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尋常的京中小官,有何理由讓聖上以文字獄來連根鏟除呢?


    倒是如今的奪嫡爭端正濃,老爺又是保皇黨,說不定不知不覺間,被當了棋子。


    金氏將許念安的話琢磨透了,又聯想到李皖交代的事情,將前因後果串聯起來後,終於粗有眉目。


    就對許念安說道:“若真是這樣,那咱們更要小心。黨派之爭,千萬別被對方抓住把柄,否則必定死無葬身之地。”


    她忙叫來管家,吩咐道:“去,將我寫的書信都拿回來,再找個火盆來。”


    雖然不知道金氏為何突然改變了主意,但管家還是聽令,將小廝身上的書信,都悉數取了回來。


    金氏仔細數了下數量,又檢查了一遍內容,這才將這些書信全部投入火中,看著它們被焚燒幹淨。


    見狀,許念安問道:“母親是怕有人拿書信做文章?”


    金氏解釋道:“我本以為,此事隻是有人誣告老爺,這些官員不得不將李府圍了,以作表態。但你方才一語點醒夢中人,或許這事兒涉及到皇室宗親,那水可就深不見底了。此時為了在鬥爭裏活下去,是再謹慎也不為過的。”


    說完,她又親自帶著許念安,去李皖的書房搜查,並且讓管家徹徹底底的檢查一遍府邸,生怕有栽贓的東西。


    雖然官兵沒有在第一時間搜府,但也許隻是時機不到?


    世事無絕對,金氏不內查一遍,是絕對不會放心的。


    許念安一直跟在金氏左右,略盡綿力,偶有錯漏之處,便出聲提醒。


    結果就在兩人從李皖的書房出來時,就看見李執急匆匆的跑來,“母親”


    這一聲呼喊,讓金氏和許念安都愣了一下。


    許念安心道,怪不得總感覺少了什麽。


    金氏也有點詫異,自己和許念安在一起忙正事,居然會忘了李執這個親兒子!


    她嫌棄的看了李執一眼,淡淡問道:“你怎麽來了?”


    李執一臉無語,抱怨道:“母親,家裏出了這麽大的事,您也不去叫兒子!”


    “叫你過來做什麽?過來氣我?”


    金氏將手放在許念安的手心裏,示意許念安繼續走。


    她也不管李執的臉色有多難看,嘴上依舊不留情麵的說道:“你老老實實的待在院子裏,我就謝天謝地了。”


    李執聽見這話,直接愣在原地,不知該如何反駁。


    等兩人回到正廳,許念安見金氏悶悶不樂,就上前勸道:“母親,夫君雖然行事荒唐,但如今事關李家安危,做兒子的總得盡份心力。您還是讓他進來吧。”


    這話出自許念安的本心。


    畢竟,若是李皖被定罪了,那全家上下一個也跑不了。


    所以,憑什麽她在這兒殫精竭慮,李執卻自在逍遙!


    第28章 即將入v


    “......事情大概就是這樣。如今外麵圍著官兵,就是蒼蠅也飛不出去。如何解困,你也想想辦法。”許念安將情形一五一十的與李執說了。


    李執聽後有些恍惚。


    他不久前才和許念安說,自己能享一輩子的榮華富貴,結果眼下就來了現世報。


    人啊,真是不能亂說話。


    心裏一頓排遣後,李執腦子一轉,突然說道:“要不,爬狗洞?”


    “狗洞?”


    “府裏還有狗洞?”


    聞言,許念安和金氏都異口同聲的詫異道。


    因為她們實在不知道,家裏還有這麽個出路。


    李執摸了摸鼻翼,說道:“是我之前偶然發現的。”


    事實上,這洞是他前年被禁足時,為了偷溜出去,自己連夜刨出來的。


    後來為了掩人耳目,就讓墨硯將洞給蓋住了。


    除非他真的熬不住,不然是不會用的,畢竟確實沒臉。


    李執的心虛幾乎掛在臉上。


    金氏和許念安都知道他的德性,略想想,就猜到了一二。


    許念安早就習以為常了,反應平平,但金氏卻有些怒氣。


    她礙於眼前的形勢,不便深究,最終以正事要緊,搖頭說道:“出不去。且不說那洞有沒有被發現,就是沒被發現,也不能出去。和我的書信是一個道理。”


    “這也不成,那也不成。難不成坐以待斃,等著別人來救咱們嗎?”李執皺眉道。


    “倒也是個辦法。”


    聞言,許念安說道:“倘若他們隻圍了李府,莊子和店鋪都幸免於難的話,說不定還真有人主動聯係咱們。”


    “哦,對對對。我先前交代陳沐一家去買田家的地,算算時間,他們也該回來了。”


    金氏驀然想起陳婆子一家,心下一喜,對一旁的管家吩咐道:“你讓人時刻注意外麵的動靜。若發現陳沐一家,就讓他們先躲起來,再想辦法打探老爺的消息。”


    “是”管家點頭應道。


    許念安覺得,如今這情況,實在捉摸不住。若真有人陷害,絕不會隻是圍府這樣簡單,早晚會有大動作,遂說道:“母親,雖然現在他們隻是圍府,但之後會不會撤走,會不會闖門,這都不好說。


    依念安來看,咱們須盡快將府裏的賬冊、細軟都收拾一番,該藏的藏,該燒的燒。女眷們也都集中到一處,若真有什麽事,彼此也好有個照應。”


    金氏點頭:“你說的有理。管家,你可聽到了?”


    管家思索片刻,試探著問道“夫人,那就先讓女眷們聚到正院裏?”。


    “行。”金氏又道:“金銀細軟......賬上的先不要動,其餘的,你找些信得過的人散出去。”


    待管家應聲離去後,金氏就讓許念安和李執,跟她去私庫。


    從庫裏拿出一個小匣子,裏麵裝的是一疊銀票。


    金氏分成三份,自己留一份,剩下的給了許念安和李執,說道:“這是我的私房錢,你們都拿著。若是真有事,你們就用來打點,也少受些罪。”


    隨後又讓丫鬟仆婦,將金銀首飾都帶在身上。


    不為藏錢保財,隻為打點活命。


    眾人聽後,依言奉行。


    當天無事,外麵的官兵隻是圍著李府,既不讓人進去,也不讓人出來。


    次日清晨換崗時,另有一批官兵前來換班,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有人尋到了機會,賄賂了幾個守後門的士兵,成功與府裏的人接上了頭。


    “陳沐,你都聽清楚了?”


    管家與陳婆子的兒子對上了話,將金氏的意思傳達給了對方。


    “我都清楚了,還請夫人放心。縣令那裏,我已去探了口風,結果差點兒被抓起來,想不到之前還和老爺稱兄道弟的,現在卻直接翻了臉,我看是指望不上了。至於大獄那邊,我會盡力打點,讓老爺少受些罪。”陳沐回道。


    二人將幾句話快速說完,就在門口分開。


    陳沐環顧左右,本想趕緊回去,卻不料,沒走幾步,就被兩個突然出現的兵卒,按在了地上。


    臉頰在地麵摩擦,後背壓著人,陳沐的耳朵嗡嗡作響,一顆心已是沉了下來。


    “搜身!看看有沒有書信!”一人緩緩走了過來,用尖細的嗓音說道。


    一番仔細搜查後,兵卒恭敬回道:“回大人,他身上沒有書信。”


    沉寂片刻,隻聽一聲令下,陳沐就被人拽了起來。


    也正是在此時,他才看清楚周圍的情況。


    他身邊站著幾個兵卒,衣裳和李府外麵的官兵一模一樣。


    麵前注視著他的人,是一個十幾歲的少年,眼神陰鷙,不似尋常人家。


    可他還來不及多想,就被人直接拖走了。


    見狀,有人心生疑惑,向少年問道:“大人,小的不明白,為何咱們還不搜查李府?”


    這少年早已過了變聲的年紀,卻依舊是尖細的嗓音。


    他陰冷的說道:“你懂什麽?李皖當然不足為懼,可他是杜恒的至交好友。這事兒若不走流程,被抓了把柄,我把你交出去,如何?”


    聞言,那人連忙低頭認錯,“是下官愚鈍!”


    可少年卻懶得搭理,顧自朝陳沐被押走的方向跟去......


    不遠處的酒樓上,有人將這一切,悄悄的看在了眼裏。


    *


    半個時辰後,一道黑影閃進了郡守府,直奔正院而去。


    正在尋歡作樂的男人,一見他進來,立即停歇了歌舞,將眾人屏退。


    待屋裏隻有他們兩人後,男人才開口問道:“可有什麽發現?”


    黑影恭敬回道:“大人,屬下剛剛看到了皇城司內司的人。”


    大楚的皇城司分為內司與外司,內司是太監,外司是軍人。


    這兩股力量雖同屬一個機構,但外司卻更好滲透,掌握的權利自然有限。


    可內司就不同了,太監長居皇宮,自有一套規矩,旁人想要打入內部,自然難上加難。


    郡守一聽是內司,不禁感慨道:“看來大皇子的勝算又多了些。”


    但隨後又道:“不過還是得謹慎些,不能把寶都押在他身上。李皖這事兒,我還是作壁上觀為好。”


    黑影是他的幕僚,著一身灰褐長袍,此時也同意他的觀點,提醒道:“大人,您說的在理。不過就怕大皇子看出來,心有不滿......”


    “能有什麽不滿的。我已然按照指示,提供了方便,這還不夠?”郡守道:“放心吧,他身邊人又不止我一個,秦王不也是嗎?”


    郡守之前一直都是中立派,不料此次被卷入了奪嫡爭端。在得到大皇子的暗示後,他便給了皇城司方便,但自己卻一點兒都沒摻和。


    李皖也隻是幾個皇子鬥法的犧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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