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餘的人雖然沒見到華山被洗劫,但從這破敗的景色中,也可以感受到當時的激鬥是多麽慘烈。


    大殿裏各門洞開,“獨臂神丐”朗聲喊道:


    “老叫化於喬老三前來拜山,請各位出來一見。”


    聲音用內力送出,眾人耳朵轟轟作響,在黑夜中傳得極遠。


    良久,良久,除了回音,沒有一點聲息,整個紫金閣死一般的沉寂,偌大的華山絕頂紫金閣內悄無聲息。


    眾的心頭籠罩一種不祥的感覺,都手按著兵刃,凝神提氣,全身戒備。


    忽然——


    大家聽到一聲輕微的響動,聲音極其細小,但在眾人的耳朵裏不啻驚雷。


    “不戒酒僧”身形一晃,向發出響聲的偏門撲了過去。


    “獨臂神丐”想阻攔已是來不及了,急叫道:


    “小心!”


    “不戒酒僧”剛一撲過去,忽然聽一個驚恐的聲音叫道:


    “大爺饒命,大爺饒命,小的是留下來守山的——”


    說著“砰砰砰”叩了幾個響頭。


    眾人大吃一驚,一齊鬆了一口氣。


    “獨臂神丐”點亮了巨燭。


    “不戒酒僧”一把將那叩頭之人拎了出來。


    眾人抬眼望去,見是一名華山派的弟子,似是從睡夢中醒來,已是麵色蒼白,叩頭如雞啄米,嘴裏連連叫道:


    “大爺饒命,大爺饒命……”


    眾人看了,無不心寒,堂堂一個名門正派的子弟,竟如此懦弱!


    “獨臂神丐”大喝一聲:


    “賦東西,抬起頭來看看,我們是誰!”


    那名華山弟子身子如篩糠一般,抬頭向五人瞧了一眼,沒一個認得,但確定不是“武聖門”的黑衣蒙麵人,馬上一喜,站了起來,心有餘悸說道:


    “我以為……,以為是‘武聖門’的……”


    “獨臂神丐”嗤了一聲,說道:


    “你們掌門人孫鑄呢?他到哪裏去了?”


    那人好半天才回過神來,說道:


    “孫掌門已到少林寺去了……”


    眾人大驚,均想:孫鑄在這關鍵時刻,自己家都不顧,跑到少林寺去幹什麽?


    “不戒酒僧”上前甩了一巴掌,將那名華山弟子打得嘴角冒血,吼道:


    “你這小子被‘武聖門’的人嚇昏頭了,胡言亂語。”


    那名華山弟子捂著臉說道:


    “小的沒有胡言亂語。”


    “不戒酒僧”喝道:


    “還沒有!”


    說著掄著蒲扇般的大巴掌又要摑過去。


    “獨臂神丐”喝道:


    “不要打他,這其間肯定有蹊蹺。”


    轉而又向那名華山弟子問道:


    “那麽其他九大門派的掌門人呢?”


    華山弟子怯怯地望了一眼凶神惡煞的“不戒酒僧”一眼,答道:


    “也都上少林寺去了。”


    “獨臂神丐”滿臉疑惑道:


    “他們都到少林寺裏去幹什麽?”


    華山弟子已是完全清醒,望著“獨臂神丐”說道:


    “因為‘武聖門’圍攻華山是假,而主要是攻打少林寺,所以九大掌門都去救援去了。”


    如果這消息確切的話,那太可怕了,“武聖門”居然向中原武林最高權威少林寺挑戰,這可是明目張膽的要圖霸武林了。


    “獨臂神丐”急問道:


    “他們是怎樣得到這個消息的?”


    華山弟子馬上答道:


    “那天俘虜了攻打武杯大會的幾個‘武聖門’的人,才得知的。”


    劉雪柔在一旁說道:


    “會不會是‘武聖門’的魔頭用的苦肉計,放煙霧彈,然後再各個擊破!”


    “獨臂神丐”點頭道:


    “我老叫化子也是這樣想的。看來‘武聖門’的魔頭不但武功高強,而且個個陰邪毒辣,歹毒無比!”


    那名華山弟子聽了說道:


    “這消息非常確切,因為後來有少林那邊的飛鴿傳書!”


    “獨臂神丐”問道:


    “他們幾時下山的?”


    華山弟子答道:


    “前天下山,他們下山匆忙,隻把小的一個人留下來看山。”


    “不戒酒僧”喝道:


    “留下你一個膿包沒骨氣的看山,我看是留你害羞。”


    華山弟子縮了縮脖子,不敢說話。


    “獨臂神丐”微一思索說道:


    “我們大家都是武林一脈,現在‘武聖門’威脅到中原武林,應該發揮自己力量的時候。


    我老叫化子提議,不如我們趕到少林,去鬥一鬥‘武聖門’的魔頭。”


    定性師太淡淡地說道:


    “去就去,說那麽多廢話幹什麽。”


    說著,徑自前走。


    “獨臂神丐”哈哈大笑道:


    “沒想到師太比我那好友還性急。”


    “不戒酒僧”說道:


    “她比我還性急?”


    神情大是不服氣,話未說完,人影一晃,一躍四五丈,使出渾身的解數向足性師太追了過去。


    薑古莊大是好奇,心想:這“不戒酒僧”人也真是爽快,什麽不好比,比性急。


    五人踏著夜色,在一片黑暗之中,一路向北奔。


    眾人擔心少林的危機,恨不得馬上趕到少林寺。


    所以一路上,五人互不說話,各展絕技,爭先恐後地向少林寺趕去……


    在拂曉時分,東方大亮之刻。五人已到了少室峰上、少林寺外。


    一路疾奔,五人皆大汗淋漓。一陣秋風吹來,感到一陣涼爽。


    劉雪柔香汗細細。嬌喘微微,但仍是興致勃勃,拉著薑古莊的手,仰著雄偉的嵩山,神情肅穆。


    奇怪的是偌大的少室峰,不見有一名僧人,到處靜哨悄地,與華山的情景差不多,寺中寂無聲息。


    五人你望我,我望你,大眼瞪小眼,驚詫莫名。


    “獨臂神丐”掛念少林寺的安危,心中焦慮,領先大踏步地向寺中走去,薑古莊等四人跟隨其後。


    進得山門,走上一道石級,過前院,繞前殿,來到大雄寶殿。怛見如來佛相莊嚴,地上和桌子都積了一層薄薄的灰塵。


    “不戒酒僧”煩躁地說道:


    “我們肯定被騙了!”


    五人靜了下來,側耳傾聽,所聽到的隻是廟外山風聲,廟裏卻無半點聲聲息。


    眼見偌大的一座少林寺竟無一個人影,心底隱隱感到一陣極大的恐懼,不知少林寺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五人眼觀四路,耳聽八方.一步一步謹慎地向內走去。穿過兩重院子,到了後殿,突然之間,領頭的“獨臂神丐”停下步子,打個手勢,後麵四人跟著一起上步。


    “獨臂神丐”向西北角一指,五人輕輕掩將過去,隨即聽到廂房中傳來一聲極短的呻吟聲。


    薑古莊走在第三位,拔刀在手,“獨臂神丐”伸手將房門一推,身子側在一邊,以防中了他人的暗算。


    房門“呀”的一聲,房中又是一聲低吟,薑古莊探頭向房中看時,不由得大吃一驚,隻見兩名老者躺在地上。


    側麵向外的赫然是泰山派掌門人雷傳訊,隻見他臉無血色,雙目緊閉,似已氣絕身亡。


    “獨臂神丐”一個箭步搶進去,四人跟著進內。


    薑古莊繞過雷傳訊的屍體,去看另一人時,依稀記得是青城派的掌門周實.“獨臂神丐”俯身叫道:


    “周老弟,周實老弟。”


    周實緩緩的張開眼來,初時神色呆癡,但隨即目光閃過一絲喜色,嘴唇動了動,卻發不出聲音來。


    “獨臂神丐”俯身更低,說道:


    “我是喬老三。”


    周實嘴唇又動了幾下,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獨臂神丐”隻能聽到“你——你——


    你……”眼見他傷勢十分沉重,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周實終於運了一口氣,說道:


    “喬大哥,‘武聖門’……”


    “獨臂神丐”急忙問道:


    “‘武聖門’的人在哪裏?”


    周實緩緩搖了搖頭、嘴唇翕動,說道:


    “‘武聖門’……他……們……”


    話還未說完,隻見周實將頭一偏,閉上了眼睛。


    “獨臂神丐”大驚。伸手一探周實的鼻息,已然氣絕。他心中傷痛,再回身去摸雷傳迅的屍體,觸手冰涼,已死去多時。不由站起身來,廢然長歎道:


    “看來我們已是遲來一步了。‘武聖門’的魔頭已對九大門派的人下了毒手,這次可真是武杯的一場浩劫。”


    薑古莊將兩位前輩的屍體抱了起來,放在禪床。


    一行五人走出廂房,帶上房門。


    秋日的陽光漏射大殿上,寺院一片冷清,別說一個僧人,就是連廚房雜工,也都不知去向。


    這與往日香火不斷,煙霧燎繞,鍾聲長鳴,人來人往的少林寺可是大相徑庭。


    每走一處,眾人的心頭便低沉一分。


    定性師太尋思道:


    “少林派是武林中的第一名門大派,少說也有僧侶千餘多名,突然之間銷聲匿跡,真是令人費解。”


    劉雪柔插嘴說道:


    “會不會被‘武聖門’的人一網打盡,全部抓去……”


    “獨臂神丐”沉吟道:


    “可整個寺院似乎沒有嚴重的打鬥痕跡,那‘武聖門’的人再厲害,少林寺曆來藏龍臥虎,何況還有九大門派群豪援手,想一網打盡,也是難事。”


    “不戒灑僧”脫口說道:


    “‘武聖門’的魔頭既然敢在老虎頭上拔毛,肯足是有恃無恐,因為‘天人妖僧’曾是少林掌門,再說他們要先做好周密的布署,用什麽毒物,也說不一定。”


    五人均覺有理,因為再找不出什麽合理的解釋,不由得個個垂頭喪氣。


    這麽多人到哪裏去了?難道上天入地不成?


    就是遭了毒手,也該看到屍體。


    饒是三位武林前輩見多識廣,此時也是一籌莫展。


    五人默默無言,空氣十分壓抑。


    忽聽“不戒酒僧”大聲叫道:


    “煩死我引早知這樣,就不到這個鬼地方來。一個人影也見不到不說,連吃的東西也找不到。別的地方有酒有肉,這個鬼地方,什麽都沒有!”


    “獨臂神丐”眉頭緊鎖,在想著心思,薑古莊和劉雪柔兩人手拉著手茫然四顧,定性師太在閉目養神。


    四人誰也不理會“不戒酒僧”的滿腹牢騷。


    “不戒酒僧”索然無趣,把腰間的酒葫蘆解下,撥開塞子,脖子一仰,哪知葫蘆裏早就空空如也。


    好久,好久,才滴下一滴,“不戒酒僧”用舌頭砸了嘴,說道:


    “好酒!好酒!”


    忽然他眼睛一亮,看到一隻肥碩的老鼠一閃即過。


    “不戒酒僧”哪還容得他逃脫,身子一縱。全身撲上,想抓住老鼠。


    老鼠大驚,“吱”的一聲竄到偏殿裏麵。


    “不戒酒僧”緊追其後,“砰”的一聲撞開偏殿大門。


    但見房中空蕩蕩地一無所有,隻有一尊菩薩的石像,麵壁而立。


    “不戒酒僧”不依不饒,窮追猛打,伸手去拉那石像。


    可那石像少說也有萬來斤,“不戒酒僧”一拉沒拉動,不由大為惱火,深吸一口氣,大吼一聲:


    “嘿!”


    隻聽“軋軋”大響,竟把石像拉了開來。


    四人站在外麵,忽然聽到“不戒酒僧”在裏麵“嘿”的一聲,跟著有重物移動的大聲響動,一起衝了進去。


    剛到偏殿門口,就聽到“不戒灑僧”大聲驚叫:


    “哇!快來看哪,這裏有個大洞!”


    薑古莊一看,貼著牆壁果然有一個大洞。


    “不戒酒僧”話聲—落,人已鑽了進去。


    “獨臂神丐”急喊道:


    “小心!”


    但“不戒酒僧”已消失在洞口,四人正暗暗擔心,忽然“不戒酒僧”在洞裏哇哇大叫,複又鑽了出來。


    “神臂神丐”驚問道:


    “你看到什麽?”


    “不戒酒僧”叫道:


    “看到個屁呀!裏麵黑咕窿咚的,什麽也看不到!”


    口裏發著牢騷,手腳卻不停,“拍”的一聲拍下了一張桌腿,點亮了一根火把,複又鑽入洞中。


    薑古莊心想:這似乎是一條秘道,說不定裏麵有什麽名堂,於是拉著柔兒的手,說道:


    “柔兒,我倆進去看看。”


    劉雪柔朝定性師太看了一眼,跟著薑古莊鑽了進雲。


    “獨臂神丐”和定性師太對望了一眼。也跟著鑽了進去,定性師太走在最後。


    地道甚是寬敞,五人的腳步傳得遠遠地。


    洞中黴氣甚重,呼吸不暢。


    五人又行了一陣,突然間“呼”的一聲響,半空中一根禪杖當頭直擊下來。


    “不戒酒僧”走到最前麵,急忙後躍,重重撞在薑古莊胸前,隻見一名僧人手執禪杖,迅速閃入山壁之中。


    “不戒酒僧”大怒,喝道:


    “操你奶奶的!賊禿驢,老子來幫你,你居然躲在這裏蠟算老子。”伸手往山壁上抓去,“呼”的—聲響,左邊山壁中又有一根禪杖擊了出來。


    這一杖將“不戒酒僧”的退路給封死,他無可退避,隻得向前縱去,左足剛落地,右側雙有一條禪杖飛出。


    洞裏有微弱的亮光,薑古莊一運目羅看得清清楚楚,使禪杖的並非活人,乃是機關操縱的鐵人,隻是裝置的妙極,隻要有人踏中地上的機括,便有禪杖擊出,而且進退呼應,每一杖都是極精妙厲害之著。


    薑古莊以前聽劉叔給他講江湖上各門各派之事,劉孝邁見聞廣博,知道的極多,也說過少林寺的銅人。


    說是少杯寺有一百單八個銅人、有一百零八招精妙招數。如果哪個俗家弟子自認為學業有成,就必須先得過了這一百零八個銅人陣,方才可下山,這是少林寺相傳幾百年的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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