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棲遲急切道:“你身子有傷,便該早些醫治,我看過之後,也好讓溫采給你拿些治傷的藥來。”


    她話中滿是關切,裴溪故一時有些猶豫,神色也有了幾分鬆動。


    這世上,竟還有這樣關心他的人麽?


    宋棲遲見他睜著一雙鳳眸跪在原地,纖細手指緊攥袖口,磨磨蹭蹭地仍是不肯動,隻得故作嚴肅地沉下了臉道:“既然不肯動,那好,你且回答我一個問題。”


    她朱唇微啟,輕聲問他:“我是你的什麽人?”


    雖然麵上嚴肅,但少女的聲音仍透著骨子裏帶出來的溫柔,不像是在責問,更多的倒像是在誘哄。


    她突然發問,倒讓裴溪故愣住了。


    他緊緊抿著薄唇,好半晌才埋下頭去,聲音細如蚊呐:“殿下是奴的主人。”


    主人二字自他唇齒間溢出,他立刻便覺得一股難言的羞恥卷上了他的臉頰,肌膚滾燙的厲害。


    而少女卻點了點頭,繼續循循善誘。


    “那主人要你脫衣裳,你脫還是不脫?”


    裴溪故的頭簡直快要埋進了膝蓋裏,耳尖紅的似要滴出血來,過了許久才囁嚅著開口。


    “奴聽主人的。”


    他緩緩褪下了上半身的衣裳,露出纖瘦的胳膊和緊致的軀體。


    少年身形雖瘦,但卻並不少肉,腹間的線條漂亮而勾人。他微縮著胳膊,那道清瘦鎖骨便愈發突出,血痕纏繞其間,襯得修長脖頸如雪一樣的白。


    宋棲遲起身看向少年的背脊,一雙杏眸不可置信地睜大,而後她顫抖著伸出手捂住了嘴巴。


    那白皙脊背上布滿了猙獰可怖的傷痕,密密麻麻,縱橫交錯,幾乎連一塊好地兒都沒有。


    那些傷疤深淺不一,長長短短,有的是鞭傷,有的是刀疤,那般情狀,看的她登時倒吸一口涼氣。


    宋棲遲幾乎可以想象,方才她踏在少年背上時給他帶來的鑽心痛楚。


    他得有多疼啊。


    她越想越痛心,眼眶也跟著紅了幾分,顫抖著問他:“怎麽會有這麽多的傷?”


    裴溪故垂下眸子,平靜解釋道:“奴來大夏之前,蘇大人曾命人好生調.教奴,讓奴學那些勾引侍奉的法子。奴不肯,他便讓人對奴用刑,這些傷疤便是那時候留下的。”


    宋棲遲聽了這話,心口更是疼的厲害。


    那該是下了多重的手,才能讓他乖乖斂去一身傲氣,甘願為人寢奴?


    她想都不敢想。


    宋棲遲深吸一口氣才勉強穩住了心神,她走到床尾木架旁,踮腳取了瓶藥膏,又回到床邊坐下。


    “你往前些,我替你上藥。”


    裴溪故微抬餘光,見那裝著藥膏的小瓶竟是用上好的玉打磨而成,便知這藥膏定是十分金貴。


    這樣好的藥,他如何消受的起。


    裴溪故低下頭,長長的睫毛輕輕眨動,輕聲道:“奴怎敢勞動殿下親自動手,這傷過幾日便好了,不必上藥的。”


    宋棲遲見他又要拒絕,不免有些氣惱,佯嗔了一句道:“又不聽話了是不是?”


    她攥著藥瓶往前挪了挪,嫣紅錦履落在腳榻前頭的地板上,朝他俯下身去。


    “方才不是還說,我是你的主人嗎?主人要你上藥,你乖乖聽話就是了。”


    少女的嗓音溫軟動人,那令他羞恥萬分的主人二字自她口中說出,竟帶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誘人意味。


    裴溪故心底的抗拒慢慢鬆垮,他抿著唇慢慢挪動雙膝,一點點朝少女靠了過去。


    宋棲遲彎著腰,卻仍是夠不到他的脊背,便道:“你到腳榻上來。”


    裴溪故順從地跪上了腳榻,他的膝蓋壓著少女垂落在腳榻上的繡花裙裾,鼻翼幾乎蹭上她的腿。


    桂花幽香立刻盈滿了鼻尖,他忍不住深深嗅了一口。


    宋棲遲低頭看著跪的筆直的少年,無奈地歎了口氣,伸手去拉他的衣袖。


    “你這樣跪著,我如何給你上藥?趴到我膝上來。”


    裴溪故怔愣了一瞬,咬著唇慢慢仰起了頭,聽話地將手臂搭上她的腿,整個後背完完全全地裸露在她麵前。


    宋棲遲這才微低下頭,玉指蘸了些藥膏,輕輕塗抹在他背上的傷口上。


    少年強忍著鑽心痛意,手指緊緊攥住她的紅裙,咬緊了牙關沒有叫出聲來。


    “會有些疼,你忍著些。”


    宋棲遲輕聲安撫著他,手中動作又柔了幾分。


    殿內靜的落針可聞,裴溪故薄唇緊抿,感受著少女帶著溫度的指尖裹著涼涼的藥膏一下下蹭在他的肌膚上,而自己的腹部則緊緊抵著她的腿,隻隔著一層薄薄的衣料。


    他耳根慢慢紅了起來,就在此時,殿外突然傳來了一陣略顯急促的腳步聲。


    溫采站在門口,躬身朝宋棲遲稟道:“殿下,禦前指揮史傅大人求見。”


    宋棲遲聞聲停住了手上動作,抬頭道:“那便讓他進來吧。”


    禦前指揮史傅衍之是宋鳴身邊最得力的手下,平日裏負責整個皇宮的守衛當值之事,經常替宋鳴到她宮中來傳話,與她也算是相熟已久了。


    溫采領命而退,裴溪故卻慌了神,忙從她的膝上退了下來。


    他往宋棲遲的腿邊縮了縮,恨不能躲在她的裙裾後頭,小聲哀求道:“殿下,奴還未穿衣裳……”


    他的身子,隻能給宋棲遲一個人看。


    叫他這般不著衣衫地出現在旁人麵前,他是斷斷不肯的。


    宋棲遲這才記起少年是剛脫了衣裳的,她自然也不願他這副模樣被別人瞧見,可眼下傅衍之已經走到了殿門口,一隻腳將將邁過門檻。


    她連忙撂下手中藥瓶,伸手扯過床榻上自己剛剛脫下來的水紅色外衫,披在了少年的身上。


    傅衍之一進殿便撞見了這副情景。


    墨發雪膚的少年跪在紅木腳榻上,緊緊依偎在宋棲遲腳邊,水紅色的紗衣籠住他清瘦身子,淩亂衣裳自他腰間軟軟垂落。


    少年緊抿著薄唇,纖細手腕從紗衣下伸出,扒在宋棲遲的膝上,如一隻溫順的貓兒乖乖趴在主人膝頭。


    那薄薄紅紗下,少年如雪的肌膚若隱若現。


    低垂著的鳳眸含著討好般的乖順,修長手指輕輕勾著她的裙,一下一下,似貓爪般撓著人的心。


    傅衍之一時愣在了原地。


    這樣的人兒,他隻能想到兩個字來形容。


    尤物。


    天生勾人的尤物。


    他被少年驚豔,錯愕地站著,一時間竟是忘了行禮。


    宋棲遲見他一直盯著裴溪故看,以為是那件外衫沒有蓋好,情急之下忙伸出手去擋住了少年的臉。


    大紅色的衣袖覆住裴溪故的脖頸,少女的纖纖玉指擋在他的側臉前。


    宋棲遲不安地看了傅衍之一眼,生怕自己擋的不夠嚴實,幹脆伸手撫上少年柔軟的發頂,將他的臉扳向懷中。


    而後她才安心抬起頭來,故作輕鬆地笑了笑,道:“傅大人來了。”


    傅衍之回過神來,忙拱手行禮:“屬下見過長公主殿下。”


    他的目光落回幾乎窩進宋棲遲懷中的少年身上,靜默許久,終於斟酌著開口問道:“殿下,這少年……便是楚梁送來的那個寢奴麽?”


    “是。”


    宋棲遲如坐針氈,麵上掛著笑,心裏卻是盼著他趕快走,便追問道:“傅大人今日是為何事而來?”


    她的手停留在少年的發間,柔軟光滑的發絲鑽入指縫,宋棲遲忍不住伸手輕輕摩挲了幾下。


    他好乖。


    宋棲遲不由得又想起了自己的那隻雪玉貓,它乖乖窩在懷中的模樣,總是令她忍不住撫摸憐愛。


    感覺到少女在輕輕撫摸著自己的發,裴溪故愣了愣,還是微微直起了些身子,乖順地蹭著她的掌心。


    這些細微的動作被傅衍之盡收眼底,他眼眸黯淡了些許,微微蹙眉。


    宮中人人皆知,清寧長公主身邊從不留寢奴伺候。


    可這少年,似乎當真是令她喜歡的緊。


    少年一下一下地蹭著她的掌心,肩膀上下起伏,身上紅紗滑落幾寸,露出後頸處一片白嫩的肌膚,說不盡的香豔動人。


    傅衍之眼底愈發幽深,沉聲道:“陛下讓臣來知會殿下一聲,這個月入寺祈福的吉日已經定下了,就在明日。明日一早,臣會親自來清寧宮接殿下,護送殿下上山。”


    自她及笄之後,宋鳴每月都會請寶華殿的師父擇個吉日,讓她入寺為國祈福。


    這也算不上什麽稀罕事,宋棲遲聽了之後隻淡淡點了下頭,抬眸應道:“我知道了。”


    按著規矩,傅衍之傳完了話便該立刻告退離開,可他不知怎的竟沒有挪動腳,仍是有些怔愣地望著宋棲遲和伏在她膝邊的少年。


    她從不留男人在身邊伺候,他是知道的。


    可如今她竟破例留下了這寢奴,難道她真被這賤奴勾了魂兒去不成?


    傅衍之靜默地站著。


    而此刻,裴溪故整張臉都埋進了宋棲遲懷中,少女盈盈一握的腰肢貼著他,清甜體香包裹著他的鼻尖。


    許是在她懷中窩的太久了,裴溪故的呼吸有些艱難,臉頰亦滲出了細密汗珠。


    可偏生殿中站著的那人似乎沒有絲毫要走的意思,他隻得掙紮著挪過臉,鳳眸微微抬起,呢喃著喚了句:“殿下……放開奴可好?”


    第7章 祈福   “心中無上的神。”


    宋棲遲這才發覺懷中的人兒已出了不少的汗,連忙將錮著少年的手挪開了些。


    見傅衍之還站在原地,宋棲遲不免有些著急,話裏也帶上了幾分催促的意味,抬眸問他:“傅大人還有事?”


    傅衍之這才察覺到自己的行為已經失了禮數,忙低頭道:“屬下這便告退。”


    他匆匆離去,宋棲遲終於鬆了一口氣,輕聲道:“總算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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