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子桁的目光落在裴陵身上,之前在第七層,他就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在風沙消失的那一瞬間,他總覺得失去了什麽,就像是第七層裏最重要的東西已經被人帶走了。


    他突然就懂了,在藥園那裏鬱明萱為什麽會那麽失態,就是一種原本屬於自己的東西,甚至自己還不清楚是什麽,就已經被人先一步拿走了——這種想法很無禮,也很沒道理,深諳生存之道的聞子桁知道這種想法很詭異,但是不妨礙他把這種念頭當成是一種暗示。


    暗示他,眼前這人,會是他人生路上最大的障礙。聞子桁很相信自己的直覺,很多時候都是靠著他詭異的直覺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從聞家那個死人堆裏一點點爬出來。


    喬冉冉一閃身,站在了裴陵的身前,擋住了聞子桁的目光。對聞子桁的了解,喬冉冉知道他那眼神不對勁,於是笑容微涼,道:“聞道友,看什麽呢?”


    聞子桁笑容如常,聲音裏也帶著關懷:“就是看看裴道友是否需要幫忙,我這裏還有幾顆丹藥。”


    喬冉冉笑得見牙不見眼的,說出來的話卻並不怎麽客氣,“看來聞道友年紀輕輕記性就不太好,這麽快就忘記了,我才是醫修,而你不是。”


    隻要沒正式翻臉的情況下,聞子桁的脾氣可謂是真的好,而且他有個巨大的優點,即使是翻臉了,他也能做到笑臉麵對,所以喬冉冉這話不客氣,他也看不出來有半點不虞,“喬道友說的是,是我疏忽了,這不是關心則亂嘛!”


    “我家師弟,我自會關心,聞道友不必太過掛懷。”


    一向自控能力良好的聞子桁也麵色一變,喬冉冉這話說的,就像是他對裴陵有什麽企圖似的。


    見聞子桁臉色變了,喬冉冉就更樂了,“鳳道友如果有什麽線索,大可自行離去,我們在這裏大概還要耽擱一點時間,就不耽誤鳳道友的行程了。”


    聞言,鳳長冬還沒說什麽,他身後的鳳家子弟不樂意了,“這位姑娘說話也太難聽了點,在此之前,哪一層不是我等出力,你等袖手旁觀,中途等著姑娘進階,我們也沒半點推遲,現在少主沒有利用價值了,姑娘就撇手不管了,為什麽之前就不怕耽誤我們的行程了?”


    在他看來,如果不是之前為了等喬冉冉那三天,他們一定早就通了這第八層,踏在了第九層之上,可現在這姑娘卻要推開他們單獨行動了,這是何等醜惡的心思!


    喬冉冉歎了一口氣,用看大傻子一樣的眼神看了一眼義憤填膺那人,“現在秘境開啟時間已經到了最後關頭,你確定還要拉著你家少主在這裏陪著我們等?我師弟入定不知道還要耽誤多少時間,你們確定要跟著一起耽誤?”


    還有一句話她沒說,那就是裴陵如果真對第八層下手,還被他成功了的話,她有一種感覺,那就是這第八層都將不複存在,到時候其他人要怎麽通關還是個未知數呢!


    鳳長冬此刻卻很理智,因為他還身負著其他的使命,確實不宜繼續耽誤時間。


    “喬姑娘,就此別過,還望保重。”


    “鳳道友也請保重。”喬冉冉抬頭望了望天,“你最好快一點,我總覺得,要變天了。”


    原本蔚藍透徹的天空中,不知道什麽時候都了幾絲流雲。本來在天上出現雲朵是很正常的事,沒見其他人都沒覺得哪裏不對嘛。可自從裴陵說了第八層就是一隻藥鼎,而他們就在鼎裏麵之後,喬冉冉就覺得任何一點變化和異樣都帶著某種征兆。


    自己進階入定的時候不覺得時間流逝,守著裴陵的時候才發現,人家入定,她就隻能發呆,將放哨任務交給晏青綏之後,喬冉冉也摸出自己的小藥鼎,專心致誌地開始煉藥。之前扔丸子的時候有了不少感悟,她覺得有些搭配說不定能組合出更神奇的丹藥來,反正先輩的丹方都是這麽嚐試出來的。


    晏青綏則是抱著玄淵劍呆立在一旁。之前裴陵和喬冉冉一番對話,晏青綏也都聽到了,雖然有些沒頭沒腦,但是他知道,裴陵在幹大事,一件足以撼動這中心靈殿的大事。


    反正不管是什麽,他也就安心等著就好了。


    然後一等,就是三天。


    中途還經曆了好幾次的蟲子意外,不過都是落單的蟲子,晏青綏出手就能搞定,喬冉冉也跟著嚐試了新的丹藥,蟲子的眼睛也算是弱點,就是效果不是很明顯,外殼防禦很強,但是關節部分也都是弱點。


    兩人正配合密切,將一隻誤闖的大甲殼蟲掀翻在地,商量著要從哪裏下手的時候,突然就變天了。


    第八層的天空,突然就熄滅了。原本的晴空變得一片漆黑,腳下透徹的詭異地麵裏騰起了不祥的火焰,裴陵就裹在這火光裏,掌心燃燒著一團黑色的火焰,更神奇的是,這火焰的焰心,居然是透明的白色。


    看上去詭異又漂亮。


    就連裴陵的眼中,都閃爍著詭異的光芒,那黑色的火焰,仿佛燃進了他的瞳孔裏。


    天上緊接著就點起了星光,一點又一點,逐漸亮起又熄滅,閃爍出一陣玄妙的幻象。


    裴陵一手托著火焰,一手揉了揉喬冉冉的發頂,“我送你出去?”接下來的路,再帶著她,就不方便了。


    喬冉冉毫無異議,作為一個築基期能走到這裏,她已經心滿意足盆滿缽滿,再繼續走下去,她就真是負累了——雖然在前麵她似乎也沒貢獻什麽力量,反而是裴陵一直照顧她,給她成長的機會。


    既然裴陵都這麽說了,那就肯定是不適合她再走下去了。


    於是喬冉冉蹭了蹭裴陵的掌心,“好。”


    晏青綏立刻抬手:“我也出去!”


    其他的不說,他是完全不放心讓喬冉冉獨自待在外麵,想到這裏,他還瞥了裴陵一眼——不知道這人是怎麽能放心的——然後轉念想到喬冉冉手裏的那些丸子。


    好吧,真招惹到喬冉冉,也不知道倒黴的會是誰。


    作者有話要說:    晏青綏:而且我覺得跟著裴陵肯定會倒黴的樣子,還是跟著喬冉冉安全一點!


    --


    蠢作者最近調整作息,碼字時間也在調整,效率有所降低,請大家多擔待_(:3”∠)_


    很快就好!


    =======


    第59章 五十九幀


    裴陵一揮手間,喬冉冉眼前一花,人已經出現在了中心靈殿外的空地上。


    這裏還有不少的修士逗留,基本上都是中途退出來,修為相對較低的修士,其中還有不少身受重傷,不得不提前退出,此刻正在入定調息。


    喬冉冉的出現沒什麽特殊,也不過是一個築基大圓滿的女修而已,隻是跟大家的狼狽比起來,她氣息圓融,靈力飽滿,看上去就沒怎麽被折騰。


    至於跟在喬冉冉身後的晏青綏,雖然出來之前收拾過了,靈力也都恢複了,但是經曆過戰鬥的樣子很明顯不一樣。


    喬冉冉看了一圈周圍,居然沒看到鳳長冬和聞子桁,同在第八層的人應該都被傳送出來了,因為她已經看到好幾位一臉懵逼的修士正在相互交流,也就是說,鳳長冬他們應該已經順利進入了第九層。


    還真不愧是天選之子。


    她還看到了鬱明萱,跟幾位雲華宗的弟子,正圍在一起,看樣子傷得也不輕,漂亮的臉蛋上還有明顯的傷痕,都沒來得及愈合。


    緊接著她就看到衛淮也出現在了附近,他居然也到了第八層,而且並沒有跟鬱明萱他們在一起。


    衛淮也看到了喬冉冉,眼神一亮,顛顛就跑了過來,十分主動地伸出了手,“喬道友,我中毒了,幫忙看看唄!”


    喬冉冉:“……”他這表情,還真不像是中毒的樣子。


    但是衛淮也不是會隨便開玩笑的性格,喬冉冉應了一聲,示意衛淮也在一旁坐下,這才認真為衛淮診脈,然後眼神複雜地看著衛淮:“你這不隻是中毒吧?”


    衛淮嘿嘿笑了兩聲。


    又是經脈紊亂,靈力失控,中了還不止一種毒,怎麽看怎麽一種命不久矣的感覺。隻是比起第一次見麵的時候那渾身鮮血淋漓傷痕累累的樣子,要好上那麽一些。


    喬冉冉嘀咕了一聲:“怎麽慘成這樣。”這才掏出兩顆丹藥遞給衛淮。


    衛淮接過就直接吞下了,那動作麻溜得讓剛剛走過來的鬱明萱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就聽到衛淮笑著說:“丹藥都吃完了,靈力也枯竭,那些蟲子也不給我恢複靈力的時間,所以看上去就慘了點。”


    喬冉冉晃了晃手裏的銀針,“坐好,還得紮針呢!”


    衛淮點頭,轉身做好。


    旁邊的鬱明萱卻提出了不同意見,“就在這裏施針嗎?而且……”她一副為難的樣子,欲言又止。


    喬冉冉望著鬱明萱,淡淡地笑了笑:“鬱道友不妨直說。”


    鬱明萱抿了抿唇,“衛師兄,宗內也有醫修弟子,衛師兄何不讓他們幫忙施針?喬道友畢竟是女修,總有諸多不方便。”


    喬冉冉就不懂了:“哪裏就不方便了?”


    鬱明萱扭扭捏捏地說:“施針,施針不是要……”說著別有深意地看著衛淮的衣服。


    然後喬冉冉秒懂,原來鬱明萱的思維已經跑到曖昧向開始擔憂衛淮的清白了,於是笑著說:“衛道友怎麽說?”


    衛淮很是疑惑地盯著鬱明萱,沉聲道:“鬱師妹,你確定鍾師弟會施針?”雲華宗的那位醫修弟子正是姓鍾,金丹中期修為,衛淮對他的醫術十分了解,比起喬冉冉來說,相差實在太遠。


    鬱明萱瞄了一眼喬冉冉,“鍾師兄畢竟是金丹期的修為,想必對衛師兄的傷勢也很有把握,至於施針,也不一定非要施針,不是嗎?”


    喬冉冉已經收回了銀針,袖手站在一旁,擺明了不想管他們宗門內部的事情。鬱明萱對她的懷疑也說得過去,畢竟她修為相比更低一些嘛!


    醫修這一門,大部分修士都將精力放在醫術法訣和煉丹之上,修為都不怎麽上心。那位鍾師兄如果真是金丹期的修士,常人認為他醫術比喬冉冉更靠譜也是能理解的?


    衛淮也樂了,笑道:“那鬱師妹大可以請鍾師弟過來幫我瞧瞧。”而他並沒有離開這裏的打算。他也知道,就算他拒絕鬱明萱的提議,堅持要喬冉冉治療鬱明萱也不能說什麽,但是心裏肯定不服氣,甚至會覺得這其中是喬冉冉做了什麽。


    還不如讓鍾師弟來看看,就知道這其中的差距了。


    鍾雲坤被叫過來的時候還有點懵,聽說是要給衛淮療傷,立刻就先診脈,隻是那臉色一點點地難看了起來,最後眼神複雜地看著衛淮,囁嚅著說不出話來。


    衛淮笑容還是那麽溫和,“鍾師弟但說無妨。”其實他的內傷在吃過喬冉冉給的丹藥之後,已經恢複了大半,隻是鍾雲坤這表情,大概是覺得他體內的毒很棘手。


    “衛師兄體內的傷勢正在好轉,想必已經用了藥,隻是師兄體內的毒,想要徹底驅除,必然要用到五階丹藥,師弟無能,如今還不能煉製五階丹藥。”


    聞言,鬱明萱麵色一變,“施針呢?可以施針驅毒的對吧?這位喬道友剛剛就打算為衛師兄施針,就是準備驅毒的對吧?”


    不得不說鬱明萱聰明,先來之前就看到衛淮吃了喬冉冉給的丹藥,此刻聽到衛淮的傷勢正在好轉,那喬冉冉之前想要施針,肯定也是為了驅毒。


    “施針驅毒?”鍾雲坤眼前一亮,“確實可以如此,但是針法精妙,我並未領悟其中的奧妙。”或者說,他根本沒有機會修習更高深的針法,簡單的倒是還行,驅毒,他不行——“這位喬道友,也是醫修?居然精通針法?道友為師兄施針的時候,我可否從旁觀摩?”


    這個要求是很無禮的,畢竟很多法訣都屬於別人的獨門技巧。可是醫修不一樣,醫修之間更喜歡互換技巧,取得更多的領悟,醫治更多的人。而且從鍾雲坤的眼神可以看出來,這是個對醫術十分鍾愛的人,聽到喬冉冉要對衛淮施針,第一個反應不是懷疑喬冉冉能不能做到,隻是單純想到眼前是個機會,能讓他見識到更精妙的醫術。


    這個人,就有點意思。


    喬冉冉眯了眯眼,笑道:“無妨。”然後瞥了一眼鬱明萱,“隻是鬱道友很是懷疑我能不能做到,不太讚同由我下手呢!”


    鍾雲坤摸了摸後腦勺,十分誠懇地對鬱明萱說:“醫修一門更是看天賦,針法的修行更是,鬱師妹萬不可以貌取人,喬道友定是有她獨特的技巧,你看衛師兄對喬道友如此信任,就應該明白。”


    說白了,他信任的是衛淮,而不是喬冉冉。


    “可是,”鬱明萱還在糾結,“男女授受不親……”


    喬冉冉:噗嗤。


    與其說是擔心衛淮,擔心她的醫術,不如說是不想讓她出風頭,鬱明萱的心思很好懂。


    “先不說鬱道友是否真心掛懷衛道友的傷勢,還有空跟我糾結這些,我是個醫修,眼中隻有病人。而且,”喬冉冉晃了晃手指,“誰說我施針的時候,需要脫衣服了?”


    所以,鬱明萱的擔憂根本站不住腳,純粹是在耽誤衛淮的治療時間。


    鬱明萱頓時臉色慘白,“你並沒說……”不需要脫衣服。


    “怪我咯。”喬冉冉攤手。


    鬱明萱一咬牙,“你這樣施針,是不是太草率了?!”


    喬冉冉卻已經不想再跟她廢話,偏頭看著衛淮,笑道:“你跟你這位師妹是不是有仇啊?為什麽要一直耽誤你的治療,等著你毒發嗎?”


    鬱明萱頓時急了:“我沒有!”


    衛淮卻樂了,隻看著喬冉冉,“喬道友,還請救衛某一命。”


    喬冉冉施針的時候,鍾雲坤就蹲在一旁乖巧的圍觀,而喬冉冉也沒有避著人的打算,反正她這手法也不是光看看就能學去。就算有人學去,那也是好事,多一個人學會,也就多一分貢獻。


    鍾雲坤的眼神就從驚訝,變成了驚喜,再變成了疑惑,最後隻剩下了濃濃的敬意。


    精妙的針法隻是其一,隻是簡單的觀摩無法觸及核心,卻能給他很多的感悟。他更敬佩的是喬冉冉在治療時的專注和穩定,這麽多人的注視下,頂著所有的壓力,她的眼神依舊平和而堅定。她的手是那麽穩,即使隔著衣衫的阻隔,施針的時候也沒有絲毫的猶疑,仿佛不論是什麽障礙,都無法影響她的手感。


    而更神奇的是,她居然能在一手施針,感應靈力流轉的同時,一手捏訣,雙線同時操作。


    明明是很專注凝神的動作,卻給人一種舉重若輕的自然,那種自信就能給人一種安定的力量,就覺得好像沒什麽是她不能解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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