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倚拿起茶壺時,回想了一下,不經皺眉,嘀咕了一句,“主子這水是不是喝得有點多了?”從拿到和離書後,這前前後後都喝兩三壺茶水了,比平時多得多,有點反常。


    不過這會外麵已經在催促了,顯然不是細究這個的時候。


    沈繁花率先登車,其餘人陸續跟上。


    她所乘坐那輛馬車一馬當先打頭陣,他們很快就來到了侯府門口。


    門房的人見了他們,飛快地給他們將小門打開。


    但是沈家的車隊並沒有如他意料一般駛過去,而是停下了。


    門房管事老張有些心虛,但他也沒辦法,他隻是依令行事啊。


    給沈繁花趕馬車的老李頭以前是個兵痞,見到這一幕,氣得想拿馬鞭抽人。


    小門雖然能走,但太窄仄了,他們來的時候從小門進也就罷了,他們主子決不能受這委屈!


    侯府此舉將她最後一絲耐心耗罄。


    不用想,這定然是許老太婆的手筆,開個小門,想惡心誰?


    沈繁花直接命令道,“立即給我將中門打開!”她不會從角門出的,當初怎麽娶她的,現在就要沿著原路返回。


    門房為難,他們接到老夫人的命令,堅決不能給她開中門的。


    老李頭凶神惡刹地,“快開,否則我們不介意將永平侯府的大門從內裏給你拆了。”


    沈繁花沒有說話。


    老張一看沈家的人聽了他們主子的話後一臉躍躍欲試的神情,頓時心一凜,立即跪跪下了,“縣主能否看在曾經主仆一場的份上,給奴才們一點時間去請求主子?”


    “給你一刻鍾。”


    一刻鍾?這時間不太夠啊,但沒辦法,他隻能撒丫子地往後院跑了。


    想作賤人沒作賤成,許老夫人捂著胸口直喘氣,“作威作服,一個和離之婦,竟還敢如此囂張。”


    “老夫人,現在該怎麽辦?”老張硬著頭皮問,一刻鍾就快到了,他怕再拖下去,他們夫人,不,應該說他們前夫人早就破門而出了。


    她現在和以前大不相同了,脾氣看著就不太好的樣子,他估摸著耐性也不會很多的。


    “行了,你回吧。”許老夫人揮手,神情有點懨懨的。


    老張:???這是幾個意思,中門到底要不要開?老夫人奴才不是你肚子裏的蛔蟲啊,要是奴才這麽聰明就不會當奴才了。


    老張木愣愣的,一旁的徐嬤嬤看不下去了,將人提了出去,“你傻啊,老夫人的意思就是讓你開中門。”


    “哦哦哦。”原來是這樣。老張得了確切的答案,和徐嬤嬤道了謝,就趕忙回去了。


    徐嬤嬤和門房的話,其實許老夫人是聽見了的,卻也隻能裝作沒聽見。不然還能怎麽辦?真讓她把門拆了,那是將他們侯府的臉麵往地上踩!


    永平侯府的中門緩緩打開,沈繁花乘坐的馬車第一個駛了出去,後麵的馬車緊隨其後,接著便是挑夫等人。


    等沈家的人都出來了後,高通一聲令下,一大桶狗血直潑到永平侯府的大門上,然後美其名曰給他外甥女去去晦氣。


    一道門,隔絕不了聲音的。剛才侯府意圖逼迫他外甥女從角門走的時候,他就氣炸了,他是聽了外甥女的話才按捺下來的,不過卻立即吩咐小廝去買了一桶狗血,現在可不就派上用場了嗎?


    狗血潑完了,高通才施施然地帶著人綴在沈家隊伍的後麵。


    許老夫人得知自家大門被高家給潑了一桶狗血,氣得直翻白眼,一個勁喊著沈家和高家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許君哲得了消息趕來,沉默了。


    一條長長的隊伍拉出來了,堪比她當年出嫁時十裏紅妝的場景。


    看到這一幕,圍觀的百姓們忍不住猜測:


    “若沒看錯,這些都是永平侯夫人當年的嫁妝吧?”


    “嫁妝都拉走了,他們夫妻倆不會是掰了吧?”


    “發生了那樣的事,能不掰嗎?”


    “不過她也真夠狠的,永平侯前腳剛出事,後腳她就踹了夫家。”


    不少人唏噓,想當初他們多恩愛啊,沈繁花以國公之女的身份下嫁,十裏紅妝,綿延京城,本以為嫁良人,卻不想終究是錯付了。


    聽到這些議論,綠倚氣憤不已。


    沈繁花不以為意,這些人如果知道主角之一還是個昭儀,豈不是要集體高空格潮了?


    這世界,永遠不缺新鮮的話題。談就談唄,等話題被咀嚼得沒味了,他們自然就會換新的話題了。況且現在最希望事情平息下去的人不是她。


    到了沈家老宅,沈繁花親自下了馬車去拜見她三舅和二表哥,並邀請他們入內。


    今天他們特意趕到永平侯府就是為了替她稱腰的,於情於理她都得拜見一番,方不失禮數。


    高通見她狀態不錯,心裏欣慰,卻婉拒了邀請,隻道她外祖父外祖母想她了,讓她安置妥當之後他派人來接她去高家小住兩日。


    沈繁花答應了。


    第二十二章 讓渣男後悔的第二十二天……


    如今已是晚秋時節,天逐漸轉向晝短夜長。


    剛進入卯時一刻,沈家老宅就已經點上了燈籠,整座宅子,燈火通明,亮如白晝。


    不同於以往的低調暗淡,此時的沈家,隨著他們主子的歸來,如同從半休眠中被激活了一樣。


    歸整行理,準備飯菜,安置歸來的陪嫁人員,一樁樁一件件,都需要人手,下人們忙忙碌碌,吆喝著招呼著,頗有些人聲鼎沸的味道。


    沈繁花回到沈家,第一件事便是去祠堂祭拜沈家列祖列宗,給他們上香,告知她和離歸來一事。


    或許這事在許多人看來並不光彩,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她這算是自救成功了,沈家血脈也有了延續下去的可能,不會斷了香火,絕對是一次大進步。


    從祠堂回到主院,天是完全黑下來了。


    沈繁花整個人懶洋洋地斜躺在炕上,綠倚進來請示,“主子,需要現在就讓人上膳嗎?”


    她罷罷手,其實這會已經到飯點了,但她卻沒什麽胃口,“給我沏壺清茶上來,順便給我放兩塊冰。”


    她現在就想喝口冰涼的茶水,光想想就覺得巨解渴。


    綠倚意外,冰塊地窖裏應該還有,但是這個時節主子怎麽突然想起這口來了?吩咐一個手巧的小丫環去弄涼茶之後,她發現屋裏有點暗,又去點了兩盞燈來。


    光線一亮,綠倚才發現自家主子不對勁,“主子,你臉怎麽那麽紅?”說著,她手往她家主子的額頭一放,發現體溫有點點高,但高得不明顯。


    “我也不知道,我隻是覺得很渴很熱。”沈繁花拿手摸了摸臉,很紅嗎?


    綠倚猛地點頭,不僅臉紅,一雙清潤的眸子如秋水,灩瀲灩瀲的,她是個女的都看得心尖尖一顫。


    “等等,奴婢叫人去請大夫來!”


    王嬤嬤畢竟是過來人,看出了點門道,連忙製止她,“綠倚姑娘,這大夫不能請呀。”


    “為什麽?”


    “主子這模樣,不像是生病,倒像是……”


    “倒像是什麽?”


    “倒像是——”王嬤嬤湊近她耳朵,說了兩句。


    綠倚聞言,倒吸了口涼氣,“可是主子越來越難受,總不能啥也不做吧?”


    沈繁花其實也感覺到不對勁了,而且她沒喝酒啊,怎麽有點醉薰薰的。還有就是,心情莫名煩躁,最尷尬的是,腿間山澗處有潺潺的感覺……


    她不傻,加上兩人的對話並未避著她,她意識到自己這是著了道了。


    隻是這是什麽時候的事呢?她仔細回想,終於找到了蛛絲馬跡。她應該是在許君哲身上著了道,當時他要求和她單獨談一談,在前往花廳的時候,她聞到一股不濃不淡的異香……


    隻是沒想到,她中招後,時隔兩個時辰藥力才發作。這藥的反應時間有點長啊。


    按常理推斷,許君哲當時強烈要求兩人進屋單獨談談,目的自然是欲行不軌,在這個前提下,他所用之藥應該是那種起效很快的春藥才對。


    可她當時並無異樣,所以沒有多想。


    正當主仆幾人愁眉不展時,暗衛阿真現身道,“屬下回宮稟明皇上,然後讓他派太醫來給沈主子瞧瞧吧。”


    綠倚王嬤嬤看向自家主子,沈繁花能感覺到自己身體越來越不對勁了。


    她又喝了幾口冰茶水,讓腦子清明了一些,略思考了一下,才點頭,“也好。”這不失為一個辦法。


    其實據她所知,中了春藥者除了做,一般都不會有解藥的。但她難免心存僥幸,或許宮中太醫能有辦法呢?沈繁花心裏希冀地想。


    接著王嬤嬤問她,“需不需要派人前往高家,將高老夫人請來?”


    王嬤嬤想的是,主子這狀態看著就不簡單,將高老夫人請來,萬一情況不對,有什麽過分的要求,也好讓長輩做主哇。


    其實,此時沈繁花腦子已經不甚清明了,對她的提議很疑惑,她明天就去高家看望他們了,這時請她老人家過來做什麽呢?而且宅子裏的仆人也忠心,無需擔憂他們不聽話啊。


    於是她搖頭拒絕了,“天色很晚了,還是別了吧。”


    阿真走後,沈繁花連喝了一壺的冰涼茶水,症狀並無緩解,想了想道,“來人,給我準備一池子冷水,我泡一泡。”


    聞言王嬤嬤一驚,勸道,“主子,這個時候泡冷水,要生病的!”女子體弱,加上此時晚秋了,這冷水一浸一泡,怕是要得風寒的。


    “管不了這麽多了。”沈繁花催促,“快去!”


    綠倚跺跺腳去了,一邊走一邊恨聲道,“許家真是害人不淺!”


    皇宮中,景熙帝略用了點晚膳之後,便開始處理堆積的公務。


    而昭儀向淑瀾也趁著今日宮門下鑰之前低調回宮了,才剛遣了個小宮女前來報備。


    對此,魏公公冷哼了一聲。


    阿真是傍晚的時候回來的,景熙帝沒多久便召見了他。


    阿真將沈繁花回到永平侯府後發生的事一一道來,景熙帝越聽麵色越是沉鬱,他竟不知道她在許家受了這麽多委屈。


    當景熙帝聽到沈繁花與許君哲對恃,兩人疑似並未有過真正意義上的回房時。


    魏公公瞪大了眼,這永平侯真是遭賤人啊,要是沈主子的父兄還在,知道了真相,指定氣得跳腳,打上門是一定的。


    聽到這裏,景熙帝怒極反笑,“嗬嗬。”還有什麽不明白的,不想碰一個女人卻又讓新婚之夜有落紅,辦法多得的是。但他許君哲以為他是誰?真當自己身嬌肉貴了?


    回宮的這段時間,也足夠他了解她在侯府這兩年過的是什麽樣的日子了。往日裏隻聽說兩人恩愛非常,許君哲也從未納妾蓄婢,而她之前也從未表露過不滿。


    他當時就想,這真是表麵光鮮,內裏不堪。但他沒想到竟是如此不堪!


    整個禦書房氣壓低沉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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