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鍾白的纖細指節攥緊裙角。


    她幾乎忘記了呼吸,忘記了心跳,隻渾身僵硬地睜著眼,一動不動。


    下一瞬,粗礪指尖緩緩覆上水亮雙眸,眼前光暈都被一片黑暗覆蓋。


    那灼熱的掌心不由分說地捂住了她的眼,將她最後一抹感官奪走,她的世界完完整整地,隻剩了唇瓣之上微微碾動的滾燙。


    男人仍保持著整個人倚靠在她的身上的動作,腦袋埋在她的脖頸窩裏,唯將臉轉過,唯將唇瓣覆上了那日夜肖想的馥鬱柔軟。


    未幾。


    那片滾燙移開,男人靠在她的肩頸,輕笑誘哄,“小白,呼吸。”


    為何神話本子裏的妖精盡是女子?


    這煙花帷幕下,男人斜倚撩眸,慵懶微喘,低沉的嗓音似帶著魔力,引誘著鍾白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他分明是妖精,還是魅惑姑娘的妖!


    男人低笑一聲,再欲貼近,卻在咫尺停下。


    “小白。”


    “……嗯”


    “張嘴。”


    “嗯?!”


    下一瞬,停留在鍾白耳畔的溫熱移向了她的腦後,他的掌心帶著骨子裏難以掩蓋的強勢,緊緊扣著她的腦袋,直將人往前扣送到嘴邊。


    在那愕然張開的櫻唇未來得及反應時,抵唇渡舌,香津相傳。


    江岸這頭寂靜得似能聽見江風對桐葉的簌簌聲。


    明明一開始是男人倚靠在鍾白身上的。


    這會鍾白渾身酥軟,身子堪堪欲滑落,男人的臂彎卻不知何時滑至她的腰跡,大掌盈盈一握托住了她的身子,另一隻手扣在她的腦後,順勢將人抵在了牆邊。


    他明明有力得很!


    “娘親——”


    旖旎光暈之中,一道稚嫩嗓音驟然傳來,“娘親,我買到藥了!!”


    隻才踏了一隻腳進巷子,仙鴿就陡然停住。


    有殺氣!


    有濃烈的殺氣!


    有……趙既懷的殺氣!


    小孩心下暗道一聲不好,連忙縮回踏進巷子裏的一隻腳。又將藥包的掛繩叼到嘴裏,騰地一下化作瑩白,消失在了黑夜中。


    鍾白猛然推開趙既懷,提步便欲跑開,卻被趙既懷拉住了胳膊,“小白這是打算逃了嗎?”


    “逃逃逃逃什麽?


    我我我我是去看仙鴿……”


    “晨時交給小白的紙條,小白可考慮清楚了?”趙既懷稍垂下頭,滾燙鼻息灑在她的耳尖。


    “怎的,親完就不認賬了?”


    作者有話要說:


    真親了親了親了親了!


    希望別河蟹。


    審核,媽媽愛!


    第47章 鴿言鴿語


    黑夜,火光衝天。畫舫在諾大的江麵是孤身飄零,船上的人很快乘著小舟離開,卻沒有一個人記起方才席間的嫵媚女子。


    幾道夜風吹來,火勢愈加蔓延開來。


    甲板上的女子在濃煙中暈倒又被嗆醒,一雙淩人的丹鳳眼隱隱被嗆出了眼淚,哪兒還剩什麽淩人氣勢。


    “鍾白……”


    低低聲音飄散在夜風中,夾雜著幾許幽怨恨意。


    細眼望去,女子狼狽地趴在地上,縱使渾身皮開肉綻,卻仍艱難地往前以分毫的速度爬去。


    每移動一下,她心中的恨意就更加濃烈幾分。


    不知過了多久,畫舫上之後都已然燒作了黑梁,江麵兩岸聚集了喧鬧人聲,那一抹紅紗終於從火光之中爬到了甲板邊沿。


    周遭熊熊烈火灼燒著她的皮膚,她含恨凝望水麵,帶了血的手指狠狠摳著欄杆,心中凝集了滔天恨意。


    片刻,人影將將要發力一躍,卻驟然目眥僵怔。


    ……


    不可能,這不可能……


    她難以置信地緩緩回過頭。


    盛大逼人的火勢之中,那人籠罩在黑暗裏,似鬼魅陰森。明是粗布衣裳,卻帶著極具壓迫的氣息。


    “你……你是誰,為何要殺我!”


    那人嗓音清潤,似江風舒爽,“我是替大師兄來取你命的。”


    在急劇放大的瞳孔中,那人不疾不徐逼近,溫潤清朗的笑意始終掛在嘴邊。


    “不……不!”


    驚慌之中,她陡然想起那日似曾相識的場麵,脫聲而出,“鍾白!鍾白知道你是這樣的人嗎!”


    如她所料,那人頓了動作。


    然而隻一瞬,又再度提刀走來。


    手起刀落,不帶一絲猶豫。


    那人低笑一聲,“這招對我沒用哦。”


    趙既懷這人強歸強,偏生酒這東西是天生自帶的死穴,滴酒難沾,今夜又被畫舫上的人強行灌了許多,身子早就受不住了。


    方才為了色欲強撐著,這會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渾身便像抽了骨頭,一頭栽進了鍾白懷中。


    鍾白吃力地扛著大師兄獨自走在寂寥深夜,一麵蹙眉,隱隱覺得哪裏不對……


    什麽叫“親完就不認賬了”?


    剛才難道不是大師兄主動把她扣在牆上吻的嗎?


    她才是應該擔心大師兄親完不認賬的那個吧。


    回想起幽暗巷子裏強勢深入的吻,鍾白的嘴角不由得悄然彎起小小弧度。


    垂眼,腕上細絲彩繩隱隱綴著華光。


    -這手鏈在我們那兒,叫做情鏈,是有情之人定情用的,通常都是情郎送給心上人的!隻有接受了對方的心意,才會戴上這手鏈,一戴上,便意味著要一輩子相濡以沫。


    相濡以沫……


    鍾白的眼底落進幾許笑意。


    大師兄對她的心意,其實早在很久之前就對她表露了。他清冷孤傲,看似對人溫潤和善,實則甚少與人親近,唯獨與她展眉溫笑,所有生動的神情隻留給她。縱使在飛雲峰上替師傅處理公務,任務繁重,也總記得在每次下山時給她帶回些小飾物。


    師傅是個糙男人,一生未娶,也自是不知該如何養小孩。


    十三歲那年,她第一次來葵水,雖聽山上師姐們說過,卻還是羞赫得不敢出門,大師兄尋上門來,一聲不吭地拿走了她的髒衣物清洗,又親手熬了紅糖桂圓湯喂她喝下。


    “不用害怕,小白隻是長成大姑娘了。”


    任少年郎的語調如何平靜沉穩,卻也悄然紅了耳朵尖尖。


    鍾白抿唇低笑,心中似化開了一串糖塊兒,甜滋滋地融進了全身。


    而這一世是從何時喜歡上大師兄的呢?


    細細回想起來,似乎在她第一次夢見前世大師兄對她的情誼時,那份心痛中,便夾雜著幾分懊惱和惋惜吧。


    更深夜靜,待鍾白攙著趙既懷回到客棧,已然接近子時。幸而仙鴿提早回來囑咐了掌櫃留門,這會才順利回了屋子。


    小孩早就吩咐後堂煎好了解酒湯放在桶子裏溫著,見兩人回來,連忙屁顛屁顛地端了藥上來。


    始一進屋,仙鴿的目光就落在了鍾白臉上,櫻唇紅腫,香腮泛紅,目光躲閃。


    小孩臉上露出欣慰的神色。


    老子回天上指日可待!


    “娘親回來了!”小孩乖巧地端著藥走上前去,“明明熬好了藥呢!”


    “今晚倒是乖巧,我來吧。”


    鍾白接過小碗,另一隻手伸到男人脖頸之後攙扶,仙鴿主動跳上床,幫著鍾白抵著趙既懷後背,使他得以坐起喝藥。


    白瓷湯勺一圈圈劃過墨綠的湯汁,鍾白慢慢舀起湯汁送至趙既懷嘴邊,順著湯藥入唇,細眼瞥見那人薄唇上也微微泛著紅痕,料想是方才留下的痕跡,鍾白不免又心猿意馬,麵上泛紅。


    仙鴿察覺到此,一時興奮,話語不經頭腦便脫口而出,“也不是頭一回了,娘親這麽害羞做什麽?”


    話音剛落,握著魚白瓷勺的手便陡然一顫,瓷勺猛地濺起些許湯藥。


    鍾白很快收回目光,麵上卻再不見方才女兒家嬌羞姿態。


    仙鴿這時才猛然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頓時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哪壺不開提哪壺!


    完了,又回不去了。


    今夜月色慘淡,厚重烏雲擋住星點,天地都被霧蒙蒙的濕氣籠罩。


    鍾白隻著了一身褻衣,定定立於窗扉之前,眉目低斂,腦海裏回響著小孩稚嫩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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