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達不吭聲,隻默默的攙扶著太子往裏走,待坐定,又伺候著喝茶。


    好一番忙活下來,他才低聲道:“太子遇刺,在你這養養身子。”


    花漵巴不得他死,哪裏願意他在這裏養。


    看出她眼中的拒絕之意,但高達權當自己沒看見,姑娘這條線,旁人都不知道,又是在安定侯府內,最是穩妥不過。


    花漵一轉身,就看見太子手中執著她的繡繃子,登時急了:“你別碰!”


    那玉雕似的修長骨節,漫不經心的捏著紅綢,襯得更不似真人。


    被她突然冷喝聲驚了一下,他動作頓在原地,轉而抬眸看向她。


    “那是蓋頭,您別碰。”花漵軟了聲,眼神中帶出幾分祈求。


    封鬱看著她,這個姑娘,不管他如何威逼,也從未露出祈求眼神,如今為著手中的紅綢,倒是有趣。


    他慢條斯理的拆掉繡繃子,將紅綢往懷裏一塞,以拳捂唇悶咳一聲,這才低聲道:“好生的奉著孤,不然……”


    太子話說一半。


    但花漵知道他是什麽意思,聞言低眉順眼,乖巧應下:“是。”


    看著她這樣,太子垂眸不語。


    兩人之間的氣氛,一時間凝滯下來,高達上前說,太子爺該睡了。


    花漵和錦屏伺候著他睡下,她一時間有些懵,不知道自己該往何處去,她閨房中,睡的是狗太子,她是萬萬不肯跟他一道睡。


    誰知道高達衝她招了招手,低聲道:“過來。”


    花漵冷冷的斜睨他一眼,有其主就有其仆,她聽見過來倆字,就覺得不高興。


    看著小姑娘生氣,一雙桃花眼帶著煞氣,高達摸著鼻子,有些無措,半晌才低聲道:“有事跟你說,勞煩移步。”


    她這才慢吞吞的走過來,低聲道:“怎的了?”


    高達看著她,沉默半晌才徐徐道來。


    說的也不是旁的,就是太子殿下的人生履曆。


    作為太子,按道理來說,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應當是受盡恩寵,順風順水的長大。


    然而封鬱不是,他是美強慘的顯著代表。


    他出生的時候,恰逢鄭貴妃入宮得寵,對方雖是貴妃,卻得帝王十成寵愛,就算麵對皇後,也是高高的抬起下頜,驕傲的不成樣子。


    後來皇後和鄭貴妃前後懷孕產子,皇後生下封鬱,當夜血崩沒了。


    而鄭貴妃生下龍鳳胎,一兒一女,龍心大悅。


    隻皇帝朝堂不穩,迫不得已先立嫡子穩定臣民之心。


    封鬱這個太子,當的並不安穩。


    當今生有九個皇子,個個都是人中英才,文武兼備,和那糊塗的老子並不相同。


    旁的皇子山珍海味美味珍饈,他卻要為吃飽肚子而去偷太監的飯食。


    小小的孩童,不過顛顛會走路,就得為一口吃的發愁。


    皇帝和鄭貴妃不喜歡他,他在宮裏的日子,用艱難不能形容。


    長大了,皇子都有自己的小心思,明槍暗箭,刺殺下毒,他碰到的險情數不勝數。


    隨著他年歲漸長,皇帝瞧著他的眼神,便愈加不善起來。


    前些日子的春毒尚未解決,如今又遇上刺殺,肩頭被劈透。


    不得已,這才來她這裏養傷。


    “總而言之,他是小可憐。”花漵冷笑著開口,看向高達,就像是看一個傻子:“你跟我說可憐?”


    她好好的在庭中賞花,遇上這麽個孽障,如今不上不下的尷尬,她不可憐。


    “我與小將軍定在下月初六,也不知還能不能給你請帖,請你去喝口喜酒。”這麽說著,她眼中沁出了淚。


    美人燈下泣露,如珠似寶。


    段雲淩喜歡來尋她,甚至他不來,他的兩個侍衛,明天白日上值,瞬間就能看到這主仆倆在她小院裏,就是有一百張嘴,也解釋不清了。


    “你跟我說這個?”花漵生的白,唇瓣泛著櫻粉,清澈的淚水劃過去後,就像是朝露下的桃花,嬌豔逼人。


    高達雙唇蠕動,老實人低下頭,悶悶的不知如何反駁。


    “殿下……”


    “不必多言。”


    她冷厲的眼神冰碴子一樣,毫無溫度。


    高達摸了摸鼻子,抱劍靠在門框上,閉著眼睛不敢說話。


    花漵這才吸了口氣,想著自己沒有繡完的蓋頭,不禁又淚盈於睫,抹了一把眼淚,她這才往錦屏的屋子去。


    兩人擠在一處睡下,相顧無言。


    “那個男人,就是他?”半晌錦屏才問。


    花漵低低的應了一聲。


    錦屏便不說話了,這人瞧著身份不一般,比小將軍還有威勢些,隻是周身冷厲,眼神陰翳,一瞧就不是個好相與的。


    “要說疼人,還是小將軍這樣知冷知熱的好。”


    錦屏說了一句,便聽主子說要睡,她就知道,這是對方不想說,故而閉上嘴,不敢再多說什麽。


    夜裏的時候,花漵有些睡不著,她翻來覆去,直到淩晨過了才睡著,擔心第二日一大早小將軍來,撞上也太難看。


    固然什麽都沒做,到底好說不好聽。


    這樣輾轉難眠,第二日起來,眼下也掛了青黑,封鬱瞧見,瞥了一眼,便接著吃自己的水晶蝦餃。


    林林總總十來樣早點,顯然看不出可憐模樣,比她強多了。


    “殿下安好。”她行了個禮,眼巴巴看著他,見他用膳的時候,眉眼柔和,神情放鬆,麵上的陰翳感也去了不少,隱約間倒有幾分少年感。


    不識人間愁滋味。


    等他放下手中玉箸,那種輕鬆的氛圍,又銷聲匿跡。


    “說吧。”封鬱低沉的聲音響起。


    花漵微怔,這才發現他聲音低沉沙啞,有讓人無法拒絕的磁性,竟然悅耳動聽。


    高達猶豫的看了一眼花漵,這才低聲道:“這次的線索,高升已經帶來了。”


    “呈上。”


    兩人竟辦起公來。


    花漵在邊上聽了一會兒,發現太子能夠在逆境中磕磕絆絆長這麽大,並不是對手弱,而是他多智近妖。


    呈上來的線索繁雜而散亂,他卻能敏銳的抓住重點理清楚。


    順著他的思路,仔細的想了又想,認真思考過才發現,對方輕描淡寫的回答,就是最優解。


    花漵奉上茶水,見他麵色緩和,便低聲道:“可否將蓋頭……”


    她軟語溫聲,嬌媚可人。


    封鬱狹長的眸子瞥了她一眼,從懷中掏出蓋頭,冷漠的抖了抖那皺巴巴的布料,在她期待的眼神中,又收了回去。


    “接著講。”


    高達:……


    他一時都有些噎住,殿下身邊沒有近身的女人,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美人在側,對方想要什麽,他不給什麽。


    光給刀子不給糖,有恃無恐。


    他擔心殿下有一天會後悔,畢竟殿下從未和女人有如此親近的時候。


    花漵氣紅了眼,身子微抖,那脖頸間的瓔珞項圈便跟著晃動。


    她身段極好,鼓脹脹的胸脯下,是細細的腰肢,這般身姿微顫,像極了嬌花欲催。


    封鬱視線頓了頓,便若無其事的別開臉,隨手從懷裏掏出紅綢,扔在她身上。


    看著她慌亂的接住,寶貝的跟什麽似的,不禁收回視線。


    方才那微紅的耳根也白了回去。


    甚至在心裏想,到底是個見識淺薄的,不過蓋頭罷了,也稀罕成這樣。


    若進了東宮,那蓋頭必然用金線繡,再綴滿寶石珍珠。


    這麽想著,心裏就存了事兒,等到花漵主仆去側間吃飯,他便低聲跟高達吩咐。


    “叫府裏頭繡娘繡個紅蓋頭出來,要用金線,再綴滿寶石珍珠。”


    他微微抬起下頜,總得叫她見識一番。


    第13章


    “是。”高達躬身應下。


    太子眉頭微蹙,肩頭的傷口,在牽動之下有些疼,他麵上不動聲色,瞧著愈加青白,但這樣的芳菲天,白玉臉頰上隱隱有細汗沁出,顯出並不是那麽平靜。


    正思索間,就聽見竜竜窣窣的聲音響起。


    他抬眸去看,就見小姑娘上麵穿著白綾襖,下頭穿著粉底撒桃花的裙子,整個人跟春日枝頭的花骨朵一樣。


    那雙春水桃花似得雙眸,漫不經心的攏了過來,目光蜻蜓點水般在他身上掃了一眼,轉瞬又看向旁的地方去。


    封鬱垂眸,手指撚動。


    她生的白皙柔嫩,那肌膚光潔而有彈性,摸上去的時候,手感極好。


    “過來。”他眸色幽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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