待在這裏吧,希望明年春闈你能金榜題名。”


    孫浩也笑了笑,躬身一揖,說道:“承蒙吳少卿吉言。”


    吳枕雲走出書屋的時候,已是酉時了,沒什麽溫度的夕陽倔強的將橘黃的光投到她臉上,前額的發絲被染成橘黃色,隨風飄揚,黃昏在她前額靜靜流淌著。


    是黃昏,冬夜將至,寒意漸深,雀鳥歸巢,行人歸家。


    走出國子監西院寮舍時,吳枕雲耳邊一直回響著孫浩的一句話:“吳少卿,你比秋竹君要清明得多。”


    孫浩為何會認識秋先生?還是他曾聽國子監裏的先生學子提到過?


    西院寮舍門口,盛都府衙差一邊哈著熱氣跺腳取暖,一邊附耳交談。


    “聽說了嗎?趙知府今早居然上書參奏穆親王手下帶兵踩踏農田的事,奏章已經呈遞到中書省了。”


    “這不是好幾個月前的事嗎?都過了這麽久了,趙知府為何又提起?”


    “好幾個月前正逢女相故去,女帝無心處理這些事情,這才讓穆親王壓下來的,本以為過去了,沒曾想趙知府居然又翻了起來。”


    “趙知府此舉何意啊?”


    “誰知道呢?”


    “趙知府為了這樣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得罪穆親王府,有些……糊塗啊!”


    連盛都府衙差都說糊塗的事,趙墨怎麽會不知道?即使趙墨要針對穆親王府,也該徐徐圖之,暗中搜羅罪證,而不該這麽冒失地用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打草驚蛇。


    趙墨昨晚同吳枕雲說穆親王府的事他去處理,沒想到他居然是這麽處理的。


    昏了頭了他!


    吳枕雲心裏暗暗斥責了幾句趙墨,理了理身上的緋色襴袍,往淳於府走去。


    雖說今早她已派人回家將成婚的事告訴了阿娘和阿景,但婚姻大事總得親自稟告阿娘一聲才是。


    吳枕雲還沒走到淳於府門,就遠遠地看到楊文詩站在一輛馬車前衝她揮手道:“吳少卿!吳少卿!”


    吳枕雲上前問她:“何事啊?”


    楊文詩二話不說把她拉拽到馬車上,指著矮桌上幾份文書,將羊毫筆恭恭敬敬地遞到她手上,道:“吳少卿今晚要成婚,卑職怕你明日起不來,更怕你後日也起不來,所以趕緊拿了幾份批捕文書來讓你簽,否則卑職就得再多等兩日甚至是好幾日了,那時候別說是批捕案犯了,黃花菜都涼了。”


    吳枕雲拍拍自己的肩膀和手臂,道:“我又沒病沒傷的,明日為什麽起不來?”


    “吳少卿,新婚燕爾的,明日就算你想起來趙知府也不會讓你起來啊!”楊文詩抬起一方硯台壓住文書一角,催促著吳枕雲快點寫,道:“快些簽了,今晚我好安心去赴宴。”


    吳枕雲翻了翻桌上的批捕文書,道:“這麽多我一時半會兒的也看不完啊!”


    案犯是否需要批捕,如何批捕,何時批捕,都得吳枕雲看過之後做決斷並簽字蓋章才能批捕案犯。


    “隻是幾份鬥訟致死案犯的批捕文書,吳少卿很快就能看完的。”楊文詩翻了幾頁讓她看,道:“你看,很簡單的,這樣的文書以前你很快就能下決斷的,今日怎麽就看不完呢?”


    楊文詩說的是實話,隻是吳枕雲不想現在看完,她想……


    吳枕雲雙手蓋住文書,杏眸直直地望向車壁上那一盞燭燈,忽地轉過頭來對楊文詩道:“這些文書你今晚再拿給我簽。”


    “今晚?”楊文詩拍拍她前額,道:“吳少卿你腦子清醒點哦,今晚是你的新婚之夜,看什麽批捕文書呢?”


    “算我拜托你了!”吳枕雲雙手握住楊文詩的手,麵露懇求道:“今晚你一定一定要拿著這些文書來找我!還得要裝作十萬火急的樣子!記住了嗎?”


    “吳少卿你這是……”


    楊文詩雖不知吳枕雲為何這麽做,但她想吳枕雲興許有自己的理由和難處,可她也有難處啊!


    楊文詩猛地搖頭說道:“不不不……我不能幫你,我怕被趙知府暗殺,而且趙知府絕對不會因為幾份批捕文書就把你從婚房裏放出來的。”


    就算給楊文詩一百個膽子她也不敢壞了趙知府的新婚之夜,否則都不知道哪一日會死無全屍,身首異處。


    “說的也是。”吳枕雲托著腮,蹙著眉頭思忖著,忽地想到什麽,說道:“要不你就說……你就說有新的案子了!”


    楊文詩問她:“什麽案子?”


    大理寺的案子都是命案,哪能隨隨便便就說有命案?!


    吳枕雲很是頭疼,腦袋一陣一陣地抽疼,左右眼皮還瘋狂顫跳,群魔亂舞擾得她思緒難以冷靜下來。


    她甚至還冒出了謀殺親夫的念頭。


    第33章 跑得不快總有意外


    謀殺親夫的念頭一直在吳枕雲的腦海裏溜達,從左踱到右,從右跑到左,來來回回,反反複複,又屢屢被可惡的理智給狠狠打壓下去。


    要不直接給趙墨下藥吧?上次任逸說過的蒙汗藥或是麻沸散……這得先敲暈他才行,實在是太麻煩了。


    要不她把自己灌醉了,喝吐了,吐一地汙汙糟糟地讓趙墨看著都惡心她,如此趙墨也就沒了睡她的心情。


    再不濟就裝可憐哇哇大哭好了,像以前那樣抱住他,纏著他使勁哭,哭到他心煩意亂惱了,不耐煩了,把自己丟到一邊去,她就能僥幸逃過了今晚。


    雖躲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可吳枕雲未必能和趙墨在一起一世,不用太高瞻遠矚顧慮以後的事。


    畢竟她連今晚會發生什麽都不知道,更別說以後了!


    永寧十八年十一月二十一日,吉時為戌時初刻,宜嫁娶、求嗣、祈福、赴宴,忌分居、針灸、出行。


    一路萬家燈火明晃晃亮著,若十裏長街鋪滿的紅綢。


    趙墨是騎著紅鬃駿馬來迎她的,身上穿著深緋的襴袍,高高大大地騎在馬上,窄健的腰腹繞著躞蹀玉帶,身姿挺立,峻拔頎長,豐神俊朗,眉目清貴,宛若神祗一般,俊美攝魄。


    那張習慣了冷峭的臉上浮出一點吳枕雲從未見過的融融歡喜,眉間溢滿了雀躍,薄唇一直都是上揚的,是在笑。


    趙墨是把她抱下轎攆的,當著眾賓客的麵毫無一點避諱,像小時候那般將她攔腰抱起來,手臂托著她上半身,大掌扣住她腿彎,輕拍她後背,柔聲安撫道:“別怕,別怕,遇白哥哥在,不用怕。”


    當時吳枕雲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緊張得站不起來了,身著厚重的冠帔端坐在轎攆裏,雙手緊緊握著遮麵花扇看著趙墨,一動也不敢動,戰栗的雙腿根本邁不出轎攆。


    直到趙墨把她抱起來安撫一路,她才能穩穩地站在正堂裏與趙墨拜堂成親。


    趙墨是牽著她的手,把她領到婚房裏的,生怕她迷路一般,大掌收緊,將她小手的每一根手指都攥得緊緊的,在吳枕雲嬌嫩的小手上留下專屬於他的指印。


    其實婚房就是趙墨的屋子,吳枕雲很熟悉的,沒必要一步一步都要他領著,可她拗不過趙墨,隻能依著他了。


    趙墨是親自喂給她合巹酒的,本該是麵對麵坐著,各自捧著各自的合巹酒低頭喝幾口就好,但趙墨偏要攬過吳枕雲的腰身把她抱在懷裏,還摁住她的雙腿迫使她跨坐於他腿上,嚴嚴實實圈在懷裏,不讓她有任何起身的機會。


    裏間的暖榻上,吳枕雲坐在趙墨懷裏,委委屈屈低著頭不敢動。


    趙墨拿起矮桌上的一瓢合巹酒,他喝一口,薄唇覆到吳枕雲櫻唇上渡給她一口,不容分說,強勢至極。


    趙墨喝得多,她喝得少,而且趙墨意不在喂酒,而在趁機欺負她。


    每一口酒她都喝得快要窒息,白皙纖細的脖子被迫高高地仰著,小手不得不緊緊攥住他腰側的衣擺,指尖戳破衣料,嘶嘶輕響。


    吳枕雲難受得眼角都滲了淚出來。


    這樣她還怎麽喝醉,還怎麽吐他一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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