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北歌聽見車外一聲高喊放行,狹小的馬車又‘吱呀吱呀’的晃了起來,北歌眼看著自己的馬車隨著車隊一起出了城。馬車又跑了一個時辰,再次停了下來,車外有聲音催促她們下車,北歌看著車外的驛站,悄悄將窗子關好,故意留了行李在車上。


    北歌下了車,隨著其餘的九個舞女身後入了驛站,她的房間被安排二層,北歌最後一個踏上樓梯,她看著前麵的人遠走,隨後轉過身向驛站外走,很快在門口處被看守的人攔住:“去哪?”


    “回官爺,我行李落在馬車上了,想去取回來。”


    門外的兩名看守對視一眼,放了行:“馬車都停在馬廄了,快去快回。”


    “請問官爺,馬廄在哪邊?”


    “在西邊。”其中一人已有些不耐煩。


    北歌聞言俯身道了謝,隨後快步向馬廄處走,北歌剛踏出驛站,本坐在正堂喝酒的一個兵士突然拿起身側的刀,起身一路跟隨著北歌出去。


    離開那兩名看守的視線,北歌開始向馬廄處跑,她現在愈多停留一分愈危險,她得盡快找到徐娘備給她的馬,趁著沒人發現逃開驛站。


    北歌先去車上取了行李,隨後跑到一旁的馬廄裏,結果前後兩個馬廄都是空的,沒有一匹馬。北歌抱著行李,腦中一時發白,她又在馬廄中跑尋了一圈,額間漸漸生了冷汗。


    北歌聽見身後的腳步聲,她一回頭便見幾步之外,提刀走來的兵士,北歌心上一緊,她顧不得思索將手中的行李狠狠丟向來人,接著向外跑。


    北歌隻是憑著救生的本能向前跑,她不知道該跑去哪,能跑去哪,是靈後下旨要殺她,這驛站之內沒有人會救她,出不了驛站,她便是死路一條。


    北歌本就身量小,步子小,體力更是不急,眼看著就快被身後的人追上,腳下又突被什麽猛得一絆,北歌整個身子前傾摔了下去,她努力想爬起來,雙腿卻摔的麻木,她轉頭看見了蒼涼月光下,那把近在眼前,寒光凜凜的大刀。


    北歌閉上眼睛,這難道就是她的命嗎?她不甘心……


    預料內的疼痛沒有發生,耳邊響起了兵器碰撞的聲音,北歌睜眼的一瞬,身子被人從地上抱起,她躺在男人的臂彎裏,愣愣的望著眼前的人。


    男人的雙眼眸在冷月格外熟悉,他抱緊她顫抖的身子,溫聲安慰道。


    “郡主,莫怕。”


    第6章 營中相見


    北歌愣看著戚修賢,待她回神,方才追殺她的人,已被戚修賢的隨從抹了脖子。


    北歌忍不住身子發顫,因對陌生的排斥,她下意識抬手去推戚修賢的胸膛,掙紮著想從他懷中下來。


    戚修賢察覺到北歌的抗拒,卻一時沒有放手,反而抱著她上了停在一側的馬車。


    車廂左右燃了兩盞燭燈,將兩人的容貌都照的清晰起來。


    北歌的麵色近乎慘白,藏在衣袖下的手緊握著匕首,隨時準備出鞘,她盯視戚修賢,強裝鎮定的問道:“你究竟是誰?”


    戚修賢聞言扯了扯唇角,隻是道:“郡主不必知道我的身份,隻需知道我不會傷害郡主。我還會按照郡主的心思,平安送郡主去幽北。”


    戚修賢話音剛落,行駛的馬車被人攔下,北歌心上猛地一緊。戚修賢瞧出了北歌的緊張,安慰一笑,他半推車窗向外問了句:“何事?”


    “回主子,說是丟了個舞女,要搜查。”


    戚修賢用餘光掃了一眼身側的北歌,瞧見她緊繃起的身子,抬手從懷中拿出令牌遞了出去。


    令牌很快被還了回來,接著,北歌便聽見外麵一聲高呼放行。


    令牌一遞一還之間,北歌隱約看到上麵刻著個字,應該是姓氏,卻看不清楚。


    戚修賢將令牌收入懷中,對北歌笑了笑。


    “為什麽要幫我?”


    “我若說同郡主投緣,郡主相信嗎?”


    “公子自己相信嗎?”北歌緊盯著戚修賢反問,想從他麵上探出些究竟:“公子與我不過陌路,可公子不僅幫我救我,還要送我去幽北,我著實不相信,我與公子的緣分這樣深。”


    戚修賢神色波瀾不動,隻是嘴角微動:“郡主覺得在下是陌生人,可在下卻覺得與郡主已是相熟。我們好歹曾見過,就算不是郡主這樣的美人,換成別的姑娘遇難,在下也會出手相救的。”戚修賢說完,又看著北歌挑眉一笑:“郡主如今安全了,不必再握著匕首了。”


    北歌聞言身子一僵,她看著戚修賢唇角那不甚在意的笑,突然意識到,她們之間如此懸殊的實力差距,無論戚修賢是敵是友,現今她都不得不聽他的安排。


    思及,北歌將藏在袖中的匕首輕輕放在身側,隨後望著戚修賢一笑:“公子救我,當真隻是出於好心嗎?”


    “自然,”戚修賢聽著點頭:“不過還有一點。”


    北歌心下了然,靜聽戚修賢下句的要求。


    她不相信戚修賢真的是完全出於好心相救,他那日突然出現在教坊司已是奇怪。徐娘之前說戚修賢是跟隨在她身後同她一起下樓的,想來他應該是偷聽到靈後的旨意,然後一路跟隨而來,順勢出手相救。


    “那日在教坊司,郡主不領在下的情,不知今日,郡主可念我出手相救之恩?還是仍覺得北侯留給您的那塊玉佩,能救您的命?”戚修賢的話語中三分調侃七分玩笑。


    北歌聞言一愣,她意外戚修賢開口竟是說這個。


    戚修賢等了等,見北歌仍隻是滿眼警惕,並沒有開口言謝的意思。戚修賢似有無奈的笑了笑,隨後抬手敲了敲車門。


    行駛的馬車應聲慢慢停了下來,北歌看著突然起身的戚修賢,下意識去摸身旁的匕首。卻見戚修賢推門下了馬車。


    戚修賢站在車外看向車內的北歌,將她的警惕與不安看在眼裏。


    “我勸郡主先不要下車,郡主可以不信我,但郡主若是不想被抓回去,最好先暫時的選擇相信。”


    “我不方便陪著郡主一路去幽北,”戚修賢說著抬手拍了拍他身側的隨從:“阿辛自幼跟隨我,他會護送郡主前去,郡主不必擔憂。”


    “等甩開那些追兵,郡主若是想要自行去幽北,阿辛會將馬車留給郡主,不再跟隨。”


    阿辛聞言俯身對著北歌恭敬一禮。


    北歌聽著戚修賢的一番話,她著實看不透他的想法,更猜不準他的意圖。


    “徐娘備的馬,是不是你偷走的?”


    戚修賢聞言一愣:“什麽?”


    北歌瞧著戚修賢麵上的神情,他詫異的模樣不像是偽裝,可若不是他,徐娘備好的馬怎會說不見就不見,而他又偏偏好巧不巧的在她遇難是出現。


    北歌一向不信巧合,更何況是這樣精準的巧合。


    “公子真的不打算告訴我,為何願意擔上這樣大的風險幫我嗎?”


    “大概在下料想到,日後會有求於郡主吧。”戚修賢對著車廂內的北歌輕俯了俯身,隨後讓阿辛上了馬車。


    戚修賢看著阿辛駕著馬車走遠,向長街一側走去,等候在暗處的隨從,牽著兩匹馬走來。


    戚修賢拍了拍馬背,翻身上了馬,他身後的隨從忍不住問道:“主子,您救了北氏,又送她去幽北,若是被太後知道……”


    “太後不會知道。”戚修賢篤定:“即便太後發現北歌跑了,也不會懷疑到我頭上,我是戚家人,何必幫助攝政王府的餘孽呢?”


    “那您究竟為何要幫那北氏呢?”


    戚修賢聞言,冷掃了一眼身側的隨從。


    隨從心上一涼,連忙低頭認罪。


    ……


    北歌想過甩開阿辛獨自北上,可又顧忌自己若是迷路,容易被靈後的人追上抓住,再加上一路來阿辛恭敬有禮,並沒有任何侵犯的舉動,利弊之下,北歌選擇暫時相信阿辛。


    路上北歌也試著旁敲側擊,想問一問他主子的身份,但阿辛嘴封的極嚴。北歌試過一次知道問不出,便再閉口不提。


    阿辛帶著北歌日夜兼程,期間換過一次水路,算是徹底將靈後委派的隊伍甩開。北歌到達幽北時,比預計的時間更提早了半個月。


    在幽北城內,北歌打聽到蕭放一向宿在駐紮於城外的軍營裏,城內的將軍府一直算是個擺設。北歌知道幽北刺史何錚是靈後的人,想來靈後如今應該得知她逃走的消息,正四處抓她,她若是被何錚發現,又是死路一條。


    北歌讓阿辛一路帶著她出城,前往蕭放駐紮的軍營。


    還未靠近營門,北歌便已被張滿的弓箭攔住腳步。北歌拿出玉佩,握在手中舉起給守營的士兵們看。


    有兩個兵士跑來,看見她手中的玉佩一愣。


    北歌拿著玉佩讓兵士去幫她尋一個叫連祁的人,說北幼微求見。


    幼微是北歌的小字,如今這世上,知道她小字的人,隻剩下弟弟和連祁。


    兵士二人聞言,相互對視,他們看著玉佩思索半晌,其中一人還是向營內跑去。


    北歌便坐回到馬車上靜等,等了約是一炷香的功夫,便聽阿辛在外敲門說人來了。


    北歌整理好行李,推門下了車。馬車外站著的連祁麵色複雜,北歌看著他微俯了俯身:“連表哥。”


    連祁的母親是北歌的表姑母,連祁雖在血緣上同北家連親,但是連家與攝政王府一向政見不合,且本就是表親,兩家不甚親近,多年來極少來往。


    連祁聽著北歌這一聲表哥,一時更不知該如何開口,許久他才不甚相信的問了句:“我聽人說你在營外求見,還拿著侯爺的玉佩?”


    北歌點頭,將玉佩遞給連祁看:“我求見連表哥是想請你帶我去見侯爺。”


    “侯爺曾留了這枚玉佩給我,讓我來幽北尋他。但我如今這身份,說出來隻怕沒人會相信,便隻能來麻煩連表哥了。”


    連祁的看著玉佩,他確定這枚的真的,他沉默許久,將玉佩還給北歌後問道:“侯爺為何會將玉佩給你?”


    北歌聞言隻笑了笑:“說來話長。”


    連祁蹙眉看著北歌麵上的笑,沉默半晌終是忍不住開口:“前月我陪侯爺歸京,侯爺去了教坊司……”連祁眼見著北歌神色一僵,頓了頓又道:“我明白你如今的處境,你若有難,我可先替你尋個地方落腳,你不必……”


    “連表哥的心意,幼微心領了。若是連表哥方便,還望表哥能帶我入營,麵見侯爺。”


    “你又是何必呢?”連祁的語氣突然有些重,可更多的是無奈和他自己也不知何來的煩躁。


    北歌對著連祁,再次俯了俯身:“多謝連表哥。”


    連祁看著身前作揖的北歌,終是妥協,同意帶她入軍營麵見蕭放。北歌同阿辛道別,又讓阿辛待她向他主上表示謝意。


    北歌隨著連祁入了營中。連祁的祖父瞧不上攝政王府,卻一向敬重蕭放,早早將連祁送到蕭放身邊曆練,連祁在邊關追隨蕭放近四年,如今已是蕭放身旁的副將。


    連祁帶著北歌一路進入了內營,走到內營的最中心處,連祁停住腳步,抬手指了指正中央的營帳:“這就是侯爺的帥帳。”


    北歌順著連祁所指望去,腦海中驀然浮現出那晚的畫麵,蕭放的眼神,蕭放的氣息,還有蕭放略有冰涼的指尖……北歌的心跳不受控製的加快,她緊緊握著手中的玉佩,想讓自己混亂的氣息冷靜下來。


    這一路上,她經曆了太多的波折,差點將命丟了去,隻為了蕭放那一句算不上承諾的話。


    “你若真有你說的本事,本侯在幽北等你……”


    北歌深深呼氣,無論蕭放最初是怎樣的心思,真心也好,搪塞也罷,如今她既然來了幽北,就要拚盡所能,讓蕭放將她留在身邊。


    北歌望著幾步之外的帥帳,隱隱可以瞧見帳內的燭光,她挪動腳步,向前走去。


    第7章 營中相見(二)


    北歌未走幾步,便被身後的連祁攔住。


    “侯爺不在帳內,一早便領兵出營了,我先帶你去側營等。”


    北歌聞言看著連祁思索片刻,隨後搖頭回絕:“不必,我在侯爺帳中等他。”說罷,繼續向帥帳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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