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吹著血腥味飄了過來,她沒忍住低嘔了一聲。


    對上太子猩紅的眼眸,她方才給自己做的心理建設,登時都消散的一幹二淨。


    他骨子裏就是壞掉的,要不然也不會殺人後麵不改色。


    花漵扶著門框,腿軟的不像話。


    但是她倔強的挺直脊背,一點都不肯認輸,對於她來說,這樣的日子,往後還多著呢,她必須適應。


    “嗬嗬……”


    那人喉間也被劃拉一個大洞,這會兒浻浻的往外冒血,那人口中發出嗬嗬聲,便撲通一聲倒在地上,死透了。


    花漵冷汗直冒,卻仍舊強迫自己盯著看。


    不過死人罷了。


    她不也被太子殺死過。


    自己都死過,沒什麽可怕的。


    她在心裏勸慰自己,卻始終不得其法。


    花漵對上封鬱的眼神,她以為自己哭了,誰知道眨巴眨巴眼睛,她的眼眶幹幹的,一滴眼淚都沒有。


    約莫她也薄情,故而對人死在麵前,也無動於衷。


    “殿下。”她喉間幹澀,卻仍舊低聲問:“為何殺他?”


    封鬱背在身後的手,微微抖了抖,那裏被刺客劃拉一道深可見骨的口子,疼的厲害。


    這會兒正往下滴血,他能感覺到暖流。


    麵對花漵的問話,他麵無表情的望過來,冷聲道:“想殺便殺了,哪有什麽為何。”


    聽到這回話,花漵櫻唇繃成一條線,外人傳言,太子封鬱暴戾乖張,性情陰翳,如今看來果然不假。


    “嗯。”她溫柔的應一聲,低低道:“這世間人,您想殺便殺了。”


    包括她在內,她是知道的。


    花漵笑容有些奇異,封鬱多看了她一眼,卻仍舊什麽都沒有說,隻側眸望過來,低聲道:“怎的?”


    ……


    兩人隔著新鮮的屍體,相顧無言。


    片刻功夫,高升便趕緊過來收拾殘局,不過片刻功夫,這屍體便被拖走,地上的血跡也用水衝了一邊,用細土蓋了踩實,這痕跡便消失了。


    看著整齊的小院,花漵幹巴巴開口:“弄完了,就吃飯吧。”


    她這麽說,封鬱反而走過來握住她的手,低聲道:“別怕。”


    他安慰她。


    花漵心中不是滋味,一天之內,聽著一個死人,見著一個死人,今天可真不是好日子。


    “這人,犯了什麽事?”她問。


    封鬱仍舊側身對著她,聞言搖頭,轉身就走了。


    花漵聞著他身上濃鬱的血腥味,趕緊道:“去洗洗。”


    看著他轉身就往前院去,一點都不聽話。身上那麽多血,還要去議事。


    但她知道,封鬱聽話才怪。


    前院忙的熱火朝天,一是刺客的事,再就是春歌的事,都湊在一起,那下人都快忙壞了。


    封鬱到的時候,大家都趕緊放下手中忙碌的事物,過來行禮。


    “查出點什麽了?”他問。


    一旁的高達神色凝重,低聲道:“春歌是太子妃埋的釘子。”


    當初埋的時候,大家都不在意,覺得一個洗腳婢罷了,不妨礙什麽事。


    然而在後宅婦人的手裏,這就成了一柄殺人的刀。


    花漵在小院毫無根基,也沒有娘家人撐腰,太子妃這一手段,簡直殺人不見血。


    一舉得罪小院裏頭所有人,姑娘往後的日子,怕是沒有那麽順利了。


    封鬱眉眼不動,隻麵上又蒼白幾分。


    “她何苦。”羽睫低垂,他隨口說了一句,便揮揮手,示意這事兒不用管。


    太子妃不喜他,作為鄭貴妃的侄女,她更想嫁的人是二皇子封稷。


    二皇子封稷,光風霽月,素來很得眾人稱讚,說他禮賢下士,風度翩翩,處理政務的時候,也遊刃有餘,讓眾人讚不絕口。


    而太子封鬱,相對來說,大家都要隱晦的搖搖頭,再添上一句‘威勢頗深’。


    這其中的區別,千差萬別。


    就連太子妃,也親口說:“你就是個窩囊廢,連自己老婆都養不起,還要本宮拿嫁妝補貼。”


    太子手底下產業無數,如何養不起一個太子妃。


    不過是給她玉石,她要珍珠,你給珍珠,她非說珠寶好。


    左右你不管做什麽,都不大和她心意的。


    說到底,封稷才是她心上人,故而什麽都不做,便是最好的。


    封鬱心中想了這許多,麵上愈加冷凝,他不由得想到花漵身上去,對方也是,一心惦念的也不過是小將軍。


    時時刻刻都想著回到他身邊。


    然而當真的和他做了,她又迅速轉變思想,現在和他和顏悅色起來,就衝她這份心意,他往後也願意多給兩份優容。


    “太子妃……”高達說了一句,便閉上嘴。


    封鬱揮揮手,示意他趕緊來包紮,胳膊上的傷口,著實有些疼。


    等他們忙完,準備好的膳食已差不多涼了。


    花漵等的望眼欲穿,方才吃的點心,這會兒已經消化完了。


    “餓了。”她眼巴巴的瞧著。


    先前她極力反抗,封鬱隻想欺負的她使勁哭,這會兒她軟乎乎的撒嬌,他反而僵在原地,結結巴巴道:“吃。”


    說著回神看向高達,催促道:“快去做。”


    ……


    花漵水潤潤的眸子鎖著他,說出來的話,愈加軟起來:“您餓不餓?”


    她故意壓低了嗓,又放柔了聲,側眸望過來,尾音還微微勾起。


    封鬱指尖撚動,喉頭滾動一下,心裏慰貼,麵上卻隻是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不動聲色,高傲至極。


    “餓呀。”花漵自說自話,牽著他的手,拉著他往前走。


    封鬱僵硬的像是石頭,反手捏住她精致的下頜,在她唇瓣上親了一口,冷漠道:“想親直說,做什麽拐彎抹角。”


    花漵:……


    兩者之間,到底有什麽聯係。


    唇瓣上的濡濕,讓她有些懵,想了想,反客為主的親了回去,將封鬱那句話又還給他。


    “想親熱,直說便是。”她側眸望過來,豔若海棠:“做什麽拐彎抹角。”


    封鬱被她親了一口,心都軟了,耳根微微紅了,麵上卻仍舊冷厲陰翳。


    “作死的玩意兒。”他罵了一句,轉身就走。


    花漵被他說的白了臉,那溫柔的笑意差點立不住,強笑了笑,她捂著胸口,弱裏弱氣的開始撒嬌:“我一挨罵,就心口疼。”


    見他露出不信的意思在,她又道:“說是打娘胎裏帶來的弱症。”


    她捂著胸口輕輕哼嚀出聲,波光瀲灩的眸子還隨著他。


    封鬱被她弄的難受,往常她害怕,隻顧著瑟縮,他隨意擺弄她,她也不知道反抗。


    如今說這個,又說那個。


    罵一句就敢捂著胸口喊疼。


    偏偏她生的瘦弱清減,說是胎兒有弱症,瞧著也像。


    封鬱抿著唇,現下身上沒那麽疼了,但他覺得自己腦仁疼。


    他一肚子的罵要罵,偏偏她貝齒咬著朱唇,楚楚可憐的望著他,軟的跟在床上似得。


    “放肆!”他低喝一聲。


    花漵見他這般反應,心中又大膽些許,卻也知道見好就收的道理,隻好生的收斂,並不接著過分。


    兩人一時間靜默起來,好在高達及時提著食盒過來擺膳。


    “您嚐嚐這個。”高達將香飲子遞給她。


    花漵喝了一口,雙眸就忍不住亮了,她抬起亮晶晶的雙眸,笑著問:“這香飲子做的這般好吃。”


    聽得她的誇讚,高達也高興起來,樂嗬嗬道:“專門為您做的,您若是喜歡,往後再做。”


    封鬱瞧了你來我往的兩人一眼,冷冷的哼了一聲,自顧自的吃起來。


    ……


    高達被主子的眼神看的驚悚,他逃也似的走開,走到門口的時候,還有些納罕,怎麽今天主子看他不順眼,也不知從何說起。


    方才的時候,花漵還敢賣弄風情去挑逗他,等到晚間眾人退下,開始洗漱的時候,她又慫了。


    封鬱這會兒手裏捧著書,正讀著,暖黃的燭光撒在他蒼白的臉上,帶出幾分寧靜的溫柔。


    好像那些陰翳暴戾,在他捧著書的時候,都銷聲匿跡。


    那精致的下頜曲線分明,薄薄的唇緊緊抿著,瞧著就知道他看書看的認真。


    花漵知道他長的好看,隻不過被陰翳的神情給蒙昧。


    但好看沒用,前世的時候,他就是伸著那玉雕一般的手,毫不猶豫的掐在她脖頸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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