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已是黑幕低垂,四周一片漆黑,隻有模糊暗淡的星光。


    突然,劉孝邁停下了腳步。


    薑刀風一看,不由倒抽一口冷氣!


    眼前一條窄窄的石梁,過向一個萬仞深穀,所見到的石梁不過六尺寬,再過去黑黝黝的,不知盡頭。


    薑刀風一生不知經曆了多少凶險,把生死看得很淡,可今天他的心情跟往日一點都不一樣。


    一來是自己剛結識一個兄弟,兩人如此誌趣相投,有這樣的朋友,一生何求,可自己把人家給連累了。


    二來是自己剛出門時,夫人告訴他已身懷有孕。


    薑刀風已是快五十歲的人,所謂三十歲無後生,聽了這個消息,已是欣喜若狂,暗想不管夫人生下的是兒是女,一切都無所謂,最重要的是自己晚年得子。


    原來薑刀風是想在家裏陪夫人馬賽花,哪裏也不去。但大丈夫一諾千金,和黑道梟雄劉孝邁十年前相約比武,可不能這樣而毀了自己一生的俠名。


    薑刀風一想到那還未出世的孩子,而自己和劉兄弟又身處絕境,不由有一種英雄末路的感覺!


    就在兩人一愕之間,劉孝邁聽到淩厲的破空之聲,情急之中趕忙身子往地下一伏,卻聽到後麵的薑月


    風大叫一聲“啊喲”已是中了暗器。


    劉孝邁大驚,急聲問道:


    “大哥,你受了傷嗎?”


    薑刀風說道:


    “兄弟……我……我不成了,你……你……快走吧!”


    劉孝邁大聲道:


    “大哥,你怎麽說出這話來,我二人既然結拜了兄弟,理當就同生共死,劉孝邁無能,但決不舍你而獨……”


    這番話說的斬釘截鐵,一股凜然之氣,聽得薑刀風心裏熱烘烘的,也大聲說道:


    “好!兄弟,我薑刀風一生最得意的,莫過於結交你這個兄弟,你放下我,我倆殺開一條血路!”


    就是在這略一停頓,黑衣蒙麵人已追了上來。


    一名莽大漢手舞狼牙棒衝了上來,一聲大吼,聲震山穀,七八十斤重的狼牙棒往劉孝邁頭上砸來。


    劉孝邁急說道:


    “大哥!你不要多想,你安心的趴在我的背上!”


    說著頭一低,狼牙棒帶著呼呼的風聲從頭頂掠過。


    劉孝邁的軟劍疾刺他的下盤,那莽大漢用力極猛,無法收轉擋架,當即上躍閃避。


    劉孝邁左手一掌拍出,一陣霸道的內力擊在那莽大漢的胸前,莽大漢立足不穩,向後摔去,身子一側,登時跌下深淵。


    那莽大漢慘淒的驚吼之聲,一直從深穀中傳上來,眾人無不聽得毛骨悚然。


    黑衣蒙麵人都駭然怔住了。


    僵持了一會兒,山穀中的山風吹來,劉孝邁亂發橫吹,手裏拿著青冥寶劍,背著薑刀風昂然獨立,沒有一絲怯意,在黑夜中如一尊石雕,宛如天神。


    突然,黑衣蒙麵人有一個蒼老的聲音說道:


    “對麵可是‘中原劍魔’劉老弟!”


    劉孝邁一凜,冷冷地說道:


    “你們是什麽人?我劉孝邁一生殺人無數,仇家頗多,如果是為仇而追殺我們,就盡管衝著我劉孝邁而來!”


    對麵的老者嘿嘿冷笑道:


    “我們怎麽會和劉老弟有過節呢,你可是我們這條道上的大英雄,不過老夫不明之處是劉老弟怎麽會和我們的死敵薑刀風混在一塊呢?”


    劉孝成傲然答道:“我和薑大哥已是結拜弟兄!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對麵的黑衣蒙麵人傳來一陣哂笑聲,那蒼老的聲音道:“嘿嘿,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劉老弟竟和薑刀風結拜兄弟,我知道劉老弟你這是權宜之計,憑劉老弟的計謀和武功,怎麽會結交薑刀風這樣的人呢!我們‘武聖門’的盟主可在四處網絡英才,特別是對劉老弟這樣武功絕頂的英雄,更是求賢若渴,可惜劉老弟神龍不見首,我們難以找到你,這也就成了我們盟主的一件憾事。”


    劉孝邁說道:“‘武聖門’?你們盟主是誰?”


    那蒼老的聲音道:“這就用不著劉老弟操心了,隻要你一入我們‘武聖門’盟主就會親自接見你,這可是劉老弟無上光榮的事。”


    薑刀風凝神傾聽兩人的談話,饒是他見多識廣,對江湖上的各門各派無一不了如指掌,可對麵那蒼老的聲音,卻不能聽出說話的人是誰!


    自己也從沒有聽說過江湖上有個“武聖門”的幫派,從他們詭秘的行徑可以看出,這夥人絕不是什麽正道俠義人物。


    劉孝邁說道:“依你之見,我劉孝邁該怎麽做呢?”


    那蒼老的聲音嗬嗬一笑道:“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隻要劉老弟能將你背上的魔頭薑刀風摔下懸崖,歸順我‘武聖門’,我們盟主絕不會虧待你的!”


    薑刀風聽得身上出了冷汗。


    劉孝邁大吼一聲道:


    “放你娘的狗屁!你們是什麽東西?老子不懂什麽白道黑道,這門那派的,但我劉孝邁為人義字當先,有老子一口氣在,你們雜毛休想動我大哥一根頭發!”


    這番話說的義正辭嚴,那蒼老的聲音幹咳一聲道:


    “好!說得好!劉孝邁,你狗坐轎不服人抬,自己都自身難保,還講義氣,盟主已有令,兩人不留活口,給我殺!”


    “殺”字一落,已有兩人並肩齊上,看不清兩人的麵容,一瘦一胖,瘦子手拿三節棍,胖的持一柄月牙鏟。


    瘦子的三節棍,一上一下,戮往劉孝邁的麵門與小腹,胖子的月牙鏟往他左胸橫掃。


    薑刀風趴在劉孝邁的背上,見兩人出招,挾以渾厚的內力,大具威勢,更為驚奇的是瘦子所使的是少林的三節棍法中的一招“棍挑雙座”,而胖子所使的一招是少林棍法改成“力掃蓮台”的一招。


    “這兩人可是少林門的人?”薑刀風不由心裏大感納悶。


    劉孝邁軟劍揮去,他手上的軟劍可是武林至寶的寶物——青冥劍,吹毛即斷,削鐵如泥,青光一閃,瘦子的三節棍變成了一節棍,胖子的月牙鏟變成了一截燒火棍拿在手裏。


    兩人一怔,劉孝邁哪裏還容得他緩氣,大喝一聲,人已躍起,長劍橫削。


    隻見一蓬血雨飛濺,胖子和瘦子的人頭帶著驚叫聲,飛落崖下。


    那蒼老的聲音喋喋怪笑道:


    “劉老弟真不愧‘中原劍魔’,十年間,劍法又精進不少哇!”


    劉孝邁背著薑刀風身子一側,對大敵當前的局式渾然不理,仰頭望著天上的幾顆殘星,淡淡地說道:


    “大哥,你看是不是要變天了?”


    薑刀風正在想,這群黑衣蒙麵人都自稱是“武聖門”的人,剛才穀地那黑色軟轎的人,顯然是他們的盟主。


    所謂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從那轎中人擲鋼珠的暗器手法來看,武功已達到出神入化之境,想自己和劉孝邁合力,也未必是他的敵手。


    這個神秘的人物是誰?


    正在他苦思冥想之際,聽到劉孝邁的話,心裏一愣,倒覺得劉老弟比自己倒大度坦然多了。


    他知道自己心有牽掛!


    薑刀風心裏恨自己,這個生死時刻,還想這些雜七雜八的東西幹什麽?


    低頭俯看劉孝邁的眼睛如天際的星星,裏麵沒有一絲人世間的情感,已心如止水,超然物外。


    薑刀風大受感染,微笑道:


    “似乎是要下雨了!”


    說著兩人悠然觀天!


    天空像倒出的黑鍋,黑雲將點點星光都淹沒了,已是伸手不見五指,隻能看到黑影幢幢!


    突然間劉孝邁一聲大喝,身子徑直欺入黑影之中,青冥寶劍如深淵蛟龍,疾向前麵四人橫削過去。


    這一下奇襲來得突兀之至!


    黑衣蒙麵人隻見兩人淡淡的說話,沒想到說來便來了。


    前麵的四人倉促之中長劍下豎,擋在腰間,站在最前麵的黑衣蒙麵人長劍淩空刺出,指向劉孝邁的咽喉。


    隻聽見“啪”的一聲響,三柄擋著的長劍一齊被削斷。


    劉孝邁頭一側,避過右邊的一劍,最右端的黑衣蒙麵人劍勢如風,跨了一步,追刺了一劍。


    薑刀風大奇,這黑衣蒙麵人的劍法可是正宗的武當劍法!


    這些人都是名門正派的絕頂高手?


    但此時已不容多想,他趴在劉孝邁的背上,黑衣蒙麵人隻顧攻擊劉孝邁,卻把趴在敵手背上的薑刀風給忽略了。


    薑刀風居高臨下,觀看來人武當劍法的出劍方位,真是一目了然。他騰出右手,血光寶刀疾刺來人的左脅。


    那黑衣蒙麵人如果是單打獨鬥,這一劍追刺的方位可謂天衣無縫,縱使不能刺傷劉孝邁,但足可以將他逼得後退一步,後退一步,就是崖邊。


    他心裏正竊喜,誰知勁風掠過,“噗”的一聲,脅下已然中刀。


    薑刀風的血光寶刀略成彎月狀,屬於短兵刃,加上是靜坐而刺,所以隻刺入對方的肌膚。


    那黑衣蒙麵人手臂下壓,竟然不顧痛楚,強行將薑刀風的血刀夾住。


    劉孝邁立即反應過來,身子一送,薑刀風的血刀,完全插入了那人的脅下,薑刀風血刀倒卷,那人的臂齊肩而斷。


    旁邊三個手拿斷劍的的黑衣蒙麵人連忙搶攻而上。


    劉孝邁不退反進,長劍從中路直挑,三人那見過這般的亡命打法,齊往後退。


    劉孝邁連忙一個轉身,從那石梁上飛越而過。


    這石梁寬不過五六尺,但是聯係兩個絕壁中的通道,劉孝邁如一溜青煙,徑直過去,單掌一揮,“轟”的一聲,石梁已被震斷,落入崖下,伴隨有兩人的慘叫,從石梁上傳入穀底,霎時間便無聲無息。


    想必是兩個手持短劍的黑衣蒙麵人見劉孝邁逃走,趕快緊追過來,誰知一踏上石梁,石梁就被劉孝邁震斷。


    劉孝邁剛一穩住身形,薑刀風隻聽見後麵呼呼傳來暗器破空的淒厲厲聲響,連忙扭轉身子,反手一抄,跟著一抖,所接的暗器倒飛而出。


    傳來幾聲淒厲的慘叫!


    劉孝邁飛越石梁,純粹是逼出來的賭一把!因為這石梁就是在大白天的橫越,都得小心翼翼,更何況是在漆黑之夜。


    可不管怎麽說,還是過來了,劉孝邁和薑刀風精神大振,兩人不由哈哈大笑。


    劉孝邁一聲長嘯,向東急掠而去,身後暗器落地之聲不絕於耳。


    好快的身法!


    回到薑家堡已是子夜時分,天已下起蒙蒙細雨。


    兩人渾身濕漉漉的,身上血水直淌。


    馬賽花見一個陌生人背著自己的丈夫,想必就是和丈夫邀鬥的黑道梟雄劉孝邁,已是鮮血淋漓。


    以為丈夫已遭毒手,不由得急火攻心,從床頭抽出長劍,一招“力劈華山”向劉孝邁砍去。


    劉孝邁隻要一轉身,就可以躲過這一劍。


    但背上的薑刀風就會被一劈兩半,隻好貓腰縱身後躍。


    薑刀風一聲驚呼:


    “夫人,不可!”


    但馬賽花的長劍已出手,在劉孝邁的臉上劃了一道!


    馬賽花此時已理智大失,那裏還聽得進大夫的話,跟著後手一記“狂風快劍”,疾刺劉孝邁的四處大穴。


    薑刀風大急,身子一探,伸手拿主了馬賽花的合穀穴,馬賽花長劍落地,跟著薑刀風和劉孝邁也翻滾在地。


    後來,薑刀風知道劉孝邁不忍傷了夫人,情形危機,就拚命一躍,這一衝,就將劉孝邁帶著往前一仆。


    馬賽花見丈夫完好,連忙扶起薑刀風,薑刀風忙把事情的前因後果和妻子說了一遍,馬賽花大窘說道:


    “劉兄弟,我一時……”


    劉孝邁說道:“嫂子,我不會怪你的!快,你必須馬上準備,我們應盡早離開薑家堡,不然,就來不及了!”


    薑刀風說道:


    “夫人,趕快去將家人遣散,我們馬上動身!”


    馬賽花從兩人的神色之間,意識到了形勢凶險,也不多問,連忙去將十多名家丁侍女叫了起來,一人分得一份銀子,各自解散。


    薑刀風想到妻子再過幾個月就要臨盆了,非得帶一名侍女不可,就捎上了一個年紀稍大的侍女,四人乘著濃濃夜色,冒著蒙蒙細雨,遠走他鄉……


    一天後的黑夜,十幾個黑衣蒙麵人飛撲“薑家堡”,赫然發現“薑家堡”是一座空堡,一怒之下,縱火燒了“薑家堡”。


    一夜之間,在江湖上名聲顯赫的“薑家堡”就化為灰燼!


    可薑刀風和劉孝邁心裏清楚,危險隨時都會出現。


    所以兩人就隱居在大荒山中,深居簡出,忘情於山水之間,已完全脫離了江湖。


    由薑刀風做主,將妻子身邊的侍女潘竹筠說給義弟劉孝邁。


    就在這年冬天,薑刀風的兒子薑古莊就在大荒山呱呱墜地。


    第二年冬天,一個雪花飄舞的日子,劉孝邁的女兒劉雪柔也生了下來。


    兩人晚年得子,無比欣喜,將往日壓在心頭的陰影一掃而空,在這深山幽穀中盡享天倫之樂。


    薑古莊和劉雪柔情如兄妹,兩小無猜。但薑古莊生性拙訥,而劉雪柔自小就刁鑽古怪,常常捉弄薑古莊,為此沒少挨過劉孝邁的打。


    薑刀風和劉孝邁將渾身的絕技都悉心傳給薑古莊和雪柔。


    雪柔心機甚好,一點就通,任何繁雜的招式她一看就會,可就是根基不紮實,投機取巧,華而不實。


    同樣的招式,薑古莊要學上好半天,才一絲不苟地學會。雖然進展較慢,但一招一式頗具法度。


    轉眼已十年過去,薑古莊和劉雪柔已是兩個小小少年,將薑刀風和劉孝邁的渾身武學已習練完畢。


    八月中秋,娟嬋千裏,桂花飄香,兩家人圍坐在桂花樹旁,其樂融融。


    馬賽花拉過劉雪柔和薑古莊,笑道:“柔兒,你長大就嫁給我兒古莊算了!”


    劉雪柔疑惑道:“我和莊哥哥天天在一起,不就是已嫁給他了麽!”


    稚語童音惹得四個大人哈哈大笑。


    馬賽花笑罷道:“柔兒,既然你答應,我就送你一樣東西!”


    說著從懷裏掏出兩塊玉佩,說道:“這是我從娘家帶過來的龍鳳佩,這塊龍佩就給莊兒,這塊鳳佩就送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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