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每一種情緒的表達,沒有經過專業的訓練,其實都有一定的難度。


    生活中的每一個人都能正常地表達情緒表達,比如說喜怒哀樂,一切的發生都十分的自然和流暢。


    但是當一個人想要刻意表現出某一種情緒,就會變得很特別困難,否則也不會有那麽多假笑、假哭被拆穿的情況。


    不信的話,可以自己對著鏡子嚐試大哭或者大笑,看看是否有違和感。


    對於表現派的演員來說,演技就是掌握、學習每一種情緒的身體反應,在需要的時候有意識控製自己的身體表現出來。


    按理說對於一名新人演員,讓他進入角色,從角色的性格、經曆做出相應的反應是最常見的引導方式。可這同樣也不適用於謝北楊。


    這和《古宅》的劇本有關。《古宅》中的人物隻有性格特點,沒人劇情帶來的行為發展,就算想帶入角色,根據角色去進行一舉一動也幾乎沒有可能。


    秦硯隻能另辟蹊徑,讓謝北楊去還原某一種具體的情緒。


    秦硯親隻需要告訴謝北楊表演某種生活場景下的反應,隻要謝北楊自己曾經擁有過類似的情緒,他就能輕鬆重現。


    難怪之前問到謝北楊學習進度的時候,奚芊芊的表情會那麽的古怪。


    不僅僅是對於情緒的敏感性,同時也具有強大的記憶力才能做到這一點。謝北楊的確是個天才。


    現在秦硯看謝北楊的眼光就有一點點變化了,以前他隻是覺得謝北楊的臉太具有塑造性了,但現在看來謝北楊在演戲方麵真的獨具天分。


    或許以後可以好好的培養一下他,如果謝北楊真的對電影感興趣的話。秦硯默默心想。


    其實這也是演員常用的技巧之一,比如很多演員在演哭戲的時候,他們會回想自己的悲慘經曆,從而展露出痛苦的表情、迅速落淚。


    不過秦硯和謝北楊的配合更加默契。秦硯能夠創設一個更加具體的情景,比如秦硯會說“你第一次登上長城,眺望山脈”,而不是簡單的“高興”。


    這讓謝北楊的情緒模仿更加的精準,貼合《古宅》的要求。


    當然這也不代表謝北楊就沒有任何的缺點,其實他身上有很多很多新人表演者的通病。


    比如說對於鏡頭感的把握度不夠,不知道什麽樣的角度能夠讓自己五官更上鏡,什麽光線更柔和。


    又比如對於鏡頭過於在意。無論什麽時候,隻要有鏡頭的存在就會虐略顯緊張,偶爾還會不自覺望向鏡頭。


    之前有一幕李子安和朱雨菲對話的時候,李子安有好幾次偷撇dv鏡頭的動作。


    在正常的電影表演之中絕對是大忌,這樣一個動作就可以讓人立刻感覺到角色其實是在表演,讓觀眾與角色之間的聯係瞬間切斷。


    新人演員,總是會下意識的去想自己在鏡頭麵前會有什麽樣的表現、自己是否超過鏡頭的邊框、自己的表情情緒是否到位……


    但這一點同樣被《古宅》的拍攝模式巧妙化解。


    雖然說dv是一種家用日常的攝像儀,但是實際上在使用的過程中,人也會去下意識的追逐鏡頭。


    我們可以看到很多dv拍攝作品,人都是在對著鏡頭說話。在觀看dv攝像作品的時候,觀眾會有一種“畫麵中的人是一直盯著鏡頭”的感覺。


    因為日常使用dv記錄生活的時候,每個人都是在對著鏡頭說話,這才是一個人真實的反應。如果完全忽略dv鏡頭,那才是違和之處。


    這些在膠片電影中絕對不能容忍的低級錯誤,會讓觀眾感歎“哦,原來他們真的是在用dv記錄自己的生活”。


    謝北楊作為演員,尚且青澀。不過在《古宅》中,秦硯不用再刻意去糾正謝北楊,甚至反過來把這一劣勢變成了優勢。


    雖然第一幕戲一次完成,但這並不意味著《古宅》接下來不要以為拍攝工作就很簡單。


    秦硯他們麵臨的最大困難他們是學生,平時白天還得上課,沒有辦法向專業劇組一樣駐紮在片場,連續不斷的拍攝。


    拍電影本來就講究情緒的投入與連貫性。拍兩天、休息五天,哪怕是秦硯也沒有辦法保證電影的連貫性。但偏偏他們最集中、最空閑的時間也就隻有周末。


    所以秦硯要求每天上完課之後,隻要沒有別的事情,所有人來到四合院進行拍攝,而且還要在四合院內過夜,第二天再回去上課,讓眾人一直保持一種工作的狀態。


    雖然秦硯負責了所有的打車費用,四合院也能滿足日常起居,但依然是一件折磨人的事情。


    這四合院可沒有暖氣,長時間沒人住,還得自己燒炕。雖然謝北楊和劉正文都是北方人,但他們還真不會這項技能,隻能四個男生摸索著解鎖。


    洗漱、吃飯同樣也很麻煩。四合院的水管改造差強人意,經常出現水管凍結的情況。


    奚芊芊還得一個人睡一個屋。哪怕是奚芊芊這麽強大的心髒,依然會覺害怕到徹夜失眠。


    可是沒有一個人抱怨,因為沒人把拍電影當做遊戲。


    還好《古宅》的故事限定在四合院內,基本沒有外景拍攝,不需要到處奔波,減少了很多工作量。


    在秦硯做前期準備的時候,他就已經把每一幕都繪製了分鏡圖。每一張分鏡圖上都有角色所處的位置、光源方向、背後大概布景等。


    分鏡圖很常見,但很少有導演會像秦硯這樣詳細,並且每一幕都繪製。


    首先,畫圖太耗精力,哪怕分鏡圖隻是潦草繪製,每一頁分至少也需要十多分鍾。這本上百頁的分鏡圖,花了他數十個小時。


    其次分鏡圖隻是可遇不可求的理想情況。一旦開始拍攝,會出現很多未曾預料的變化。


    比如說明明想要拍攝晴朗天空的強光畫麵,但是由於天氣問題,整個光線不足,又要立刻進行修改。


    還好《古宅》可以極大的避免這些問題,因為絕大部分的戲份全部發生在四合院中。


    秦硯之前創作劇本和分鏡圖那半個月,一個人住在四合院中內,從早到晚、風雨不斷。他已經對四合院的每一處布景、每一處光線反射都已經了然於胸。


    也就是這種了解,才讓秦硯能夠完成《古宅》的分鏡。


    秦硯這種完美主義,很多人都沒有辦法接受和理解。也難怪曾經和秦硯合作過的演員、工作者會偷偷給秦硯取一個外號“片場的獨裁者”。


    以往秦硯繪製出詳細的分鏡圖也沒有辦法得到很好的執行,這和以往的電影場麵宏大有關,也和缺乏得力助手有關。


    而《古宅》因為劉正文的存在,讓這一切有了可能。劉正文一直站在鏡頭之外補光或者擋光,把dv攝像機當做膠片去對待。


    別看劉正文隻是一個學生,也別看他平時總是口是心非,,但是在工作狀態下的劉正文,那就是一個可以和秦硯一較高下的完美主義者,也隻有劉正文才能夠迅速理解秦硯的想法與需求。


    拍攝時間稍微有任何的變化,劉正文就能立刻根據整個自然光源的變化而做出相應的調整。


    秦硯隻用去把控謝北楊和奚芊芊的情緒變化和表演,把光線方麵的事情全部交給劉正文,這極大的減輕了秦硯的工作壓力。


    秦硯當初對劉正文說了一句:“隻有你能夠勝任這個工作,也隻有你能夠幫助我”,這句話可一點都不是恭維。


    雖然之前說了這麽多dv攝像機的好處,但絕對不是說dv就是一種絕對完美的攝像儀器。如果讓秦硯選擇的話,他肯定還是會選擇照片攝像機。


    畢竟在展現的畫麵效果與拓展性方麵,dv攝像機的性能實在是太差勁了。


    有的時候秦硯看著dv攝像機拍出來的略帶模糊畫麵就想重新拍攝,這和他一貫的審美標準實在不合。


    在沒有辦法改變攝像儀器的情況之下,秦硯隻可能通過其他的手段對畫麵進行一定的彌補。


    不能調整清晰度、不能改變焦距、甚至也不能夠改變景深,那麽剩下能夠對畫麵起到決定性構成的就兩點,一是畫麵的空間構成,另外一點則是光線的運用。


    不要看著劉正文隻是在那裏拿著擋光板,其實更多的工作在沒有人看見的地方,他已經默默完成。


    而任越則拿著收音設備,一直在為李子安和朱雨菲收音。


    雖然說dv攝像機也有自帶的收音功能,但最終呈現的效果會有些模糊,不能達到秦硯的要求。


    任越現在幹著體力活,自己的大腦也完全沒有停歇下來。


    他完全把自己投入了整個故事的情緒之中,思考什麽時候該插入什麽樣的音效。他的工作雖然在拍攝完成之後,但想要盡善盡美,就必須要抓住整拍攝過程中的所有靈感。


    雖然這一個六人的團隊才成立不久,但是此時已經展現出了超高的效率。


    任何一部電影的完成,除了備受矚目的演員外,更多的工作根本不為人知。


    拍電影,從來不是一個人的偉業。


    第26章 挑戰


    此時東方天空熹微,深秋的天空特別爽朗,有一種讓人睜目決眥的衝動。秦硯站在四合院內,特別想把這樣的秋景拍下來,他知道未來平城的天空會越來越灰暗,光汙染、霧霾充斥天空。


    可惜的是他的照相設備全部放在家中,秦硯靈機一動。他拿起dv攝像機不再考慮各種拍攝性能,哪怕再模糊他也想要把這片天安空留下來,或許這就是攝影的魅力。


    “芊芊姐他們都走了嗎?”


    秦硯回過頭,望向聲音的來源處,dv鏡頭也隨之移動。畫麵裏出現一名少年,穿著湖藍色的高領毛衣,朝著他揮了揮手。


    2000年,高麗電視劇《藍色生死戀》傳入華國,引發了一場波及下至八歲,上至八十歲的歐巴浪潮,同時也對華國文娛造成了莫大的影響。


    最直觀的影響就是國內出現了無數的高麗風打扮,比如高領毛衣與風衣的搭配。可惜很多人穿出來有一種莫名的油膩感。但此時穿在謝北楊身上卻格外的清爽,翩翩少年、鮮衣怒馬。


    哪怕隻是dv攝像機,謝北楊依然如此的引人注目,秦硯忍不住感歎了一句:果然是被鏡頭眷顧的孩子。


    秦硯收起dv,然後對謝北楊點了點頭說道:“我給他們放了一天假,讓他們自己去玩了。”


    謝北楊滿臉慚愧:“不好意思,都是我的原因。”


    因為四個人的出色發揮,所以《古宅》拍攝進度比秦硯預想得還要快。


    現在劇情已經發展到李雨菲和李子安,通過dv攝像機所拍下來的畫麵發現了,晚上他們兩個睡著之後,房間之內似乎的確有人在活動,把他們的東西弄得散落四地。


    這個發現把二人嚇得不慘,兩人決定第二天一大早就離開四合院,再也不想踏入這個地方。


    但誰知道一到白天二人完全忘了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然後又開心地出去玩,直到傍晚才回來。


    李子安和李雨菲晚上回來之後,因為今天記錄了不少關於平城的風景名勝,於是二人又把dv攝像機拿出來,想回看自己今天遊玩的畫麵。


    二人這才在看到了昨天晚上, dv攝像機所拍下的一切。


    直到這一刻,二人才感覺到真實的恐懼。他們發現自己每天晚上在四合院內都會遭遇一些未知的現象,但是一大早起床又會把晚上的經曆全部忘記。


    二人隻能夠展開了自救的行動。


    接下來才是整個影片之中最恐怖的地方,李子安和李雨菲在整個四合院內的探秘。


    二人的情緒有了明顯的變化。李雨菲隻是將內斂的恐懼表現出來,然後再逐漸便得堅毅,而李子安則完全由陽光無畏的大男孩變成了被恐懼主宰的膽小者。


    “恐懼”對於奚芊芊來說難度並不大,因為她本來就係統的學習過該如何表現出恐懼,再加上她本就是一個外柔內剛的女子,現在完全是在挖掘自我。


    但之前一直發揮良好的謝北楊,此時遇到了困境,因為他沒有辦法表現出恐怖這件這種情緒。


    之前說的謝北楊沒有接受過係統的學習,他的表演方法實際是把自己曾經體驗過的某一種情緒,重新喚醒用於拍攝。


    整個表演過程,實際上是謝北楊對於自己人生經曆的一種回放和調用。


    但問題是現在謝北楊的記憶中,並沒有特別恐怖的經曆。他似乎天生就從小就比較勇敢,對於這個世界的認知也遠比同齡人成熟。不怕鬼、不怕孤獨、不怕貧窮……


    平時的優點,在此時卻局限住謝北楊的發揮。


    最近幾場戲謝北楊在鏡頭麵前就表現得特別僵硬。雖然看得出來,謝北楊已經在努力模仿了一些知名演員關於恐怖情緒的表達。


    謝北楊的確是在進步,隻不過進步的速度遠遠跟不上拍攝進度。


    這幾天《古宅》的拍攝進度也基本停止,現實生活中的謝北楊也因此陷入了一種焦慮自責的情緒。


    當然謝北楊的焦慮也和秦硯有關。別看平時秦硯和謝北楊的交流親密,但是在拍攝過程,謝北楊有任何做錯的地方,秦硯都會毫不留情地指出。


    他並不是針對謝北楊,包括對於奚芊芊的表演和對於劉正文、任越的工作,秦硯同樣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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