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哚哚……”敲門之聲使葛明自沉思之中蘇醒過來。


    “誰?”葛明警惕地冷聲問道,聲音倒有幾分威嚴。畢竟,他是齊天王的兒子。


    “無名三十一!”門外傳來了一個輕悠的回聲,顯得極為恭敬。


    “這麽早有什麽事嗎?”葛明依然不放鬆地問道。


    “末將有東西要獻給少主!”無名三十一的聲音顯得極為沉穩,也微微有些急慮。


    葛明收拾好桌上的線路圖,起身打開房門,隻見無名三十一的臉色有些陰沉。


    “什麽東西?”葛明有些不解地問道。


    無名三十一卻擠身跨入房門之內,右手順便關上房門,行為之怪讓葛明吃了一驚。


    “你要幹什麽?”葛明驚問道。


    “大司馬叫末將為少主送來一樣東西。”無名三十一壓低聲音道。說話間,已將左手的一個布包拿了出來,放在一張椅子上。


    葛明身子一震,眸子裏暴射出兩道極冷的異彩,渾身更散發出一股濃濃的殺氣,冷聲問道:“你到底是什麽人?”


    “無名三十一!”無名三十一重複道。


    葛明凝視了無名三十一良久,冷問道:“那你剛才在說什麽?”


    “虎生雙翅!”無名三十一突然莫名其妙地說出四個字。


    “褪皮化龍!雨過天晴!”葛明也沉聲道。


    “江南落雪!我是無名三十一!”無名三十一悠然道。


    “你是朝廷的人?”葛明有些疑惑地問道。


    “少主無須奇怪,葛家莊雖然強大,但我們朝中的探子同樣無處不在。大司馬讓我為少主送來了這分大禮!”無名三十一不經意地說了聲,伸手解開布包,露出一個木匣。


    “是什麽東西?”葛明警惕地向外望了一眼,冷冷地問道。


    “少主親眼看看不就知道了嗎?”說話間無名三十一的手已經揭開了那個木匣。


    “爾朱兆!”葛明忍不住低聲驚呼出來,這木匣子之中竟然是一顆人頭,而且如此出乎人的意料之外,這竟是那個寄居於柔然多年,更曾為爾朱榮立下不少汗馬功勞的爾朱兆,怎令葛明不驚?


    “是大司馬派人出手的,大司馬說了,他的一切隻屬於他的兒子,而大司馬一生中也隻有少主這一個兒子,而這個爾朱兆正是那影子的親生兒子。是以,他根本沒有資格繼承大司馬的一切。”無名三十一的目光一動不動地注視著葛明,口中淡然道。


    葛明半天才回過神來,深深望了無名三十—一眼,吸了口氣,神色微緩,問道:“你一直都是我阿爹的人?”


    “不錯,大司馬身邊有葛榮的人,同樣在葛榮的身邊有很多都是大司馬的人,隻要大司馬一聲令下,我們全都可以為大司馬而死!葛榮自以為自己聰明絕頂,但與大司馬相比,卻不可同日而語!十八年過去了,如不是今日麵見少主,我的身分永遠將是無名三十一。是以,葛榮打一開始就注定隻會敗亡!”無名三十一的語氣極為陰冷,似乎從來都不將葛榮當作自己的首領。


    葛明扭頭望了望窗外漸漸升起的太陽,背對著無名三十一,深深吸了一口清晨的涼爽空氣,心頭有些發涼,但也有些感動,喃喃自語道:“既然你不仁,我也就隻好對不起你了。”


    說著驀然回頭,緊盯著無名三十一,陰冷地道:“你回去告訴阿爹,我知道該怎麽做,讓他放心好了!此物你也一並帶回去,這裏並不安全!”


    無名三十一笑了,笑得極為邪異。


    ※※※


    太陽已升得很高了,可是木門一直都不曾開啟。


    三子如同呆頭之鵝,愣愣地站在木門外邊,卻不知該如何是好。雖然剛才蔡風教他的那些話似乎很有道理,但是木門不開,再有道理的話也說不出來,他就隻好苦等了。他心中在暗責顏貴琴是隻大懶蟲,這麽遲了還不起床,害得他站了一個多時辰,現在已經日上三竿了。


    那些路過的護衛如同看怪物一般望著三子,全被三子那沒好氣的目光嚇得匆匆離去,卻沒人敢說話或上前答腔。


    三子看到眾護衛似笑非笑的眼神,俊臉也不知紅了多少次。他長這麽大,還從來都沒有如此尷尬過,本想離開,卻又怕顏貴琴在他離去的一刹間開門而出,所以他隻有懷著無限的希望,在門外苦等了。


    “三爺,你怎麽在這裏?”一名丫頭端著一盆熱氣騰騰的水走了過來,驚訝地問道。


    三子有些不好意思,道:“把水給我吧,我伺候顏小姐就行了。”


    “這……這怎麽行?還是讓奴婢來吧,我去喚醒顏小姐!”那丫頭急道。


    “不要,她可能累了,就讓她多休息一會兒吧。至於這盆水嘛,就交給我,這是命令!”


    三子嚴肅地道。


    那丫頭有些不明所以,三子的眉毛之上明明仍有水珠,一看就知道是霜花所化,定是昨日連夜快馬趕回,自己不知道累,反倒說顏貴琴累,這的確有些講不過去。但三子如此一說,她做為一個下人哪敢多嘴?隻是暗羨顏貴琴好福氣。


    三子接過水盆,便聽身前的木門“吱呀……”一聲開了。


    “你這個傻瓜蛋,還和以前一樣呆!”顏貴琴一臉溫柔地笑罵道,眸子中卻閃過一絲狡黠的色彩,表情也微微顯得有些古怪。


    三子一呆,聽顏貴琴這麽一說,滿肚子想好的話竟不知從何說起了。望著顏貴琴一身絨裝,早已梳妝好了的樣兒,三子顯得有些木訥地道:“你……你……”


    “我怎麽了?快進來吧,都站了近兩個時辰,也不覺得累嗎?真是一個呆子!”顏貴琴讓開身子,輕輕拉了一下三子的衣角。


    那丫頭不由得掩口低笑。


    “去幹你的事,別在這裏呆著!”顏貴琴向那丫頭叱道,同時朝三子露出一個嫵媚無比的嬌笑。


    此時的三子已經醉在了顏貴琴的笑容中。


    “看你這副傻樣,還不將水放下?”顏貴琴輕笑道。


    三子一驚,突地想起了蔡風所教的三個字,不由癡癡傻慢地道:“我……我……”


    “你怎麽了?”顏責琴似乎明知故問地道,同時接過三子手中的水盆,放在桌上。


    三子說了一半,竟接不下去了,禁不住急得伸手搔頭,一副傻樣,平時的八麵威風盡失。


    顏貴琴終於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三子更窘,卻“我……”不出一個所以然。


    “你有話要跟我說嗎?”顏貴琴落落大方地問道。


    “是呀!”三子這才鬆了一口氣。


    “那你說吧,我聽著就是了。”顏貴琴嫵媚地瞟了三子一眼,一本正經地道。


    三子吸了口氣,理了理心中亂成一團的話語,可仍不知該從何說起,蔡風所教的那些話竟然派不上用場,不由幹笑著問道:“你……你怎麽知道我在外麵站了將近兩個時辰?”


    顏貴琴“撲哧”一笑,道:“你呀,說你不呆,卻呆成了這副模樣。其實人家早就起來了,你以為本姑娘很懶嗎?”


    “不,不……那你……你怎麽不開門?”三子奇怪地問道。


    “可你又為什麽不敲門?”顏貴琴反問道,兩人不由得相視一眼。


    三子又搔了搔頭,似乎頭皮很癢似的,同時也投以傻傻地一笑。


    “你有什麽話沒說嗎?”顏貴琴又如逼供一般問道。


    “我……我想說,你怎麽現在才回來?”三子終於把蔡風教的話搬了出來。


    顏貴琴一樂,搬張椅子遞給三子,嬌笑道:“這我可不懂了,此地又不是我的家。”說完一邊擰了擰水盆中的毛巾。


    三子一呆,心頭暗罵:“死阿風,怎麽就沒想到這一句話該怎麽回答呢?教的‘招式’一點也不管用。”但旋即又想起蔡風所教的後麵一些話,可又不敢厚著臉皮說出,不由幹笑道:“也是,也是……”


    “也是什麽?”顏貴琴擦好臉,奇問道。


    三子望了望她那張風吹即破的俏臉,禁不住囁嚅道:“我是說你講得很對。”


    顏貴琴再笑,如綻放的鮮花。


    ※※※


    蔡風一副死相,直到午時王宮有人前來傳話之時方才從被窩中爬出來,由元定芳侍候著穿衣換袍,調水淋浴,簡直是享盡了人間的豔福。


    元定芳這次回來,豐腴了許多,更有一股動人的風韻,隻讓蔡風愛憐無限。在被窩中,聽她軟聲細語地講述海外的生活,的確是一種連神仙都羨慕得死去活來的享受。


    早膳蔡風沒吃,元定芳也被蔡風纏著沒吃。是以,中午王宮內設宴,為元定芳和顏貴琴等人接風洗塵,不過諸人卻婉拒了,並沒有參加宴會。畢竟高平並不是葛家莊,在很多方麵都要注意影響,不過惟蔡風例外。


    在宴會上,蔡風心情大暢,胃口也大開,吃得滿嘴都是油,連胡夫人和萬俟醜奴也禁不住為之莞爾。


    蔡風此刻是高平王宮之中的特殊人物,便如同萬俟醜奴一般,當沒有其他大臣在場時,可以如同家人聚餐一樣,氣氛極為活躍。


    此刻的蔡風,在高平義軍和百姓心中,幾乎成了神話人物一般,武功蓋世,也使得高平義軍軍心大振,因為他們相信,沒有蔡風克服不了的困難。是以,蔡風每次出戰,幾乎所向披靡,至少也會立於不敗之地。隻憑這無與倫比的戰略戰術,足以定下高平的軍心。


    高平義軍從來都沒有這一刻如此充滿希望,更有著無比高昂的鬥誌,而這一切隻從蔡風奇襲崔延伯,更射死崔延伯那一刻開始。是以,蔡風在高平義軍心中的地位是舉足輕重的。


    葉虛的大軍壓境,很快會對高平義軍構成威脅,不過,這一切對高平義軍的軍心已毫無影響。


    茶足飯飽後,蔡風自王宮中趕回齊王別府,蔡宗卻在等著他。


    田福來報,說蔡宗要前往西域。


    此時蔡宗坐在客廳之中,行囊也已經準備好了。其實,他的行囊並不多,這個天下幾乎沒有什麽地方是他不能夠生存的,所以行囊的多少對他並不重要。


    “大哥!”蔡風大步跨進大廳,第一次這樣稱呼蔡宗,這位具有與父親一般霸氣的漢子正是飽經磨難的真正的蔡念傷,這也是兩人第一次相認,卻是第二次相見。


    第一次是在泰山之頂,第二次就是在這裏。


    蔡宗的身軀輕輕顫了一下,轉過身來,那飽經滄桑的臉龐露出一絲欣慰而快意的笑容。


    “大哥這就要走了?”蔡風略感失落地道。這時元定芳也走了進來,惑然道:“大哥不想在這裏多呆幾天嗎?”


    “我答應過包向天,要代他完成一件心願,加上我尚有一段未了的恩怨需要了結,是以我必須盡快去完成。”蔡宗平靜地道。


    蔡風也有些愕然,道:“但大哥也不用這麽急著走呀,我們兄弟還是第一次相聚,難得能走到一起來,這樣來也匆匆,去也匆匆,豈不是太讓我失望了?”


    蔡宗欣慰地笑了笑,那雙粗糙的大手輕輕地搭上蔡風的肩膀,悠然道:“我們兄弟相聚的日子還很多,此刻三弟肩負重任,很難抽出時間好好相聚。何況,為兄心頭若掛著一些事情,總會不舒服,所以我必須盡早完成。爹說,這是我必修之課,在海外,我無法安心,刀道的修為難有大的飛躍,因此我必須回到我長大的地方找回那種感覺。專誌修刀,不能有太多的牽絆。”


    蔡風有些不以為然地道:“刀道哪有大哥這種修法的。”


    蔡宗笑了笑,道:“三弟,我與你不同,你修刀乃是自心修起,而我則是以戰養戰,一切的一切,隻能從實戰之中去捅破內心的一層層障礙,最終突破肉身的極限,才能夠抵達你現在的成就。”


    蔡風有些茫然,這些他倒從來都沒有想過,刀道會有這種修法。他自身對於刀道的突破,卻是自內心開始,然後他就可以鎖定一個境界。也許,這正是仲吹煙當初所說,由心向外修習的好處吧。


    “大哥要去西域,讓我派幾名兄弟相隨吧。”蔡風提議道。


    蔡宗笑了笑,自信地道:“不用了,三弟的心意我領了,對於西域,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那裏可供我用的人甚至可與吐穀渾的實力相匹敵,沒有人能夠對付得了我。”


    蔡風訝然問道:“大哥在西域有很多朋友嗎?”


    “我這次回西域就是要找葉虛算一算賬,是以,我準備在西域大幹一場。你放心,葉虛的聯軍和吐穀渾東侵的大軍就交給我好了。我要他們不得不退!”蔡宗極為自信地道。


    “哦,如果真是這樣,那就太好了!”蔡風喜道,但也有些惑然道:“大哥憑什麽如此說?會不會冒太大的風險?”


    “風險是有的,但卻難不倒我。在西域,至少有十五股馬賊可以讓我隨時調用,完全可將之聚成聯盟,就是吐穀渾的實力也莫奈我何。畢竟,那裏有我很多的朋友。在西域,隻有兩個人可以威脅到我,一個是藍日,一個是華輪,但現在他們都足不出聖殿,根本就無須畏懼。近一年來,我每日都在不停地修習刀道,現在即使葉虛親自出手,也難奈我何。”蔡宗充滿豪情地道。


    蔡風聽到這裏也就放心了,他知道西域的馬賊與塞外的馬賊一樣,凶悍至極,比之正規的鐵騎有過之而無不及。如果一切真如蔡宗所說,就表明他至少可以掌握一千到兩千要命的鐵騎,這完全可以將一些小的部族吞並,蔡風自不會再有任何懷疑,不過還是道:“我調五十名好手與大哥同赴西域,人多也好有個照應。”


    蔡宗笑了笑,推托道:“人多雖有好處,但卻不利於行動,反而更容易暴露行蹤,既然你一番好意,那就選十人與我一道同行吧。”


    蔡風歡慰一笑,也伸出手抓在蔡宗的手掌上,他清楚地感受到那股火一樣的熱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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