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暗光淡,但葉皇在扭頭之時,卻發現五丈開外的樹枝在晃動著。


    這似乎有些意外,不過,他並不擔心這些,因為那邊有花猛的存在。花猛掠走的速度絕對不慢,猶如暗夜裏的一個幽靈。


    葉皇的身形再次拔起,躲過黑熊的最後一撲,便不再理會這隻將死的畜牲,向五丈開外的暗處撲去。


    “嗖嗖嗖……”箭矢破空之聲穿過樹枝的間隙,射向花猛和葉皇。黑暗之中,三道勁風認位之準讓葉皇吃了一驚。


    “喳……”花猛的身形在林間的靈活性,直讓人咋舌,便如繞花穿林的鳥雀,那三支帶風的暗箭根本就無法沾上他的半根毫發,倒是他的利劍己經脫鞘而出,斷木碎枝反追暗處的敵人。


    “嘶……”一連串枝斷之聲中,幾條身影欲離身而去。


    他們並不是傻子,對於危險的判斷絕對不低,花猛揮出一劍的氣旋和鋒芒夾著那若穿花繞樹的身法,製造了無限壓迫的氣機。


    “想走?先問問我!”一個極冷的聲音如林間流動的秋風,淡漠而冷酷。


    那三個欲逃之人惟有止住腳步,靠背而立,他們似乎知道自己不可能逃脫,因為對手的速度大快,快得有些不可思議。


    借著星月之輝,葉皇的目光冷冷掃過三人那似是鐵鑄的臉,他捕捉到了對方眸子裏閃過的幽光——驚懼的光芒。


    花猛輕盈地落在與葉皇對麵的一根樹枝上,劍光如雪,遙指著三個靠背而立的人,如同一條待機而動的眼鏡蛇。


    “你們是什麽人?深夜來此有何圖謀?”花猛聲冷如冰,不帶半絲感情。


    葉皇不言不動,但身上卻似乎罩著一層陰沉的死亡之氣,猶如一個自地獄之中爬出的鬼魂。軒轅曾說過,半夜三更,無論是什麽人進入這個區域之中,都得留下,雖然這些人並不一定全都是敵人,但不可否認,他們當中會有許多心懷叵測之人,更有可能是專為聖女鳳妮而來。所以,花猛絕對不會輕易放過這些潛入的對手。


    “你們是盜賊嗎?我們身上可沒有貴重的東西。”一名小心戒備的漢子似乎有些驚懼地問道。


    花猛不由大感好笑,但卻並不認為這人所說之言是真話,僅看剛才三人如此準確地射出箭矢就知道絕不簡單,而三個不簡單的人看到兩個盜賊也不應該有如此表現。


    “嗷……嗷……”那隻黑熊吼叫著向葉皇這邊走來,雖然它受了重傷,但仍未倒下,而且凶性大發。


    葉皇心中大訝,這隻黑熊倒顯得有些特別了。以往他所遇的黑熊在受了傷之後一定會瘋狂逃竄,但此時這畜生居然不走反攻。


    “哦,原來這隻黑熊也是你們飼養的!”葉皇恍然,心中也被激怒。他的目光極為銳利,雖然隻是在星月暗淡的光輝之下,竟清楚無比地發現對方三人表情的變化,他明白了為什麽這頭黑熊一路在嗅著生人的氣息,而且向自己的駐地而來,這是因為受了暗襲者的主使,而三人在葉皇分神應付黑熊時,趁機行動,躲過葉皇的視線,但很遺憾的卻是暗處仍有一個花猛發現了他們的圖謀。


    這本就是軒轅的安排,想要探查山穀之中的動靜,隻有兩條路可行,一條是小山道,一條是不寬的河道。而在深夜中,想要在這兩條路上設哨,本是一件很簡單的事,尤其是河道,隻要有一人守在河邊,任何過往的人都無法逃脫眼線。是以,對於軒轅等人來說,這條山徑才是設哨的重點。


    當然,軒轅並沒有預料到今夜會有人前來暗襲,因為今日還是離開有邑族的第一天。今夜之所以設哨,隻是作為一種形式。


    “嗷……”黑熊重傷的軀體向葉皇撲到,而立刻那三個靠背而立的人也全都出手了。


    正如葉皇所說,這頭黑熊與他們有著密切的關係,事已至此,他們實在沒有任何必要繼續偽裝下去,速速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才是最為迫切的。


    刀風淒厲,刀招更是狠辣絕倫,就連葉皇也微感訝異,隻憑這一手刀法。便知這三個人的確不是簡單的對手。


    夜本很靜,但這一刻卻顯得頗為糟糕,葉皇很輕易地閃過黑熊的撲擊,但卻有兩柄刀封住了他的退路,對方似乎料定了他撤走的萬向,這讓葉皇大惱。


    葉皇不再撤步,反而斜撞向黑熊,他無法以赤手應付這兩柄經過精確計算的刀,所以隻好改變戰術。


    葉皇居然選擇向黑熊撞去,難道他自信自己的力量足以勝過黑熊嗎?


    不,當然不是。葉皇之所以能夠重創黑熊,所倚仗的隻不過是那無可揣測的速度和手中之劍,但這一刻葉皇卻與黑熊較力,若換了獵豹或軒轅也許還可以,但葉皇在功力上仍是弱項。


    關於這一點,葉皇自然明白,而葉皇更不是傻子。他的身子很快撞在黑熊的身上,卻毫無聲響,似乎並沒有什麽碰撞的跡象,因為他的速度太快,就連垂死的黑熊都未能反應過來。


    “嘯……”刀風掠過,卻隻斬落一片毛發,是黑熊身上那長而軟的黑毛,而葉皇的身子已經順著黑熊笨拙的軀體繞了一圈。


    那兩名攻擊葉皇的刀手吃了一驚,因為在葉皇消失的同時,他們的麵部竟被一團毛發蓋住,雖然隻是短暫的一瞬,卻也讓他們吃驚非小。


    這其實也是一種意外,極端的意外,黑熊的長毛多為黑色,在夜幕的掩護之下,他們竟然沒有注意到葉皇會來這麽一手。


    葉皇的手腳也的確幹脆利落,更快得不可思議!


    在黑熊再次吃痛,人立而起之時,他的身子已自黑熊的身前轉過,的確是驚險萬分,但是他對此似乎計算得無比精確,把握到了黑熊立起身子時的那一絲難以捕捉的空檔,自它掌下有驚無險地穿過。


    這也是一個意外,對於那兩名刀手來說,意外太多,難免就會為他們帶來災難,這是一個真理。而事實也的確如此,在這個意外出現之時,兩名刀手陡覺周遭殺意驟濃,如那無形的霜露,寒意徹骨。


    葉皇出劍,如明月之畔的一抹殘雲,橫空掠過,殺意就是來自這片殘雲,而黑熊那驚天動地的慘嚎更為這一劍增添了無限的淒厲。


    血腥之氣濃得刺鼻,林間的宿鳥驚飛,似乎在刹那之間,所有美好的氣氛破壞無遺。


    是的,葉皇動了殺機,他的殺性似乎是與生俱來的,所以他在族人的眼中,成了一個極不受歡迎的人物;偏激、驕橫、好殺、陰騖……離開了族人的他,得到了新生,但仍未能將與生俱來的殺性磨滅。


    葉皇的劍,來自黑熊的前胸,在他自熊掌之下穿過之時,已伸手扶出了那本該屬於他的劍。


    劍出,熊死,殺意無限。


    無限殺意,不僅僅是因為葉皇的劍,還有花猛的劍——辟邪劍!


    花猛所精通的並不是劍法,但他卻得到了這柄劍,是以他今次以劍出擊了。雖然花猛並不精通劍術,但他的動作快捷靈活,在護送聖女的有邑族這群人中,隻有葉皇才能在速度上完全勝過他,但兩人相差並不是太遠。此刻花猛手執寶劍,再配以最為靈活的動作,竟也能使劍發揮出無可估量的攻擊力。


    “鏘……”刀劍相擊,辟邪劍隻是略略停頓了半刻,便向那刀手的腹間滑去。


    刀,並不能夠阻止辟邪劍的入侵,隻是因為辟邪劍實在太過鋒利。


    這也是一個意外,一個致命的意外。當然,致命的意外並不一定會讓人絕命,那刀手隻是發出一聲淒長的慘嚎,伴著鮮血的飛灑,身子猶如敗革一般跌出——隻因花猛的腳!


    花猛最為拿手的仍是腳,在最後關頭,他還是將辟邪劍內扣,然後以快捷絕倫的速度出腳。他並不想將這人殺死,而是想留下一個活口。是以,在致命的一劍之下,那人竟沒有絕命,這隻是花猛的腳下留情。


    剩下的兩人更驚,自花猛斷刀出腳,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般利落,猶如行雲流水般自在輕盈,幾乎一下子撲滅了他們的鬥誌,更要命的卻是葉皇的劍。


    葉皇的劍飄浮不定,似乎根本就找不到實體,靈動吞吐更無半點規律,全憑那無可捉摸的步法牽動指引,無孔不入。


    “轟……”黑熊在鮮血噴灑之時,巨大的軀體終於仆倒在地,它的心髒已經被葉皇的劍刺透,能夠掙紮著活到這個時刻已經是一件極為不易的事了。


    這似乎是在葉皇的意料之中,並沒有值得驚訝的,其實一切的一切都並沒有逃過葉皇的意料,包括他的劍割破兩名對手的咽喉。


    葉皇的劍本無情,殺意無限,絕不留情,這似乎是他殺性的體現。


    葉皇收劍,花猛歎了口氣,隻因為葉皇無情絕命的一劍。


    對於花猛來說他比較喜歡讓對方留下活口,因為這之中也許藏著一些秘密。而葉皇如此一來,已斷了極可能存在的線索,不過花猛仍留下一名活口——就是那個此刻蜷縮於地呻吟的人。


    花猛扭頭,但卻發現了軒轅,軒轅來時幾乎是悄無聲息的,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走進了他三丈之內。


    “阿軒?”葉皇也有些意外地輕呼一聲。


    軒轅笑了笑,卻歎了口氣道:“我還是來遲了一步。”


    “不,還有一個活口。”花猛一指那個正在呻吟的漢子,悠然道。


    軒轅搖了搖頭,知道花猛會錯了他的意思,目光卻落在不遠處一棵古老的大樹之上,似乎在思索著什麽。


    “哦,那阿軒是指什麽呢?”葉皇也有些訝然,目光隨著軒轅的視線向不遠處那棵古樹望去。


    “有人一直都在跟著我們,你們去那棵古樹的第一根橫枝上看看。”軒轅吸了口氣道。


    葉皇和花猛不由得微感疑惑,但仍然依照軒轅的話趕到那棵古樹之下,躍上最粗的一根枝叉,兩人不由得全都為之愕然。


    “是碎布……”


    “不,是白衣衫上撕下來的。”花猛肯定地道。


    葉皇伸手拾起那截被一根橫枝掛落的條形碎布,借著月輝之光,竟發現了布條之上有些微泥漬,而那旁邊的一根樹枝卻被折斷,痕跡顯然是剛剛才留下的。


    花猛和葉皇不由扭頭向軒轅所立之處望去,月色之中,軒轅的麵部表情顯得有些模糊難辨,雖然他們的眼力極好,可三人相距至少有八丈之遙,放眼之下,很難看清軒轅的麵部表倩,可是……


    花猛和葉皇都意識到了什麽,皆向軒轅投以難以置信的目光,然後才麵麵相覷地趕到軒轅的身邊。


    “今夜所來的人並不止這三個,另外還有一批人物,當我趕到之時,這些人剛好逸走!”


    軒轅肯定地道。


    花猛和葉皇這才明白為什麽軒轅會說他來遲一步了,不過,兩人都顯得極為疑惑地問道:


    “你……你能夠看清那棵古樹上的東西?”


    軒轅不由微微一笑,並不作答,隻是淡淡地道:“將這家夥帶回去審問一番,看他究竟是何方神聖!”


    葉皇和花猛雖然心中仍有些疑惑,但軒轅既然不想回答,他們也就不便再問,拖起那受傷的大漢便向山穀之中行去。


    其實,此刻獵豹諸人也趕了過來,黑熊的吼叫聲早就驚醒了他們。


    ※※※


    蛟夢臉色鐵青,但事到如今,他惟有麵對現實也許,這的確有些殘酷。


    回來報信的人隻有兩個,而且似乎都是受了一頓打之後才趕回的。


    蛟夢心亂的時候最喜歡來回踱步,此刻他已經在自己的營帳中來回走了七十八圈,一共數千步之多,但是他仍在繼續踱著步。事情發展到了這個地步,救回蛟龍固然重要,可是整件事情的背後又隱藏著什麽呢?這其實也是一個要命的問題。


    “木青,立刻去打聽華虎的動靜,在確定他的去向後,馬上向我報告!”蚊夢突然之間似有所悟,立刻正色道。


    木青一呆,有些意外地向蛟夢望了一眼,不過蛟夢仍是在低頭踱著步子,無法完全看清他的表情。


    木青想了想,但他並沒有開口發問,他相信,既然是蛟夢吩咐的,就一定有其道理。他很相信蛟夢的判斷,事實上蛟夢的判斷很少出錯,而且蛟夢所想的是全族之人的利益,關於這一點,有僑族上下所有人都堅信。是以,在族中,每個人都尊重蛟夢的意見,這也是他成為一族之長的原因。


    其實,木青應該感到很榮幸,能將探查華虎動靜的任務交給他,這本來就是對他的一種絕對信任、也是對他能力的一種肯定。


    木青走了,腳步之聲卻並沒有驚動蛟夢,抑或蛟夢並不想抬頭望著木青離去,仍在思索,思索著一些他未知之事……


    ※※※


    “前麵約三十裏便可到‘河水’了。”施妙法師似乎有些興奮地立在大木筏上歡聲道。


    (注:河水乃是黃河的古稱,傳說中的原始部落時代,長江名為江水,黃河名為河水,另有渭水、薑水、姬水、濟水、漢水、淮水等水係。)


    “是呀,到了‘河水’速度就快了。”鳳妮附和道。


    “嘿,我是擔心,水流太急,這木筏恐怕不太好驅駕。”花猛一邊撐著竹筒,極為小心地注視著河道笑著道。


    “沒關係,在‘河水’之畔,是共工氏的地方,在那裏可以換來最結實的木筏和木舟,以我們的人力要控製它們並不是一件難事。”施妙法師興致勃勃地道。


    “哦,如此甚好,不過,那群跟蹤我們的敵人若是發現我們早已放棄牛車改走水路,不知道他們會怎麽想?”凡三也有些興奮地道。


    昨夜二十多人一齊動手,由於有利劍在手,斬藤造舟並不是一件難事,而這二十多人又全都是好手,砍樹破竹也並不是什麽難事,是以製成大木筏四張,另外有三張小竹筏,以作渡河之用。這些木筏、竹筏都以山間巨藤所紮而成,極為結實。不過在倉促之間,這些木筏和竹筏並不能夠經受太大的衝去,在這等不大的河道之中行走還可以,但要是在黃河激流中就難以承受了。其實,這三張竹筏隻是為了應急之用,全是多餘的。


    改陸路而走水路雖然多繞了一些路,但並不會比陸路慢多少,而且更能出乎敵人的意料之外。對於跟蹤者來說,就增加了許多難度。


    鳳妮的那八名護衛已與有邑族的十二人合編在一起,雙方輪流控製竹筏。隻不過,這八人並不喜歡有太多的言語,八人之中為首的兩人,乃是伏羲神廟中的護衛風大、風二。


    河流西岸,綠蔭已去,猿啼鳥鳴,偶有虎嘯,倒也充滿了自然的生機。流水湍急,如悠揚的樂音在緩奏。


    “阿軒,你怎麽不說話呢?我們快到共工集了,怎麽安排你想好了沒有?”燕五也許是因初次出遠門,也顯得十分興奮和歡快,總想找個人說說話,此刻見軒轅靜靜地坐在一張大木筏的尾部,不由出口問道。


    軒轅本似是在深思,聽燕五這麽一問,不由淡淡一笑,道:“此刻還未到達,你急什麽?


    難道還怕沒有事情讓你去做?”


    燕五“嘿嘿”一笑道:“那倒不是,我隻是見你今日像個悶葫蘆似的,怕你憋壞了,才好意與你說說話嘛。”


    “你小子少操這份心,誰像你那樣滿腦子空白,人家在思考問題呢。”獵豹沒好氣地笑罵道。


    “吧……”燕五吐了吐舌頭,向獵豹扮了個鬼臉,逗得燕瓊直發笑。


    “不知道是不是我太多疑了,我總覺得周圍不對勁,心中似乎有一種不祥的預感。”葉七也自大木筏的小棚之中行了出來,徑自坐在軒轅的身邊,淡淡地吸了口氣道。


    “七叔定是今日早晨沒吃熊膽,才會心神不寧。”花戰打趣道。


    軒轅的眉頭微微一皺,但卻沒有理會花戰的話,隻是似有所思地向葉七問道:“七叔的感覺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葉七苦笑了笑道:“其實自從我們離開族人之後,我一直都有著一絲不祥的預感,但開始的時候我並沒有在意,直到昨晚出事之時,我才發現這種感覺一直都存在於心中,隻是在昨夜那些賊人前來探營時稍強烈一些。可此刻,這種感覺似乎越來越強了,也許是我多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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