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古莊看得目齜盡裂,全身熱血如沸,突然站起,上官癡馬上應聲而倒,哇的吐出一口鮮血,臉色複又蒼白。


    薑古莊大驚,連忙複又坐下,將上官癡扶起,呼吸幾下,心中的憤怒和煩惱之氣才減少,見上宮癡臉上布滿細密的汗珠,神情委頓,心裏不安,心想:薑古莊啊薑古莊,就算你下去也於事無補,癡兒的性命就在你一念之中,隻要稍一走岔,這一天多的時間就馬上要付諸東流,想到這裏,不由出了一身冷汗,趕忙收攝心神,全神貫注與癡兒療傷。


    幸好,二使己完全凝神於場上的惡鬥,上宮癡的驚呼聲沒人聽見。


    剛才文曲星不顧自己的性命殺了三名劍士,天煞地罡陣馬上一亂,虛無子長劍暴閃,片刻之間連下七八招殺手,剩下的七劍方寸大亂,隻聽見兩聲慘叫,段豪和他身邊劍士的耳朵一人被割下一隻,頓時血流如注。


    前排左右劍士一雙劍齊出,連綿而上,虛無子凝神接了數招,其他的人乘這一空隙,紛紛變了陣形。


    薑古莊心驚不已,這大理七劍士變幻的是道教的北鬥七星陣,對方的變陣之快,的確出人意外。


    北鬥七星陣比起天煞地罡陣威勢要小,但江湖五怪現在隻剩下江湖四怪。


    虛無子大叫一聲,“你奶奶的還有這般看家本領。”說著,“當當當”四劍,蕩開頭尾四劍士的聯手。


    薑古莊知道師父除非怒極,極少出口罵人。


    江湖五怪中定性師太武功最弱,但峨嵋派的武功以圓潤見長,他施展峨嵋劍法,在陣中滴溜溜亂轉,倒亦是有驚無險,身形靈動劍影翻飛,劍招中虛少實多。


    薑古莊經她傳授武功時講到,峨嵋劍法五虛一實、七虛一實,沒想到在危急關頭,定性師太竟是五實一虛,七實一虛,這純粹是不要命的打法。


    忽聽啊的一聲,接著薑古莊又聽見二使一聲驚呼,心想:那趙匡胤看著十人相鬥,漸覺頭昏目眩,天旋地轉,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七劍士牢牢站定方位,奮力抵擋,知道隻消一人稍有疏忽,今日大理十二劍士就會全軍覆沒。


    這時太陽的餘輝己失,暮色四合,十人拚命激戰,兀自未分勝負。


    此時薑古莊已用內力助上官癡將體內一團熱烘烘的內息運行了兩周天,遊走周身大穴,上宮癡的臉色紅潤,神光燦然,心裏大喜,心想,隻要幫癡兒將內息納入丹田就算功行圓滿。


    同時他心裏清楚,這是最後一關,須得十二分的小心,否則前功盡棄。


    而此時定性師太、獨臂神丐和虛無子都緩步而行,長劍一劍一劍的慢慢刺出,每一劍的刺出都帶有風雷大響。


    薑古莊明白師父們都使用最上乘的內功與敵人較量,此時已到勝負即判、生死立決的緊要關頭。


    大理七劍士也是齊聲低嘯,呼吸急促,互相吆喝招呼,七人的頭上冒出騰騰的熱氣,身上的黃衣盡被大汗浸透,像是在水裏浸過一樣,雙方的招數越來越快。


    虛無子見“薑古莊”低啊一聲,心裏一緊,一瞥之間,見“薑古莊”往後昏倒,以為“薑古莊”已遭二使的毒手。


    心頭一緊,神誌一亂,這時處在天樞和天璣位置的兩劍士的長劍一前一後刺到,虛無子一聲低哼,如沉雷滾地,揮劍一擋,反手道袍向後一拂,突然如一隻大鳥衝天而起,向二使拍來。


    二使大驚,雙雙迎上,“砰”的一聲大震,虛禾子的身子倒飛出去,同時二使也重重撞在石壁上,翻滾在地,委頓不起,袁紫衣已是筋脈寸斷,當場氣絕,黑衣左使吐了一口鮮血,趴在地上一動也不動,趙匡胤滾落一邊。


    “獨臂神丐”雙眼血紅,臉上肌肉扭曲,神情甚是駭人,帶著“不戒酒僧”一聲虎吼。


    當打狗棒橫掃出去,夾攻虛無子的兩名劍士一個被他打得上身一歪,腦袋旁垂,另一名天靈蓋擊得粉碎,腦漿進裂。


    誰也沒想到虛無子會衝天而起,襲擊二使,因為這個時候,大家比拚內力,不會有驚世駭俗之舉,虛無子完全將生死置之度外,激發體內所有潛能,這一掌已耗他所有內力,可謂獨到,開山裂石。


    七劍士猝死兩人,處在無極位置上的段豪連忙,陝步槍過,長劍直刺“獨臂神丐”的後背,而“獨臂神丐”此時已是怒極,隻攻不守,門戶大開,打狗棒橫掃直劈,盡挑其他四劍士,對段泵的來劍視若不見。


    定性師太腳步一錯,腰身一擰,越過鬥柄上的兩名劍士,剜了兩朵劍花去刺段豪的雙眼,旨在救起“獨臂神丐’:。


    雖然北鬥七星陣由於兩名劍士而亡,但後著並沒大亂,處在天璿、玉衡、開陽和搖光位置上的劍士趕快四劍聯手,救天權位置的段豪。


    定性師太如果撤劍回救,剛好和“獨臂神丐”合二為一,完全可以將五劍士一舉擊滅,但此時已戰到白熱化的階段,雙方都殺紅了眼睛。


    定性師大不但不回救自己,反而長劍的去勢更快,段豪的長劍已刺向“獨臂神丐”,大驚之下,隻得向後一仰。


    可定性師大的長劍跟蹤而至,段豪隻覺得雙眼一黑,兩道鮮血奪眶而出,負痛大叫一聲,身子向後翻去。


    而定性師太的身上已插著四柄長劍,四劍士還沒來得及拔劍,甚至叫都沒來得及,就被“獨臂神丐”的打狗棒敲碎腦袋,定性師太慘然一笑道:“老叫化子,沒想到我幾個者根被他們折了……”然後緩緩倒下。


    “獨臂神丐”怔怔地站著,秋風吹來,不由得淚如雨下,提著打狗棒向段豪擊去。


    段豪側耳細聽,將一柄長劍舞得呼呼上風,護住前胸,他一雙眼睛已是瞎了,眼珠子掉在眼眶外,甚是駭人,大聲叫道:“江湖五怪,我們大理跟你們有何怨何仇,你們為何要害我們?”


    叫女臂神丐”心想:不明不白與大理十劍士大戰一場,更不明不白結下了深仇,真是好沒由來,看到其他四怪都氣絕而死,望望懷裏的好友,與自己喝一生的酒僧,數十年來,五人為了江湖安危,攜手對敵,如今隻有他一人,再沒人和他爭著喝酒,心中甚是傷感,忍不住又是熱淚長流。


    薑古莊看到這一切,不覺也是流下淚來。這時夜幕降臨,山洞裏已是漆黑一片,但上官癡卻看到薑古莊的臉上布滿淚光,柔聲道:“莊哥哥,你那……他們是你師父?”


    薑古莊沒有回答,從上官癡身上收回手掌,他已將癡兒身上的內息歸於丹田,也就是說功行圓滿,上官癡的內傷已完全無礙了。


    上官癡不知說什麽好,期期艾艾地道:“他們都死了!”


    薑古莊心神傷淒,說道:“還不是……唉!”本來他很想將上官癡責備一番,但她在事件中也是無心的,伺況怪她也沒用。


    上官癡低下頭,說道:“莊哥哥,我又惹你生氣了,你……你打我吧。”以前在石洞裏,隻要“奪命神尼”一生氣就打她。


    薑古莊心中痛極,上官癡又道:“我真的沒想到那趙……匡胤和你一模一樣的,他……


    我以為就是你。”上官癡有點語無倫次。


    這時隻聽見趙匡胤的聲音說道:“師父,快殺掉那瞎子。”


    原來趙匡胤武功低微,神心受刺,被眼花繚亂的身影弄得昏了過去,經過山風吹拂,已悠悠醒轉,醒來後見揚上隻剩下兩個站著的活人,心驚肉跳,趙匡胤帶兵打軟,在皇宮裏廝混,頗工心計,馬上就想到這是兩敗俱傷的結果。


    別說是趙匡胤,就是以前天天看到“奪命神尼”樂的上官癡,也沒見到如此慘烈的場麵,空中彌漫著一股重重的血腥味。


    段豪雙眼已瞎,聽得趙匡胤的驚叫聲,就提劍向那個方位刺了一劍,這時他已是全身虛脫,隻要趙匡獅個指頭一點,他就會倒下的,但趙匡胤目睹十劍士圍攻五怪,知他武功厲害,所以大叫“獨臂神丐”。


    “獨臂神丐”抱著“不戒酒僧”的屍體,定定地看著趙匡胤,沉聲說道:“莊兒,你穴道已解開了嗎?”


    趙匡胤道:“解開了,師父,就是這瞎子在皇宮裏點了我的穴道。”


    “獨臂神丐”冷冷說道:“你知我的外號叫什麽嗎?”


    趙匡胤心裏一驚,心想:這斷臂的老頭已識破了我不成,但他從沒見過江湖五怪,在皇宮裏也沒聽過,哪裏知道,饒是他心思百出,也突然間不能給5,j人想一個外號。


    “獨臂神丐”突然仰天哈哈大笑,說道:“你不是莊兒,我們都……哈哈!”笑聲極盡淒蒼,笑聲未歇,龐大的身軀向趙匡胤掠去,舉掌一拍,隻可惜經過一天的惡鬥,掌力甚微,趙匡胤就地一滾,躲過了這一掌。


    要是“獨臂神丐”沒有受內傷,這一掌下去,就是十個趙匡胤也沒命了。


    趙匡胤出了一身冷汗,可沒想到這麽輕麵易舉的躲過這一掌,趙匡胤不躲還好,因為莊兒哪是這麽蹩足的武功,“獨臂神丐”身子一欺,反手一掌,這一掌雖然力道已失,但方位和準頭卻在,經他一代宗師使出,那趙匡胤如何躲得過,“啪”的一聲,左臉頰中掌,但出趙匡胤意料的是,居然隻是輕微的吃痛,突見“獨臂神丐”身形一晃,跟著兩晃,站著再也沒動。


    “獨臂神丐”知自己性命不保,勉強使了兩掌,想殺了假薑古莊,但已是力不從心,強力將吐出來的血含在嘴裏,一雙眼睛嚴厲地看著趙匡胤。


    趙匡胤捂著臉,被“獨臂神丐”看得發怵,僵持了一會兒突然冷笑起來,道:“哈哈,缺手的老頭,你再來啊,老於本就是趙匡胤,可你們全都像瘋子一樣,硬說我是薑古莊,還說什麽玉佩,把我從皇宮抓到這裏來,你不打我,那我殺掉你!”


    說著從地上拾起一把劍,比劃了幾下,“獨臂神丐”依然沒動,趙匡胤知道自己的猜想完全正確,放f心挺劍向“獨臂神丐”刺去。


    “當”的一聲,趙匡胤手上的長劍脫手斜飛,從空中躍下一個人來,趙匡胤一看,大叫一聲:“鬼啊!”說著拔腿就跑。


    山上淒風慘慘,十來具屍體橫七豎八倒在地上,的確令人毛骨悚然,在慘淡的月光下一個與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人突然從天而降,趙匡胤嚇得魂不附體。


    還沒跑出幾步,一把利劍已從他背後透胸而過,上官癡走了過去,趙匡胤圓睜雙目,叫道:“癡兒……”


    上官癡杏目圓睜,冷哼一聲,道:“騙子!誰叫你裝莊哥哥來騙我!”


    趙匡胤哪能回答,脖子一歪,竟然死了,他圓睜著雙目,怎麽也想不到平時如此纏著自己患得患失的癡兒殺了他。


    人在情感上的轉變,的確是不能以常理來推淪,就是上官癡此時的心情也是矛盾的,的確,她在洞中遇到薑古莊,然後和他一起出來,她將十六年的情全部傾注在薑古莊身上,他對趙匡胤隻是把他當做薑古莊來愛。


    上官癡一劍殺了趙匡胤,就像是從一場夢中驚醒,就像是自己一劍斬斷了昨日的情,殺人對他來說沒有什麽對錯,在她的頭腦中隻存在你對我好,我就對你好,或者更簡單的說,你跟我玩,心痛我,我就百倍的回報你,如明白了趙匡胤不是當初那疼她的薑古莊,反而心中有一種踏實感。


    段豪終於靜了下來,身上濺滿鮮血,提著劍站著不動,突然放聲痛哭起來,道:“爹爹,豪兒沒找到玉佩…”


    “獨臂神丐”唔的一聲,將滿口鮮血噴了出來,身子也跟著向前撲倒。


    薑古莊叫了一聲“師父”,飛身一掠將“獨臂神丐”抱在懷裏。


    “獨臂神丐”的命已在呼吸之間,乍見徒兒,驚喜交集,恍在夢中,吃力地說道:“莊兒,真的是你?”


    薑古莊點了點頭,將師父放在地上坐好,手掌抵著他背心,催動內力護住他的心髒,“獨臂神丐”笑了笑,說道:“莊兒……你是怎麽來這裏的……”


    薑古莊把前因後果簡單說了一遍,“獨臂神丐”說道:“好,大丈夫行事本當如此。”


    薑古莊不知師父稱讚


    他哪一件事辦得好,見師父已是性命不保,還依然豁達,不由心中一酸,哽咽道:“師父,你……”


    “獨臂神丐”張開那蒲扇大的手掌,撫摸薑古莊的頭說道:“傻孩子,我們這把老骨頭總有一個死的時候,隻可惜沒有死在殲滅神宮的戰鬥中,卻讓大理他們給碰上,我們之間本不應該……”


    接著又道:“也怪我們,雖然那趙匡胤和你長得一模一樣,但卻性格迥異,可我們沒看出來,唉……這怕是劫數已到,莊兒,除魔衛道的重任就交給你了。”


    上官癡見“獨臂神丐”的大手撫摸著薑古莊的頭上,宛如撫摸在自己的頭上,心中一片暖和,心想:莊哥哥比我好多了,那麽多人喜歡他,疼他。


    沉吟了一會兒,“獨臂神丐”突然說道:“莊兒,你認為南宮世家的丫頭怎麽樣?”


    薑古莊並非木石,南宮傾城對他一顰一笑,以真麵目相視,無一不在向他流露少女的情懷,但這些事怎好講,說道:“南宮姑娘不但武功超群,而且/心計過人,非常人所能及,現在已練成了雕圖上的武功,恐怕已在徒兒之上。”


    “獨臂神丐”說道:“那雕圖上的武功據說是大理段氏、東方世家、慕容世家和西域雄鷹堡二百年前四人各留下精妙一招,幸好沒落於神宮人之手,但不知那玉佩上又有什麽……


    莊兒,玉佩還在你身上吧?”


    薑古莊道:“徒兒一直帶在身上……”


    話還未說完,薑古莊隻感到身後兩股勁力襲來,剛要反擊,隻聽得兩聲慘叫,上官癡比他還快,雙手一探,已將突然襲擊的黑哀左使和段豪的手腕給折斷,雙手一鬆,跟著向兩人的頭頂抓去,薑古莊喝道:“癡兒,不要殺他!”上官癡縮回手,退在一邊。


    黑衣左使突然大笑道:“嘿嘿,他們穿的衣服都不一樣!”


    薑古莊穿的是東方雪為他縫製的衣服,而趙匡胤穿構是繡滿錦花的長袍。


    上宮癡怒道:“你笑什麽,再笑,我殺了你。”


    黑衣左使說道:“姑娘,你凶什麽?你很喜歡你莊哥哥是吧,但和南宮傾城、東方世家才姐相比,你的心機可是最差的,到時候可有你哭的。”


    上宮癡沒想到黑衣左使會反唇相譏,不過上官癡此時的心情和在皇宮裏可不一樣,她在趙匡胤身邊一點都不踏實,而在薑古莊身邊她覺得沒了那份擔憂,因為她的莊哥哥在她生命垂危的時候,都沒舍她而去,但黑衣左使的聒使她弄了個大紅臉,想到以前爭風吃醋的似乎不是她一般。


    薑古莊說道:“心機多並非是一件好事,像姑娘你這樣,誤入歧途,為神宮做了一個殺人工具和一個白癡又有什麽區別呢。”


    黑衣左使冷哼一聲道:“虧得你還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少俠,如此雞腸小肚,不成氣候,說出這種酸不溜秋的話來,算什麽大丈夫。”


    薑古莊冷靜道:“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在姑娘的眼裏,怎樣才能稱得上大丈夫。”


    黑衣左使道:“大丈夫要麽為天下百姓蒼生創一番偉業,要麽一統江湖,完成千秋霸業,天下惟我獨尊。”


    薑古莊一時倒也啞然,想不到黑衣左使居然有如此驚人鴻論,黑衣左使望了一眼“獨臂神丐”,自顧自又道:“江湖五怪在江湖的名頭,可謂天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一生行俠仗義,可謂義薄雲天,但談不上救世濟天,充其量算是個俠士,而不能算作丈夫。”


    “獨臂神丐”沒有吱聲,望著秋夜的星空,想著心思,此時俠士和偉丈夫對他來說已不是那麽重要,江湖五怪在江湖上行俠仗義,且脾氣古怪,可五人沒有回天之力,唐末之年,朝綱混亂,民不聊生,五人的武功再高也是無濟於事,不能助蒼生出水深火熱之中,而且五人都有縱橫一世的武功,命喪黃山之巔,還不如不會武功,悠然遁世算了。


    薑古莊也陷入沉思,父親、母親、劉叔、劉嬸、思師是世上最親的人,一個個的棄世而歸,現在雖然自己父仇已報,可自己並不快樂,特別是這幾個月來,沿途兵革之餘,城破戶殘,屍骨滿路,所見所聞,盡是怵目驚心之事,到處生靈塗炭,回想起來,那情那景曆曆在目,不由得怔怔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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