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胞兄當年正卡在十五歲的年紀,正好留了下來,如今八年已過,正是部族裏的頂梁柱,而姐姐更是聰慧多智謀,這才扛起了轉移部族的責任,沒想到一錯眼的工夫,就被秦王抓了!


    他越想越覺心痛。


    兄姐被抓之後,還不知道在秦王手裏受到了何等的對待!


    他一步上前,“王姬,求王姬盡快救出被抓的族人!”


    他這一提議來的魯莽,立刻就有人按了他。


    “王姬才剛到,此事還要從長計議,不能魯莽行事,你先不要著急。”


    “是啊,秦王正等著我們上鉤呢!”


    族人被抓大家都著急,可若是王姬也被抓,他們涿月一族可就群龍無首了。


    縱然有哈克拓王孫,但涿月族的規矩,王子王孫不至二十歲不能擔起王的責任,不然很多人會不服氣。


    在王孫長成之前,還要依靠王姬阿雲那才行!


    眾人焦慮地看著沈如是。


    沈如是仍是那副沉穩的神情,可說出來的話卻令人一驚。


    “來的路上,我都已經想好了,不能讓一位族人受苦。明晚,我們便行動,從秦王手下救人,來一個出其不意。”


    眾人莫不深吸了口氣,但在王姬的目光下,沒有人敢反駁。


    史牧聞言又驚又喜,深鞠躬行大禮拜謝他的王姬。


    沈如是抬手扶了他。


    “不必了,你來給我當先鋒便是。”


    史牧精神一震,不由抬眼看住了王姬,卻又在王姬亮如明月的眼眸中,不好意思地極快垂下了頭去。


    “願為王姬驅使!”


    *


    京城。


    一連幾天的查問下來,章紀堂已經不能更加確定了。


    沈黛此人隻怕早就沒了,而借沈黛名頭行事的沈如是,一麵替沈黛照顧家人,一麵通過天風樓賺了大量的錢財。


    可她賺的這些錢去了何處,沒有人知道。


    “她那麽缺錢,我早該想到沈家區區幾十口人,不至於能令她至此... ...”


    可是現在她留下的所有信息都在沈家這裏斷掉了。


    一切都是假象,唯有她和她身邊的人是真的,但他根本找不到她。


    章紀堂說不出來自己是什麽感受。


    他以為自己深深喜歡的她也同樣的喜歡自己,可事情到頭,他才發現他對她根本就不了解。


    一個他不了解的人,他怎麽能妄想也會愛上他呢?


    也許旁人早就看出來了,隻是他自己看不出來罷了。


    章紀堂心頭悶悶的,這幾日都沒有睡好,唯有抱著她的小皮枕,熏著她愛的香料時,能淺淺地睡一會。


    那麽她呢?


    有急事要處理的她,又能不能囫圇睡個整覺?


    章紀堂的後悔說不出口,如果一切能重來,他多想了解她的一切,和她一起分擔。


    天又晚了,首輔在床邊難免。


    他睡了床的外邊,裏麵仍舊留出了一個人的空


    他想輕輕叫她的名字,卻又不知道該叫她什麽。


    他甚至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 ...


    章首輔偶感風寒,一連幾日都沒上朝,朝堂上已經奇怪起來,都要來章府探一探什麽。


    但在章府的正院之內,誰都看不到,他們甚至不能知道,這府裏的女主人已經不在了。


    章紀堂沒有發出夫人得了急病沒了的消息。


    他想就算永遠都找不到她,也永遠都不會將這消息發出去。


    章首輔沒上朝,卻也接收著各地的消息。


    某日,他突然接到了一個來自秦地的消息。


    秦王上次抓獲的突厥細作,突然被同夥救走一半,秦王請求朝廷調火器給秦地,以將數量超出想象的突厥細作全部清理幹淨。


    章紀堂看到這消息的時候,眼皮突然一跳。


    他驀地想到了那個夏夜,她說了夢話的時候


    在夢裏,她不甚安穩,然後說了一個字,“秦”。


    秦,不是秦凡思的秦,是秦地的秦!


    他當時沒怎麽在意這個說法,後來問為何是秦地的秦時,她回答,說曾經去過秦地,那是個不錯的地方,很希望再去一次。


    章紀堂也道秦地不錯,與她聊了幾處景致便岔開了話題。


    如今想來,他心頭砰砰亂跳。


    所以她想要再去一次的“秦”,到底對她意味著什麽呢?


    窗外的眾鳥向西飛去,漸漸沒入西山後麵。


    ... ...


    章首輔不來上朝的日子,總有朝臣討論:今日首輔還來上朝嗎?


    這日,在眾人猜測首輔又不回來了的時候,章紀堂突然上了朝。


    便是知道些內情的皇上,也不由地睜大了眼睛。


    朝堂上正論著秦王遞上的請求火器的折子。


    大部分的朝臣都認為,就算是有突厥探子,也不必撥火器過去支援,秦王不過是誇大其詞罷了,已經有許多年突厥沒有鬧騰了。


    連皇帝趙賦也是如此想。


    可今日一上朝的首輔大人,突然道,“臣以為,可以撥給秦地這批火器。”


    話音一落,眾人皆驚,皇上亦是挑了眉,“卿為何這般想?”


    章紀堂道,“這批火器可以撥給秦地,至於是不是要撥給秦王,此事再議。陛下可令臣來押運此次軍火,臣必然妥善處置。”


    眾朝臣在這話裏麵麵相覷。


    就算要撥軍火過去,也用不著首輔大人親自運送吧?


    眾人都有些打鼓。


    皇上卻深吸了口氣,“也好,準了。”


    “謝皇上。”


    *


    章首輔突然的提議令多少人費解,自不必提。


    這消息在火器未到秦地之前,就已經提前幾日傳到了秦王耳中。


    秦王以為這批火器多半是批不下來,沒想到下來了,可下來的方式有些奇怪。


    “真是那章紀堂親自來?沒弄錯?”


    “回王爺,沒錯,首輔眼下已經啟程了,不日將抵達西安。”


    秦王聞言眯了眯眼睛。


    這章紀堂與他素來沒有往來,此番又是作甚呢?


    難道與突厥的事有關... ...


    秦王隻這麽一想,也就罷了。


    約莫似去西山巡視一般,替皇上來秦地巡視吧。


    他執掌秦地十餘年,豈是他上位不到一年的年輕首輔能看出真假的?


    秦王沒有多想,令人為這不速之客安排下榻之地。


    好吃好喝伺候著,早日送走也就罷了。


    他眼下最要緊的,是要抓到所有的涿月人。


    涿月人竟然趕在他眼皮子地下,劫走了一半的俘虜,可真是出乎他的意料。


    看來涿月那位王姬回來了。


    嘖嘖,聽說是位極其漂亮的女人。


    秦王眼睛又眯了眯,細細的眼縫裏,精光乍現。


    *


    沈如是隻救回了一半的族人,另一半並不在同一個牢房。


    “秦地人太狡猾了!沒想到竟然分開關押!”


    “那可怎麽辦?剩下的族人,隻怕不容易救出來了!”


    “而且咱們行動這般迅猛,秦王定然是怒了,隻怕要掃蕩地更緊了!”


    他們越說越覺形勢混亂,之前隻能越說越吵起來,可眼下,眾人不約而同地向一個人看了過去。


    她坐在交椅上,目色淡淡。


    有人小聲問,“王姬,咱們接下來怎麽辦?”


    沈如是默了一默,沉穩而悅耳的嗓音傳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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