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濃想到容從曾經提到過,楊眉自被調到永福宮後一直飽受容歡的排擠與欺淩。她的遭遇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容從而起,但似乎在楊眉眼中,容從卻成了她心目中最大的救贖。


    “我想報答他,我想證明給他看,我想讓他知道當初被他挑中的我是值得被他信任與重用。”黑暗中的曙光是那麽耀目,楊眉一下子就陷了進去,無法自拔,“我迫不及待想接近他……”


    “我喜歡他。”


    溫濃扭頭,悚然盯著楊眉出神的側龐。


    “你別這樣看我,太監與宮女又不是沒有對食之說。”楊眉哂笑:“就算我喜歡的隻是閹人,可他在我心裏的感情,超越了俗世間的任何男女之情。”


    溫濃不知應該怎麽勸她……首先容從是個太監,其次她年紀還這麽小,再者上輩子她可是皇帝的女人啊啊啊!


    楊眉淡淡瞥過她那滿肚子話想說再憋著不說的表情:“你覺得我對師傅的感情隻是兒戲?”


    溫濃生怕點頭太用力會傷害到她。


    可楊眉似乎並不以為然,她輕笑出聲:“溫姐姐,這世間有太多的感情看似不可思議,卻是令人意想不到的那麽真實。”


    “就像,你與信王。”溫濃被她噎住,楊眉緩緩地接著說:“又比如,師傅對太後。”


    溫濃駭然睜大眼睛,瞪向語出驚人的楊眉。


    “別不信。”楊眉低低地笑了,越笑越諷刺,也越笑越苦澀:“當我知道的時候,我也騙自己別信。”


    “你、你怎麽知、知道?”溫濃嚇得話都說不利索。


    楊眉偏頭看她,那雙瞳仁黝黑,深深定格溫濃身上:“你好像真的一點也沒有察覺我有什麽不一樣的地方。”


    溫濃被她盯得渾身不自在:“不一樣的地方?”


    “當我聽見你喊他師傅的時候,我真的很嫉妒哦,溫姐姐。”楊眉直勾勾盯著她,宛若被蛇盯上的青蛙,“明明他是我的師傅。”


    溫濃一怔。


    “你的位置,本該屬於我的。”楊眉指著她的心口,輕輕一戳:“上輩子就是我的。”


    溫濃宛若觸電,猛地站起踉蹌後退,見鬼一般盯著她。而楊眉就著原來端坐的姿勢,靜靜抬首盯著她。


    “你、你也……”


    溫濃的心提了到嗓尖,楊眉是重生的!跟她一樣是重生的!!


    楊眉起身向她走來,在溫濃忌憚地想要往後退之時緊緊扣住她的手:“你別這麽怕我,這輩子你混得比我好,應該是我更怕你才對。”


    “可我知道你是個好人,你是個軟心腸的老好人。”楊眉雙手牽握她的手,就像姐妹倆相好一般:“我已經什麽都沒有了,你總不會落井下石,還來害我的對不對?”


    溫濃搖頭,使勁搖頭。


    楊眉舒眉:“你別擔心,雖然剛開始我的確心存不甘,可你我誌不相當。你有你的信王,而我……我要做的事情與你並不衝突。”


    溫濃還沒能從震驚中緩過神來,任由楊眉牽著:“不、不衝突?”


    “我這輩子什麽都不要,我想要的隻有師傅。”楊眉雙眼閃爍著未明的光:“你我都是過來人,我倆擁有共同的秘密,我們可以互惠互利。”


    溫濃腦子轉不過來:“互、互惠互利?”


    楊眉豎指作了個噤聲的動作,欺身附在她的耳邊說:“有人盯著你。”


    溫濃知道,八成是陸漣青的手下,但她沒有跟楊眉老實交待,也不知楊眉究竟是怎麽知道的。


    “曾經的你離得太遠了,以你的身份恐怕很難知道宮裏一些不為人知的秘辛,我能告訴你。”楊眉輕聲在她耳畔說:“包括上輩子信王的死。”


    那兩瓣唇緩緩動起來:“他不是病死的。”


    溫濃瞳孔驟縮,盯著近在眼前的楊眉,楊眉淺笑:“溫姐姐,你也會幫我的對嗎?”


    “可我如何能夠相信你?”溫濃心跳如鼓。


    楊眉遺憾說:“如果你不能夠相信我,那這世上再也沒有人能告訴你真相了。”


    溫濃沉默,好半晌終於開口說:“你可知道盯著我的人都是信王派來的?無論你我在這裏說了多少,都會源源不斷傳回他的耳朵裏。”


    楊眉笑了:“那豈不便好。”


    溫濃皺眉,立刻就明白了楊眉的故弄玄虛,她知道盯著她的人是陸漣青派來的,她是想借陸漣青的手幫後麵的事?


    “重生之說,尋常人豈會相信?”溫濃故意打擊她。


    楊眉哂然:“溫姐姐,你明明離他這麽近,怎麽就一點也沒有發現?”


    “發現什麽?”溫濃眉心一跳,麵露別扭。


    “信王。”楊眉眼裏閃動著精芒,“信王跟我們一樣。”


    溫濃傻了,如遭雷劈,整個人都傻了:“不可能!”


    楊眉細細打量她,確定她是真的一無所知,而不是故意裝傻之後,終於搖頭:“溫姐姐,說你精明,可你在某些方麵卻傻得可憐……”


    “又或者……你被信王耍得團團轉?”


    這番話令溫濃感到極度不適,她傻嗎?如果陸漣青真如她那般,那麽一直以來從未往這方麵仔細思考過的她或許真如楊眉所說,簡直傻透了。


    她從未懷疑楊眉是重生的,或許是因為彼此接觸的不夠多,楊眉隱藏的也足夠深。那陸漣青呢?經楊眉一提,溫濃竟發現陸漣青身上的疑點隻多不少,就比如他知道蘇情刺客的身份,他還知道皇帝生辰宴上妙觀齋有伏,原以為這些都可以稱得上是陸漣青的神機妙算,可會不會是因為他早就經曆過這一切,所以能夠更早地進行布局?


    從前存在很多解釋不通的地方,換個說法以後竟就變得自然而然起來。但隨著而來的疑點隻會越來越多,陸漣青是怎麽重生的?難道也像她那樣死後重生的嗎?那陸漣青會否覺得她可疑,甚至是楊眉都能發現她的異樣,陸漣青難道一點都沒有察覺嗎?


    不可能,解釋不通。


    楊眉看出溫濃的心很亂,她眉心微蹙:“溫姐姐,我並不想與你為敵,否則就不會主動向你坦誠這些。”


    “上輩子很多事情你不知道,我可以告訴你,相反我希望你能助我一臂之力。”


    楊眉這是在投誠,拋出橄欖枝,就是希望溫濃能夠投桃報李,相互幫助。


    溫濃勉強壓力內心的亂蕩:“你想讓我幫你什麽?”


    “幫我除去太後,以及容歡。”楊眉目光森芒。


    溫濃驚駭得說不出聲,但楊眉卻無比決絕:“我希望能借你與信王之手阻止他們。”


    “任由他們繼續作亂,遲早會害死師傅的。”她眉宇輕顫,透著一抹神傷,隱忍地說:“求你,救救他。”


    第130章 秘密   很多個秘密,每個人的秘密。……


    永福宮中, 太後摒退宮人,獨自躲在寢宮裏。


    自她在皇帝麵前狠狠發了脾氣,整個人都顯得精神不濟, 鬱鬱寡歡。


    太後不得不承認, 此時此刻的她品嚐到前所未有的焦慮。不光是因為皇帝的一句負氣話,還是當日出宮在信王府與陸漣青撕破臉,還是那個被陸漣青捧在手裏放在心上的溫濃,還是對無法掌控的未來感到不安與恐懼。


    寢室幽香縷縷,平日靜心寧神的香霧並未能夠撫平此刻忐忑不安的心緒。太後想差人去把容從從尚事監叫回來,可不知想到什麽,到嘴的話又收了回去。


    自容從接管尚事監以後, 就不能再像從前那般無時無刻地貼身侍候在她的左右。不、不隻是在接手尚事監以後,早在她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太後,接手後宮統管權以後, 容從開始變得很忙, 越來越忙。


    她有多久不曾與容從閑坐下來細細談心?太後竟已不記得了。


    從前日子過得再難, 容從永遠都會站在她的身後, 在危難之時緊緊握住她的手, 可什麽時候變了呢?


    是她變了?還是容從變了?


    太後支頤,神容頹黯, 隻覺得每一分每一秒都過得無比艱難。


    “娘娘?”


    門口傳來一聲低喚, 令太後不覺翹首眺望, 卻見從外窒掀簾進來的人是容歡。


    “怎麽了?”太後先是佯作精神,隨即想到自己原是吩咐誰也別進, 不由顰眉斥責:“沒規沒矩,不是說了讓你們守在外邊,別來打擾哀家嗎?”


    “最近師傅不在, 娘娘心情總是不好,您把自個悶在屋裏多沒意思,還不如奴才陪您說說話兒解解悶。”容歡卻是大喇喇地湊近來,顯然早就習以為常。


    “你不來氣哀家就已經菩薩保佑了。”他的話令太後心中觸動,不過還是怨嗔地輕輕捏了他的臉一把,卻發現小時候的嬰兒肥漸漸消褪,少年已成,再過些年頭就是大人的範。


    難怪容從老是念叨著不能把他當孩子,他已經不再是剛入宮時骨瘦嶙峋的小孩兒了。


    思及從前,太後總會忍不住對他生出幾分憐憫之心,包容的耐性與脾氣也會有所放寬:“你師傅為什麽不在,還不是因為你不肯去尚事監替他多多分擔?你這會是不是又想來磨哀家的嘴,好放你去皇帝那?哀家的話已經話在那了,這事說不準就是不準,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太後在這件事上態度異常堅決,容歡也不是不明白她們為什麽不給自己去當皇帝的近侍官,他一邊替太後按摩頭穴,一邊撇嘴不服:“師傅還不是怕奴才又提要去永順宮,所以才故意把奴才調去尚事監?可尚事監裏都是些女工的粗活,奴才又不懂那些,去了還得受氣,奴才才不幹,您讓奴才天天給您按摩頭穴,都比去尚事監受苦受難來得強。”


    他這手法是跟容從學的,摒除那些呱噪的抱怨,太後閉上雙眼便覺得像是容從在身邊,心頭微鬆:“那你就舍得你師傅一個人在那裏受苦受難?”


    太後等啊等,卻並未等到容歡的下一句話,不由睜開雙眼。


    容歡這才扯起嘴皮:“娘娘又怎麽知道師傅去了就是受苦受難?”


    太後容色一淡:“不然?”


    “師傅的事,娘娘不知道的多了去呢。”容歡不以為然。


    太後不緊不慢地說:“你師傅的事情,哀家知道的絕對比你多得多了。”


    “那陛下身邊那丫頭的事,他怎麽沒有提前與您說了呢?”


    “你怎麽知道他沒跟哀家提過?”說起這事太後又要訓他:“非要追究起來,這事還不是因為你給惹出來的禍……”


    “因為奴才?”容歡咯咯笑道:“從前奴才惹出來的禍事還少嗎?他可不見得每條都替奴才兜著瞞著,不與您說。”


    太後皺眉。


    容歡從太後身後的位置繞出來,蹲身單膝跪在她跟前,抬首看她:“娘娘並沒有完全相信師傅的解釋吧?”


    “師傅背著你偷偷將楊眉安插在陛下身邊,難道您就真的不怕……?”


    太後麵色一沉:“容歡,你這是在挑釁你的師傅嗎?”


    “奴才絕無此意。”容歡一臉無辜地攤手:“隻是娘娘……您不覺得那天小家宴裏信王的態度很奇怪嗎?”


    “什麽?”提到那日舒光齋的小家宴,太後眉心一跳。


    “信王哪是這麽好說話的人?可他那日言語之中所透露出來的意思分明向著師傅的,你難道就品不出來?”


    容歡的每一句話都在加劇太後內心的動蕩,她忍不可忍:“你到底想說什麽?”


    “自妙觀齋出事至今,您與陛下身上發生了多少事,娘娘恐怕已經覺察出來了吧?信王已經坐不住了。”


    容歡眸光暗閃,太後聽得心驚:“你是說……”


    “信王毫不掩飾他的意圖,難免會令宮裏朝上人心異向……”


    “不會的,阿從不是這種人。”太後下意識否決。


    容歡細細端佯她的容色,微眯雙眼:“你根本不知道師傅是什麽人。”


    “他是曾與哀家共患難的人,那麽多年了,哀家相信他。無論信王許予多少條件,哀家堅信他絕不會背叛哀家。”太後無比篤定,她與容從的羈絆絕不是旁人三言兩語能夠挑撥得來,即便是容歡也不行,尤其是他更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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