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定晴一看,竟不是寧勿缺,而是千目堂之人,他的胸口已多了一個大洞!


    若不是寧勿缺的劍身上還有鮮血在滴,他們根本不相信是寧勿缺傷了對方!


    同樣一招,為何竟如此懸殊?


    這一下,千目堂的人再也不敢托大,當下便有二刀一鞭一劍齊齊向寧勿缺招呼過來!


    寧勿缺臨陣經驗太少,見同時有幾件兵器向自己攻來,不免有些手忙腳亂,趕緊疾然後撤一步,免得同時要應付四柄兵器。


    兵撤之後,戰線拉長,對方四人便隻有一刀一鞭能及他的身了!


    寧勿缺不敢怠慢,身子滴溜溜一轉,便已讓過一刀,同時身子如鬼魅般貼近了使鞭者!


    寧勿缺甚至能看清使鞭者臉上的一點豆大黑痣了!


    鞭是軟鞭,最忌讓對方貼身而上,所以當寧勿缺與使鞭者近在咫尺時,使鞭者的心便猛地一沉!在寧勿缺看來,似乎他臉上的黑痣在那一瞬間也已擴大了不少。


    然後,寧勿缺的木劍便不失時機地在他的腹部留下一個大窟窿!


    幸好是斷了一截的木劍,所以傷口看起來觸目驚心,卻也不是致命之傷。


    寧勿缺一招製住對方時,已聽到來自身後的利刃劃空之聲!


    如果劍是真劍,他可以反手一劍封開襲來的兵器,但他手中的劍是木質所鑄,而且又極短,所以,他的左手在使鞭者的手上一托一帶,對方的軟鞭便已電射而出,如同一把淩厲而出的軟劍!


    同時,寧勿缺向前縱出!


    身在空中,他便聽到身後一聲慘叫,想必軟鞭已紮入對方身體內了,卻不知紮中了什麽地方,令他發出如此淒厲的叫聲!


    寧勿缺見自己竟然也可以於舉手投足間讓對方非死即傷,不由又驚又喜又有些惶然!


    心中左思右想,手下卻未閑著,數招之後,又有一個使劍者的雙手捂麵向後倒去。


    他的劍卻未落地,因為寧勿缺已將它一把接住,反手斜撩一劍,恰好封住一把開山斧!


    此時,他已使對方倒下了七人,不過全部未曾致命,而他自己的背上也被一把刀劃開了一個口子,他背上的衣裳本就己被封楚楚拉開了,再添上這一刀,更是支離破碎!


    千目堂的人越打越是奇怪,因為寧勿缺的劍法有時精湛無匹,讓人心寒,有時卻笨拙得像是小兒學劍,別別扭扭!


    但因為寧勿缺的劍法終是詭異霸道,所以即使看出了他的劍招有極大的不足之處,千目堂的人的也不敢借機而上,因為他們認為這一定是寧勿缺誘敵之招,否則一個劍法如此可怕的人,怎麽會有這樣明顯的漏洞?


    其實,這是因為寧勿缺對“無雙劍法”雖是習練了一年,但從未用它應付過敵人,所以有時倉促間招式不免產生較大的破綻,而千目堂的這些人武功都是平平之輩,才不能準確地斷定寧勿缺生出的破綻的的確確是破綻,以至於錯失了不少良機。


    而寧勿缺的劍法卻是越用越熟練,到後來,他的劍法中明顯破綻已漸漸減少,待千目堂的人有所醒悟時,已是太遲!


    甚至可以說千目堂中眾人的圍攻簡直有點像是書生陪太子讀書的味道!


    此時,那牛一般高大的壯漢終於設法拔出了他的刀,刀一出手,封楚楚的攻勢便為之一滯。


    封楚楚心中對自己頗不滿意,因為她沒想到自己既占了先機,且對方又是赤手空拳,但仍是無法借此機會將對方擊得潰敗,反而讓他拔出了兵器!


    她哪裏知道這大漢看似魯莽,其實是千目堂的三當家杜大!他在千目堂中排名尚在宮尺素之前,可見武功已是不弱的。


    杜大一刀在手,膽氣頓壯!他惱恨封楚楚使自己窮於應付狼狽不堪,所以手中之刀便如潑風一般向封楚楚席卷過來,連他自己的兄弟們被寧勿缺砍殺得東倒西歪也不去顧及!


    封楚楚立覺自己應付大為吃力,對方的刀法頗為不俗,再加上杜大力大無力,每一招內都聚有千斤巨力,自己的劍根本不能與對方直接相接,否則不是虎口發麻便有可能使劍脫手而飛。


    封楚楚暗自懊惱先前沒有逼緊讓他拔出刀來,所幸她師父傳授之劍法亦是不俗、因此還能與杜大殺個難解難分!


    那邊寧勿缺卻已漸覺吃力,因為他的劍潔雖然越來越嫻熟精絕,但內力卻有些不繼了!


    寧勿缺的內功進展已是駭人聽聞。一月之修煉可抵上常人一年之修為,但他從一介書生習武到現在也隻不過一年時間,所以進展再快也是有限的。


    他的劍法己近乎頂尖高手,而他的內力卻隻能躋身於一般高手之列。麵對千目堂三十幾人的圍攻,他已愈來愈覺得吃力,全賴神出鬼沒的劍法替他支撐。


    千目堂的人也漸漸發現了寧勿缺的這個弱點,所以便開始一味遊鬥,盡量不與寧勿缺過於接近,以消耗他的體力,而一旦讓寧勿缺欺身而進了,他們便想著法子要與寧勿缺硬接硬拚!


    於是,寧勿缺已不能再如先前那般從容了,體內的消耗使他的劍招常常不能到位!


    當他劍斬進第十一個對手的身體中時,他自己的背部也中了一刀!


    疼痛是刻骨銘心的!但奇怪的是迸射的鮮血很快便變小,最後竟停止了!


    他感到疼痛已在迅速地隱去,傷口處有一種清涼的感覺,像是有秋風在輕輕吹拂。


    大驚之後,他突然明白過來,這是千年血蟬的尾液在他體內所產生作用的結果!這個發現使他驚喜萬分!


    而千目堂的人卻驚得目瞪口呆,他們幾乎從頭到尾目睹了寧勿缺的傷口從鮮血四濺到停止流血,到傷口開始愈合的過程,而這個過程竟短得不可思議!


    因為過於吃驚,以至於其中一個人直到寧勿缺的劍已劃過他的喉管,他才回過神來。


    在神智與他的肉體分離前的那一刹間,他在想:“要是我也能使傷口如同他那樣迅速愈合就好了!”


    千目堂被這種驚人的現象嚇得不輕,幾乎懷疑寧勿缺是否已是不死之身!


    這種猜疑不可避免地使他們鬥誌一減,寧勿缺已借此機會,一陣驟雨般的搶攻之後,對方又倒下了三人!


    千目堂的人再也不敢分神去想別的事了,倏聞封楚楚“阿”了一聲,寧勿缺不由一驚!


    但他身陷重圍,一時又如何衝得過去?偷眼望將過去,隻見封楚楚已漸露敗跡,隻是仗著自己的身法比對方靈巧,在一味遊走閃避。


    寧勿缺這麽一分神,腿上又中了一鞭,鞭勁奇大,幾乎把他的人扯得飛起!


    他不由大為著急,出手便淩厲狠辣了不少,但因為心中狂燥,卻又少了精絕之氣,所以看起來更為可怕了,其實反倒沒有先前那樣詭異淩厲了。


    杜大瞅了個機會,大刀將封楚楚的短劍一格,便隆笑一聲,左手向封楚楚當胸抓來!


    這一招著實輕浮孟浪!


    封楚楚一咬銀牙,身子反掠而出,左手在胸前一擋!


    杜大那虎爪般的手便一把抓住了封楚楚的左手。


    然後便聽得一聲慘叫,杜大的一隻右耳已飛上了天!


    杜大怎麽也想不到反倒會是自己吃了大虧,他一把扭著封楚楚的左手後,忽覺對方手臂有一股極為古怪的暗力湧來,被扣之手竟然滑不溜達,根本把持不住!


    封楚楚的左手奇跡般地擺脫了他的束縛之後,順勢化掌為刀,在他的脈門上一切。


    杜大便覺身子一麻,然後就見封楚楚手頭一抹寒光劃向自己的頸部!


    驚駭之餘,他急忙暴滑一步!總算他見機得快,留下了腦袋,但一隻右耳卻是不保了!


    其實,這是封楚楚在對方扣住自己的左手時,用了她師父所傳的“陶然手”之緣故!當然,她的師父是將此種武功稱為“有怨手”的,這是一門可以在極短的一瞬間,使自己四肢的某一部位肌肉突然收縮、滑動的內家真力。在為敵所扣時,常能出奇製勝!


    如今杜大便在這當兒吃了虧!


    杜大出了一身冷汗,暗道一聲:“僥幸!”仍不明白為何竟抓對方不住,當下打點精神,把一柄大刀舞得如風中狂柳般飄忽不定,隻聞“噝噝”之利刃破空聲!


    他是一心一意要報這失耳之仇!


    封楚楚再次陷於苦戰之中,她被杜大的狂刀逼得不住後退,因為身子單薄,看起來倒像是被刀風刮得身形亂舞一般。封楚楚自己倒還不覺得如何,旁人看去,可就懸著心了。似乎冷不丁地她就會被瘋狂的刀芒斬作數截!


    封楚楚心念一動,開始有意識地向馬車那個方向退去。


    當她高馬車隻有一丈距離時,杜大的刀式果然有些遲疑了,再也不敢豁出命地一味搶攻!


    封楚楚暗自得意,原來她是唱了個空城計,故意把杜大往馬車那邊引。杜大見此,定會懷疑車上有她師父在內,便不敢靠得太近了!


    封楚楚又向馬車靠近了一點。


    杜大的刀用得越發謹慎,一副隨時準備開溜的架式,封楚楚心中暗自好笑!


    二人這麽隔皮隔肉不痛不癢地鬥了十幾招後,杜大開始有些懷疑了:“如果老尼姑真的裏邊,那她為何還不出來?非得要讓她的徒兒在這兒苦苦支撐了。”


    如此一想,他的膽氣不由一壯,試探著向裏邊攻進了一點,果然沒有人從馬車中衝將出來。


    杜大哈哈大笑,便毫無顧忌地大步上前,不假思索,”嗖嗖嗖”就是暴風驟雨般地一通急砍,似乎連空氣也要被他砍成碎末了!


    突聽得車廂裏麵有一個聲音道:“為何不用劍攻他的‘天突穴’?”聲音嘶啞難聽至極!


    這一下,不僅是杜大,連封楚楚也是大吃一驚!


    杜大心道:“這老尼姑聲音怎麽這麽難聽?怪人必有怪招,這下恐怕難以對付了。”


    封楚楚也是吃驚不小,暗忖道:“車廂裏怎麽會多出一個人來?此人武功一定極高,利用我們纏鬥之時進了車廂竟然沒有人察覺!”


    但聽他似乎在指點自己,心頭便一寬,心想大概此人是友非敵,隻是暫時不知什麽來頭而已!


    當下她不再猶豫,劍如驚電,疾射而出,徑奔對方前胸的“天突穴”!


    杜大也聽見了車廂內之人所說的話,大刀自然便先往“天突穴”前一封,同時略一側步!


    “當”的一聲,刀劍相接,封楚楚隻覺手頭一麻,短劍幾乎飛了出去。


    她不由氣急,大罵道:“哪個笨蛋在胡言亂語?如此三腳貓的功力也好意思說出口!”


    她知道車廂裏一定不是師父,所以便毫無顧忌地罵出口了。


    杜大卻吃驚不小,心道:“這小尼姑怎麽如此刁蠻,連師父也敢罵?”但很快他便卷袖急掠而前,明白車廂裏的人連封楚楚也不知道是誰!


    發現了這一點,杜大不由大為開心,忍不住揶揄道:“小尼姑怎可怨他?他可是豁出勁來幫你了!隻是心有餘而力不足而已。”


    話音剛落,他突然慘叫一聲,左手疾然捂住自己的嘴巴,待鬆開時,手心上已多了兩顆血淋淋的門牙,而喉嚨裏則有一柱圓圓的東西向下直落!


    杜大又驚又怕,也不知滑下肚子裏的是什麽東西,若是有毒之物,那就大事不好了!


    想到這一層,他不由冒了一身冷汗!


    卻聽得嘶啞難聽的聲音道:“小子本事不大口氣倒不小!這次隻賞了你一顆炒豆!”


    杜大一聽是炒豆,懸著的心便“撲通”一下落了地。


    車廂中的人大概因為被封楚楚說成是三腳貓的功夫而覺得很失顏麵,當下又道:“快攻他的‘承滿穴’。”


    封楚楚本不想理睬,但她突然發現如果此時攻向杜大的“承滿穴”的確是一招絕妙之式!


    當然,此時她是不會按那人所言出手的,因為她知道自己這麽一遲疑之後再出手,杜大完全能夠搶先封擋住了!


    她按自己的心意使出了一招。


    隱於車廂內的人顯然對封楚楚未按他所言去做而大為不滿,又哇哇叫道:“攻‘肩前穴’!”他是一心要封楚楚聽他的話,讓杜大明白他並不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封楚楚道:“呸!我才不信!”手中之劍卻已疾速攻向杜大的“肩前穴”!


    杜大聽她說“我才不信”,自然便沒去留意,哪知這卻是封楚楚的誘敵之計!


    待他發現了封楚楚之計時,已是來不及了,但覺肩上一痛,大刀幾乎已把持不住。


    鮮血一下子把他的肩頭染紅了。


    車廂內的人,怪叫道:“好好‘大巨穴’!”


    封楚楚依言而出劍!


    “太乙!”


    “氣舍!”


    “少海!”


    車廂內的人越說越快,封楚楚反應著實靈敏,幾乎是在對方一出口之時,便出招了。


    杜大立覺壓力大增!刀法處處受製,二十幾招下來,他已三處受傷。


    他不由很是後悔不該圖個嘴上痛快得罪了隱於車廂內的高人。


    倏地,那人叫道:“中極!”


    杜大便覺得自己下腹不由自主地一收縮,似乎對方的劍已插了進去,這自然是因為他已被封楚楚攻得神智不清的緣故。


    其實封楚楚並未攻他的中極穴,因為“中極穴”在人體下腹,封楚楚乍一聽便已是滿臉通紅,但她反應頗快,劍出時看似真的向杜大“中極穴”攻擊,但行至半途,突然一變,斜斜直撩杜大的右肋。


    封楚楚本來一直是按車廂內的人所說的方式進攻,每一招都是詭異得很,早巳使杜大心慌意亂,所以聽到“中極穴”之時,他仍是立即防守“中極穴”。


    但劇痛卻是從他的右肋傳遍了他的全身!


    杜大又驚又怒又怕,急忙向後倒竄!低頭一看,右肋已是被劃開長長的一條血槽,鮮血如泉一般直湧而出。


    若不是杜大身形粗壯剽悍,恐怕早已因傷重倒地了!


    饒是如此,他仍是痛得臉色煞白,黃豆般大的汗珠滾滾而出,一張臉已扭曲得不成模樣了!


    封楚楚見狀大喜、便要借機了斷杜大,她身形一晃,劍氣橫空而出,要給杜大以致命一劍!


    她的劍眼看就要得手,杜大的瞳孔已因為臨死前的恐懼而收縮!


    倏地,一個紅色的人影一閃,“當”的一聲,封楚楚的劍突然無法動彈了!


    封楚楚大驚,定神一看,自己的劍竟然已牢牢地粘在一根拐杖之上!


    而這根拐杖是握在一個古怪的老頭手中,這老頭身著一套大紅衣衫,臉也是一片赤紅,甚至於連他的頭發胡子也是紅色的!看上去便像是一團紅色的火焰。


    也不知這須發是天生如此,還是用顏料染起來的。


    封楚楚本來見自己的劍被對方以內力吸住,心中大駭,但見對方竟是如此古怪的一個老頭,不覺動了頑稚之心,“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紅發老人怪眼一瞪,道:“你為何發笑?”聲音像是在拉著一隻破風箱,“砰哧砰哧”


    直響!


    封楚楚一聽怪老兒的聲音,不像是方才聽到車廂內的聲音,不由吃了一驚!她知道對方能以內力吸住自己的短劍,武功自然已是驚世駭俗,當下她心念一轉,趕緊道:“我是看前輩你樣子威武不凡,才忍不住笑出聲的。”


    紅發怪人一下子便樂了,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小丫頭,還是你有眼光!”


    話音未落,便聽得”呸呸呸”三聲,第一聲響起時尚在車廂內,待到第三聲響時,已是在封楚楚的麵前了。紅發老人身邊又多了一個黃發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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