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於虛空中的那一點,在同一時刻接收了五柄來自同一方向、不同軌跡的小鑿,這五柄小鑿很準時,很順賈風騷的意思,在那虛空中的焦點上,撞了一下,五柄小鑿互相撞擊了一下。然後就像被捅的蜂窩一般,爆射開來,沒有定形的角度,沒有任何三點在一條直線上,這是一簇亂射的花,這是一團瘋狂的殺人凶器。


    這些小鑿很飄突,很迅捷,那絕不是用語言所能準確形容的。那隻是一種感覺而已,當這種感覺一產生後,賈風騷的一根小鑿已經飛入到無塵子開滿鮮花的春天裏,還有四根分射尹氏五虎。不多不少,每人一根。


    當無塵子發現自己編織的春天裏,飛進來一“毒蜈蚣”時,已經是有些遲了。遲則生變,那根小鑿已迎麵向無塵子飛射而至,咽喉、眼睛、額頭、心髒……這幾大要害似乎都是這柄小鑿的目標。無塵子沒有辦法,他隻好毀去春天,毀去自己編織的春天,他不想自己的血染紅春天裏的花,所以他便回劍自保‘但他心裏始終有一點不明白,他的劍網如此密,他的劍花開得如此鮮豔,為什麽依然會有這條“毒蜈蚣”飛進來,但一切考慮都是白費,因為春天已被眼下的夏未秋初所替代。


    尹氏五虎的情況也不是很好,他們的劍招很狠,但卻沒有一根根小鑿狠。他們似乎想起了什麽,但又來不及考慮和思索,因為小鑿已經罩住了他們上半身各大要害。他們的劍網並沒有起到很大的作用,他們不想死,所以他們隻得回劍自保。


    現在最讓淩海頭痛的是從四麵湧過來的三十名殺手,三十名不畏生死的殺手,他們的劍都很鋒利,他們的劍都很狠,他們的殺氣都很濃,他們的配合都很穩。趙乘風的劍依然沒有改變方向,砍向尹氏五虎的狗頭,而殷無悔的劍卻是攻向三十名殺手。淩海的劍呢?他的劍在哪裏?隻有他自己知道,其他人誰也摸不透。不過淩海雖未出劍,但卻動了一下左手,隻動了一下。


    無塵子自己開創的春天已被一條“毒蜈蚣‘’完全毀去,可是當他的春天一滅後,卻又看見了一個春天,比他所開創的春天更逼真,更動人,更有意境。幾朵小小的鮮花被微風吹著緩緩地飛旋,然後飄向遠方,又似就在他的近前,虛虛渺渺,飄飄忽忽,毫無著落。後麵幾隻小蜜蜂,幾隻美麗的蝴蝶,幾隻漂亮的蜻蜒,也隨後追至,它們的動作,它們飛行的軌跡是那樣優雅,那樣有生氣。時緩時急,一陣陣花粉的香味,一陣陣銳耳的翅膀振動聲,真讓人有些陶醉。


    無塵子有些自卑,這樣的春天,是他所製造出來的春天所無法比擬的,這裏有綠葉,有紅花,有青草,有白花,有彩蜂,有黃蜂,有紅蜓……這是多麽神奇的製作呀。這些東西都很飄突,有一點點不真實的感覺。


    無塵子是個高手,高手有高手的心智,高手有高手的定力,高手有高手的反應。無塵子隻是有一點迷惑,那是因為那個春天與他所製造的同是春天,所以才有一刹那間的迷惑,但很快便已回到現實之中。現買之中有一條“毒蜈蚣”向他噬來,現實之中,他的劍已經削向“毒蜈蚣”,現實之中那美麗的春天隻是一個動人的陷阱,一個誘人的殺招。


    “叮叮叮……”無塵子及尹氏五虎中的四虎都擋開了飛射向他們的小鑿,但小鑿的力道大得驚人,無塵子的手臂有一點點酸麻,尹氏五虎剩下的四兄弟每人都向後飛退了兩大步。


    小鑿中有一道浩然清純之氣,這不是先天存在於小鑿內的,而是賈風騷注入小鑿內的,這一股真氣是使這五根小鑿在虛空中撞擊後又爆射而出的動力,這一股真氣也是讓小鑿能安然穿透劍網和春天的護罩,而這一股真氣並未因此而消失,而是繼續存留於小鑿之內。


    “好,好,你這一鑿打得爽呀,打得爽。現在來看看我的。”白百癡大聲歡叫道。


    “嘿嘿,更爽的還在後頭呢,走!咱們到裏麵去和他們打。”賈風騷得意地道。


    “那我們來比一下,看誰打倒的人多,怎麽樣?”白百癡大叫道。


    “比就比,誰怕誰呀?”賈風騷一說完立刻飛入三十名殺手之間,而在空中翻騰之時,便從腰際拔出兩把和他剛才打出去的小鑿一樣的小鑿,嘴裏還大喝道:“看鑿!”幾名殺手被這一喝驚了一下,又看見對方抽出小鑿,以為會和剛才一般飛射出去,所以便向兩旁讓了一讓。而賈風騷並不打出這兩根小鑿,而是借機落入人群,便開始一陣亂打。


    白百癡卻從懷中掏出一對短巧的鉞,一式雷公飛天,雙腳向右旋跳,轉了一個二百七十度的大彎,然後全身騰空而起,當飛臨外圍的殺手時,右腳迅速飛彈而出,同時推出一掌,鉞斜展,鉞刃上挑,一下子使得這名殺手飛身側上,同時又有四名殺手反攻而上,劍氣橫飛。


    真是驚險萬端。


    白百癡並不怕,他遇到越厲害的對手,便越興奮,他的鉞招不斷地翻變,陳香劈山、羅漢拜像、仙人敞門、劉海撒錢、太公釣魚、迎風斷草、龍旋天邊……每一招都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絕技,而他的兵器也是奇形怪狀,更使得眾殺手手忙腳亂。


    酒篷裏的豪傑對毒手盟也是恨之入骨,今日一見有這些武林高手與之對敵,當然也想放手去幹,將這些毒手盟的精銳給滅掉,反正後天王老英雄壽宴上便會提出如何對付毒手盟的大計,聯手除去這一大奸幫,也不在乎早一天與毒手盟正麵翻臉。所以有很多人躍棚而出,刀光、劍影、棍風、槍嘯、人吼,匯成一片肅殺交響曲,形勢異常猛烈,這是毒手盟剛開始沒有預料到的結果,絕沒有預料到。也是毒手盟絕不想見到的,但形勢的確已經發展到了這一步,慘殺是不可避免的。


    無塵子擋開了那一根小鑿,但卻又麵臨著一個更大的問題,那便是——秋天裏的春天,充滿生機的春天,充滿誘惑的春天,奇詭無比的春天。他想躲,但已經沒有時間讓他去構思躲往何方,也沒有機會去躲,幾朵野花分布得很奇特,幾隻蜜蜂所走的路線很美妙,幾隻蝴蝶飛行的軌跡也很特別,幾隻蜻蜒飛行的弧度很玄,幾隻黃蜂、幾片綠葉、幾株小草飛行得很雜亂,似乎毫無章法,但卻又織成了一道很規則的網。


    無塵子的手臂酸麻還未來得及複原,便又要揮劍去擋。可是他卻發現自己的手臂很酸軟,幾乎使不出力氣來,接著全身都似乎要發軟,握劍的力氣都沒有了。這時他才感到那些花粉之香有些不妥,但已經遲了,再也沒有機會去告訴別人。


    “撲撲……”蜜蜂、蜻蜒、蝴蝶、黃蜂全都鑽到了無塵子的身體裏,幾朵小花、幾片綠葉、幾株小草也插在無塵於的身上。


    “有,有毒……”無塵子發出最後一聲不敢相信是現實的低語,但誰也沒有閑情去理會,因為現在的戰況已經很激烈,簡直太激烈了。


    淩海欺身一把奪過無塵子手中的長劍,於是大家看到了淩海的劍,也是無塵子的劍,但這真的是淩海的劍嗎?隻有淩海能告訴那些殺手。


    趙乘風使劍的速度是最快的,他的目標是出山虎。出山虎剛被逼退兩步,趙乘風的劍便已經逼了上來,這不是昆侖劍法,這隻是信手的一劍,但又包含著一種至理的一劍,這是一道充滿勃勃生機的軌跡。這一劍所包含的至理便是——“生與死!”,對趙乘風來說,這是生機,對於出山虎來說,這便是死,有死無生的一道軌跡。


    出山虎有些恐懼,這一劍讓他感到了死亡的接近,他從來沒有這樣貼近死亡的感覺,也從來都沒有感覺到生命的無趣,他現在隻想到他快要死了。但他畢竟是一個高手,他不想讓自己白白死去,他也不能讓自己白死,他想拉一個人來為他陪葬,當然這個人最好是趙乘風。


    於是他的劍也飛刺而出,他自信必死,所以便不留後路。


    駐山虎看到他的大哥就要死於別人的劍下,當然是不甘心,他們四人的陣式本來破綻是很小的,趙剩風絕不可能有獨自攻擊他們之中任何一人的機會,但卻全因那一根小鑿,擊破了他們的防護罩而且讓他們的功力受損,手臂酸麻。但他依然是向趙乘風猛撲而去,劍招是拚命的招式,隻要趙乘風殺了他的大哥,至少也會掉下一條手臂,然後便會被他大哥以最後一口氣用劍將其穿心。他的預算很好,很精確。


    不錯,他的預算的確很精確,可是他卻估錯了一件事,也做錯了一件事,那便是——他不是趙乘風,他不該把自己的設計加到趙乘風的思想上去。他們根本就是兩個人,所以他錯估了趙乘風。在戰揚上錯估了敵人,定會付出很沉重的代價,很沉重很沉重。


    殷無悔的劍已經變得很溫和了,但卻有一股正從劍體內向外急泄的邪氣,那是劍體內蘊藏了數十載的暴戾之氣,這一股暴戾之氣突然釋放,其猛烈、其剛勁是難以想象的,他的劍是所有劍中最狠的一把,他將所有情緒全部都融入這柄劍中。他把所有的思想也融入這柄劍中,這本是一柄邪惡之劍,這柄劍本就能夠讀懂人性,所以他才喜歡噬人血,而現在他的邪氣一去,靈氣卻猶存,便更能讀懂人所有的思想。


    殷無悔是個血性男兒,對義氣和原則講得很清楚,所以他最恨尹氏五兄弟那種卑鄙之人出爾反爾,對待敵人,他一向的態度是很強硬。所以,他的劍氣很烈,劍身振動發出“噝噝”


    的怒響,似是回應殷無悔內心的怒火,劍是靈劍,劍招也絕不是庸招。血影子當初未能作到的,殷無悔今天卻在一刹那間做到了。


    當他的“血邪劍”突然盡泄邪氣之時,他使出的“血邪劍法”竟可以在突然之間加入“昆侖劍法”中的姿式,他心頭大喜,便在心底將當初“血影子”臨終前的話重新細細品味一下。


    “血邪盡除正氣生,極邪極正兩昆侖。


    正邪交合非不可,隻待戾氣斷絕根“。


    原來血邪劍法與昆侖劍法本是同出一門,但因近百年來各走極端,導致血影子走上魔道之極,而昆侖劍法卻走上純正之極。後來昆侖祖師無極子開創昆侖派,更是走在正路之極。


    但“極剛則易折,極柔則無鋒”,兩派的劍法各有偏激,也是各有破綻的。六十年前,血影子便發覺此缺陷,於是獨上昆侖三戰無極子。


    而無極子本和“血影子”有同門之誼,雖三勝但卻末殺“血影子”,同時他也發現了昆侖劍法的缺陷,所以他便毫不隱藏地將昆侖劍法使盡,而使“血影子”學得昆侖劍法。但可惜“血邪劍法”本是“血邪劍”上所刻的心法,而“昆侖劍法”卻是“昆侖秘譜”上的心法,兩種心法本是兩個極端的心法。


    當初他二人的師父,在仙去之後,兩人各取其一,使得他們各走極端。“血影子”所練“血邪劍法”全是以“血邪劍”練的,“血邪劍”本就有一股異常的邪力。


    若想將昆侖劍法與血邪劍法融合,用“血邪劍”絕對不行,而別的劍又不能找到“血邪劍法”的那種感覺。所以他隻能望劍興歎。


    他曾想過無數種方法,想化除劍內的邪氣,可是他的精神境界,已被魔劍定死,本就是魔界的思想,如何能使劍身找回正義之氣?所以“血影子”在無能為力的情況下,隻好創出心分兩用——一劍使昆侖劍法,一劍使“血邪劍法”,從而達到正邪兩極調和,但卻很難達到理想的效果。


    不過已經比單使一種劍法的破綻少多了。


    外人總以為無極子隻是愛才不願殺“血影子”,但卻不知道有這麽一段情由,甚至連昆侖弟子都不知道此種關係。


    今日奇緣巧合之下,在淩海借大自然之浩然正氣的情況下,“血邪劍”內的邪氣受不了這至剛、至大、至猛的正氣所逼,竟從“血邪劍”內全部湧了出來,而使“血邪劍”改邪歸正。物極必返,血邪劍竟將“昆侖劍法”與“血邪劍法”相互融合,兩種絕然相反的心法,經過劍身的周轉竟能息息相通,怎不叫殷無悔大喜呢?所以,他的劍招變得無比犀利,那股狂湧的邪氣也異常地狂放。


    他的目標是躍澗虎,這是五虎中的老四,也是五虎中功力最遜的一位,當他飛退兩步後,那握劍的手臂已經無力再舉,正暗自驚駭盤山雙怪的功力時,便聽得一聲大喝:“拿命來!


    狗賊。”


    當他定晴一看時,一股洶湧邪惡之氣已撲麵而到,那血光隱隱的劍也跟著斜斜地劃到。


    似乎沒有什麽角度,似乎沒有什麽速度,隻是在空氣中不斷地振動,每振一下便與他近了一尺,後來幾乎看不到劍在動,隻有一點,一點劍尖指著他的眉心,似乎有說不出的魔力,沒有人能形容這是什麽感覺,躍澗虎更不能,他的心神早已被那邪惡之氣所製,隻覺得那一點劍尖在不斷地擴大,不斷地推進,後來天地之間已經不再存在任何東西,連自己也消失在茫茫的宇宙之中,隻有那淡紅的一點劍光。


    不!不是一點,而是鋪天蓋地的一片,整個天地便是劍尖。


    那是一種難以形容的壓力,那是一種難以解說的失落,那是一個噩夢,一個永遠也不能清醒噩夢。


    歸林虎的心全都碎了,他的兄弟一個個就要倒下,而他卻無能為力去救,他要殺死所有人,無論是自己人還是敵人,是敵人殺死他的兄弟,是自己人逼他來送死,所以他有些瘋狂。


    他離躍澗虎的距離太遠,無論以多快的速度都救不了對方,所以他隻能竭斯底裏地大喊:


    “四哥……”好淒慘的聲音,好悲切的聲音,好沉痛的感覺,好令人心碎的親情,就在這一喊中盡都表現了出來。


    駐山虎和出山虎也聽到了這一聲飽含了淒苦辛酸的叫喊,他們的心神也為之一震,同時也感到一陣軟弱,一陣悲憤,還有一絲想哭的感覺,當然更有一些瘋狂。


    趙乘風隻是在出山虎的衣襟上輕輕一劃,並沒有要掉出山虎的命,但那道劍氣已經讓出山虎流了血。這是趙乘風手下留情,沒有貫注全部的內力。出山虎也知道這是趙乘風手下留情,但他那一劍卻是難以收手的一劍,不過趙乘風卻一個旋身翻出,然後再斜斜地切出一劍,不僅是切,還有震、挑、削、刺,所有的動作隻是在虛空中不斷地演變,不斷地推進。


    駐山虎的劍本來看得很準,本來很有角度,也用盡了全力,但把招式已經用老,半空中又不能換氣,於是隻得向地上飛墜。但趙乘風已經看定了他,也跟著飛墜,而且在飛墜的同時,氣勢不斷地凝聚,不斷地增加,幾乎似是泰山壓頂之勢,出山虎根本沒有力氣回救,因為他以為必死。那捅出的一劍根本就是有去無回,哪裏來得及解救他的兄弟?隻得目中滴下兩行血淚,慘叫道:“二弟……”


    淩海握住了無塵子的劍,但他體內的筋脈猶未複原,卻有數名殺手已經撲到。這些人都是玩命的招式,不顧死活,狂得可以。當然淩海更是一個狠角色,隻用兩年的時間便能成為“殺手盟”的王牌殺手,豈是易與之輩?在這種近身肉搏的情況下,雙方都是高手,隻能看誰夠狠,誰便能生。不僅是要知道怎樣殺敵人,還要知道,怎樣挨刀子,隻有知道怎樣挨刀子,才不至於一刀便讓自己死去。對於這些,淩海的經驗很豐富,在這兩年多殺手生涯中,他曾殺過一百零七次人,而且受過一百零七次傷,刀傷、劍傷、掌掌、槍傷,什麽樣的傷都受過,他已經知道怎樣避開避人的致命殺招而讓對方死於自己的劍下。


    他的前方是殷無悔,他感到了殷無悔濃濃的殺機,和歸林虎的悲傷,他還感到了駐山虎的絕望,出山虎的悲憤。於是他並沒有去理會攻來的殺手,他手中的劍以一種很自然、很隨便的姿式打出,這當中卻包含了點、刺、抽、帶,提、格、擊、崩、壓、劈、截、攪等十二式變化,每一式變化都是無比的自然、從容,他的身體疾旋,有如一陣龍卷風刮過,地上的塵土,也隨著在一傍旋轉著。他手中的劍一輪疾轉,便破開了眾殺手的圍攻,向殷無悔的劍上挑去,口中還高喊:“劍下留人!”


    躍澗虎因歸林虎一聲慘叫,而驚醒了過來,但這一切都已經太遲了,殷無悔的劍已經高他眉心不到一尺來遠,而他的手臂依然酸麻,對剛才那一段迷失了靈智之事卻依然弄不明白是怎麽回事,死亡已經迫在眉睫!於是他閉上了雙眼,期待死神的來臨,他沒有反抗的意識,因為反抗也是多餘,絕對的多餘,沒有人能在這樣玄奇的劍下活著,除非出現奇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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