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織不好意思再讓袁西陪著,自己去醫院看醫生。


    回到芸諾,天已經黑了。


    她始終不敢看手機,在給袁西回了“沒事,放心”後,就再沒看過,不管怎麽震動,她都不理睬。


    她隻是想躲避那個人,卻不想嚇到了言湛。


    言湛乘電梯前往地庫,門一打開,人赫然出現在他麵前。


    他鬆口氣,正要問她去了哪裏?視線掃到她纏著紗布的手。


    “怎麽回事?”


    南織腦袋混沌著,見言湛出現在電梯裏,下意識說:“又這麽巧啊。”


    他們總是能在電梯裏遇上。


    言湛皺眉,先將人拉進來,按下關門鍵。


    電梯上升。


    小電視又開始播放豪車廣告,豪車放完就播奢侈品,裏麵有身女裝是限量款,價格驚人到起飛。


    南織呆呆看著屏幕,一言不發。


    言湛眉頭皺得更深,卻又問不出什麽,站在她身邊。


    電梯到達頂層。


    南織直愣愣往外走,言湛拉住她。


    “怎麽?”她看向男人握著她手腕的手,輕輕掙了下。


    言湛就此放開,插著口袋,問:“這個時間還沒吃飯吧?”


    “我叫個外賣就好。”她說,“先回去了。”


    言湛抿唇,猶疑。


    眼看她按下密碼準備進家,還是過去攔了下來。


    “外賣不健康。”他說,“我做。”


    南織垂眸,正想拒絕,又聽:“不是把我當哥哥?哥哥給你做飯吃。”


    *


    小橘子再次來到新領地巡視。


    南織坐在沙發上。


    身後傳來的洗菜、切菜的聲音頗具魔力,格外安撫人心,她漸漸沒有那麽心慌。


    不多時,兩菜一湯上桌。


    青椒炒肉絲、青豆玉米粒,還有番茄雞蛋湯,色香味俱全的家常菜。


    “趁熱吃。”


    南織傷的是右手手腕,燙的不是很厲害,但這一半天還是活動吃力,得緩緩。


    不必她說,言湛貼心地將菜撥到她碗中,微微攪拌,遞給她勺子。


    “謝謝。”她說的極小聲。


    言湛沒應聲,兩人默默吃飯。


    言湛的家比南織的大。


    大男人本就無心太多生活情趣,除了必要的家具,還有裝修時設計者添上的裝飾物,其餘一片空蕩。


    周圍的簡單淡化內心的焦灼。


    南織喝下暖烘烘的熱湯,仿佛通了血脈,不再四肢僵硬。


    “你不問我怎麽回事?”她忽然說。


    言湛放下筷子,淡聲道:“如果你願意說,我願意傾聽。”


    南織笑笑。


    說來也是奇怪。


    每次她心情鬱結,陪著她的除了小橘子,就是這位怎麽想都不可能想到的老佛爺。


    如此想著,巡視完畢的橘將軍跳上桌子,老實窩在她的手邊,不吵不鬧。


    她摩挲著貓咪額頭上的“m”,莞爾一笑。


    “那天去康家,我想起來很多小時候的事。”


    南瑾山是個睿智的人。


    現在有種說法,往往越優秀的男人,對自己的另一半就會越好。


    這種說法有沒有科學依據,不好說,但南瑾山對古月陽不是十年如一日,而是愛久彌新。


    南書卉做為他們的女兒,無疑是愛的結晶,是幸福長大的孩子。


    一家三口的感情,很深很深。


    相愛至深的人最怕分別。


    南瑾山走的時候,南書卉帶著她剛到美國不久。


    南書卉性格要強,本就是離婚之下傷痛欲絕走的,到了新地方,恨不得能撕掉過去的所有,重新開始。


    南書卉很少聯係南瑾山和古月陽,更不接受他們的經濟支援。


    她們母女在美國築起心牆,誰也不讓進。


    可心牆阻礙得了過去,也阻礙得了現在。


    南瑾山的最後一麵,她和南書卉誰都沒看到。


    趕回國內時,老人已經入殮,隻剩下死別。


    南書卉在南瑾山靈前崩潰痛哭,抱著遺照撕心裂肺地喊著,她也跟著哭,喊著“外公”,“我要外公”。


    就是這句“我要外公”,南書卉狠狠甩了她一巴掌。


    她指著她,嘶吼:“為什麽死的不是你?為什麽!我恨你!恨你身上流著那個混蛋的血!你們對不起我,都對不起我!”


    她嚇壞了。


    半邊臉是麻木的,小手摳唆著,不敢喊“媽媽”。


    古月陽抱起她護在懷裏。


    “卉卉,你這樣,隻會讓你爸對你失望透頂。”


    南書卉目光陰冷地盯著她,告訴她:“我的一生就是叫那個人毀了,我恨你們。”


    自那之後,她便知道南書卉不會再像以前那樣愛她。


    因為她和那個令她痛苦、叫她憎恨的人聯係在一起。


    永遠無法斬斷。


    “你能明白那種感覺嗎?”南織輕笑,眼底微紅,“和最恨的人卻有著最親密關係的紐帶,無論怎麽掙紮、怎麽反抗都無法擺脫,如影隨形。”


    言湛回答不了這個問題。


    他的家庭健康、向上,父母恩愛開明,對他教育雖然嚴格,卻也是在愛的基礎之上。


    來自家庭的痛,隻有親身經曆才會明白。


    南織喝下剩下的湯,抽紙擦擦嘴,繼續道:“所以,我想重新洗牌。”


    她改了姓,就是想和過去說再見。


    可偏偏天不遂人願,唐禹還是找了上來。


    今天這通電話隻是開始。


    “洗牌是概率問題。”


    南織一頓,小橘子喵著跑到言湛腿上窩著。


    “重新開始是找一個不同以往的起點。”言湛說,“洗牌隻是重複過往,試圖找到一個不同於過往的可能。那就意味著洗牌的最終結果可能是重蹈覆轍,又或者是徒勞。”


    徒勞?


    南織心尖發顫,問:“那該怎麽辦?”


    言湛身體前傾,小橘子卡在下麵,反抗無效。


    兩人的視線緊緊連在一起,好似結成了一根線。


    男人看著她,深邃的眼眸透過冰冷的鏡片傳遞出絲絲暖意,映在這樣的眸子裏,讓她覺得自己似乎也沒那麽狼狽了。


    “接納過往。”


    南織當即搖頭,她這輩子不會再見唐禹。


    言湛起身,抱著貓咪走到她身邊,繼續:“戰勝過去才是真的重新開始。”


    “說的輕巧。”她冷笑,“我根本……”


    “不輕巧。”


    “嗯?”


    言湛放下小橘子,睥睨著身前的女孩,“我幫你戰勝。”


    南織仰頭,神情疑惑,皺眉道:“能坐下說話嗎?你太高了。”


    “……”


    言湛坐在她身邊,趁她看貓時挪挪椅子。


    管他是裴森還是裴林、裴木,他就是伐木工,通通消滅。


    南織扭過頭。


    男人緊靠在她身側,兩眼直勾勾地盯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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