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米道:“此言差矣!他們怎麽會不是教中之人?隻不過他們不是‘無涯教’的人,而是在不久之後即將成立的‘武國’中人!顧名思義,‘武國’便是要以武治國,這就很需要他們這樣年輕勇敢而且武藝高強的年輕人!那些老朽之輩,是成不了大事的!”


    伏仰憤怒地道:“你…你竟敢分裂‘無涯教’!”


    宋米搖了搖頭,道:“你錯了,我並不想分裂‘無涯教’,我隻是要讓‘無涯教’消失,讓‘武國’輝煌壯大!因為‘無涯教’的組織結構己不順應時代了,人員過於龐大複雜及沒有強硬的對外措施,使‘無涯教’如同一隻病人膏肓的巨虎,看似可怕,其實已行將朽木!”


    “所以,我便想與其讓‘無涯教’在這兒苟延殘喘,不如剔除‘無涯教’的一些迂腐勢力,再吸收一些新鮮勢力,重新組成一個‘武國’。‘武國’必將可以縱橫天下,武運長久!”


    他笑了笑,道:“當然,目前我們做的還不夠好,比如至今還讓你們這樣的人存在世上,便是一個失誤,幸好今天我可以把這個失誤彌補過來.”


    李丹芸恨恨地道:“你…無恥!”


    宋米道:“還有比一個女人主動勾引男人更無恥的嗎?”


    韓小錚感覺到伏仰身子一顫,而李丹芸的臉色已是變得煞白如紙!


    她的聲音有些顫抖了,道:“好,今天我就把事惰全說出來!我本是神手手下的人,奉命打入‘無涯教’,一切都那麽順利,神手極為滿意.後來,我才知道我的身份早已被你察覺!”


    宋米道:“不錯,我察覺了你的身份之後,便將你安置到伏仰的身邊,你這樣的一個美人兒自然可以讓伏仰這小子神魂顛倒.之後,我以揭穿你的真實身份為手段要挾你,讓你勾引葉刺,從而離間了葉刺與伏仰,為我自己的目標掃清了二個很大的障礙,對不對?”


    他說得那麽平淡,似乎這些事是一個與他毫不相幹的人做下的。


    他接著道:“你們知道為什麽神手會察覺你們會在今夜來襲擊他嗎?我告訴你們吧!這都是我讓人暗中告訴他的,我要讓他來消滅你們,沒想到他自己反倒也死了!這更好,本來他就是我要殺的人!”


    “他自己以為很聰明,其實比起我來,他簡直就是一個笨蛋.他所做的一切,包括在卜說受了傷之後,他再次讓人補了一劍,包括使你對殺了花昔,我全都知道!”


    此言一出,糊塗武生、畢淩風也大吃了一驚!韓小錚也是吃驚不小!


    畢淩風沉聲道:“這本是你們教中之事,外人不宜插手,可惜花昔是我的朋友!”


    糊塗武生的聲音已有些失真:“你…你為何見死不救?”


    宋米道:“我為什麽要救?他們都是老東西手上栽培起來的人,如果我說要改‘無涯教’為‘武國’,他們不鬧翻天才怪!”


    他歎了一口氣道:“本來一切的黑鍋都可以扣在這個倒黴的小子身上!”他指了指韓小錚:“我還可以再做一些漂亮的文章!可惜這女人不知為何一反常態要與我撕破了臉,我隻好如實相告了.”


    李丹芸嘶聲道:“我恨你為何坐視神手對阿芸下毒手而不救!”


    宋米一攤手道:“那丫頭不會武功,我救出她又有何用?我又怎能因為她而驚動神手?


    神手不是個好對付的人,若不是伏仰老弟在他身邊潛伏了十幾年,還真不容易對付他!”


    他看了看伏仰一眼,道:“不要驚訝,我早已知道你易容成無心潛伏在神手身邊,早在十幾年前我就知道了。我一直在等待你對神手出手的那一天,讓阿芸那丫頭死去,也是想催一催你!”


    韓小錚突然笑了起來,他沒有理會眾人奇怪的目光,自顧道:“我現在才明白什麽叫真正的厚顏無恥!”


    宋米點頭道:“不錯,能像我這樣厚顏的人實在不多.不過既然你們已全是將死之人,我把話說明了又有何妨?一個人要成就大業,總是需做一些齷齪小事的。”


    他望著畢淩風道:“我最不想殺的人就是畢樓主你.如果這個賤女人不出現,事情就不會這樣發展了。”


    他有些惋惜地歎了一口氣,道:“天已快亮了,殺人在天黑之時是最好的,因為黑暗能掩蓋一切,所以我就不能再陪你們聊天了.”


    所有的人都明白了宋米的用意,他要殺人滅口!


    顯然,他是有把握做到這一點的,因為他不是一個喜歡冒險的人.這些本來根本不會站在一起的人,但現在因為一個共同的敵人,他們站在一起了。


    韓小錚、段如煙、伏仰已受了傷.


    “梨園五怪”已缺了絕醜,那威力驚人的配合將不複存在!


    隻有華淩風、夏雨、李丹芸是可以全力一戰的.誰也不知道宋米的武功究竟有多高,可誰都知道宋米的武功一定已高到不可思議的地步,因為連他手下堂主的武功都已是登峰造極,何況是身為教主的他。


    所有的人都開始變得神色凝重,因為大夥兒都明白一場生死搏殺又要開始了,而且,他們的機會很小很小。奇怪的是李丹芸卻反倒平靜得很!


    宋米也覺得有些奇怪了,他疑惑地道:“難道你不知道以你們這些力量,根本無法與我對抗!”


    李丹芸道:“我知道。我之所以不害怕,是因為我早已料到會有這樣的局麵出現,不!


    應該說是墨監使早已料到會有這樣的局麵出現!”


    墨監使?難道是墨羽?


    正是墨羽!


    李丹芸的話剛剛說完,眾人便聽到了車轆之聲,在百餘名黑衣人身後,又已出現了更多的人!


    黑衣人竟擋不住外圍之人的衝擊,紛紛潰退!


    所有的黑衣人立刻收縮回來,以宋米為核心,形成了一個半圓形的陣腳!


    隻見一輛輪椅如飛而至!輪椅上坐著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在他的兩側,有兩個彪形大漢為他推動輪椅.此老者正是墨羽!即“無涯教”教主的師兄,任監使一職.監使對教中弟子本無多少約束力,而此職卻是對教主的監督。事實上,一個幫派的興亡,與幫派中能否對掌門人形成有效監督有很大的關係。


    “無涯教”能久經不衰,也有這個因素的作用。監使的地位並非淩駕於教主之上,而是在掌握了足夠的真憑實據可證明教主違反教規背叛本教時,他可以向教中四大長老提議免去該屆教主的職務.


    而四大長老一般都是前任教主的同輩人物,或前任教主在任時的監使、堂主,德高望重.他們平時不涉足教中具體事務,唯有在罷免懲治現任教主時,他們才會出麵!


    如此一來,便可以防止整個幫派因為某一代教主而急速衰退乃至土崩瓦解.在墨羽後麵,有四個神情肅穆的老者,他們便是“無涯教”的四大長老.再往後,便是“無涯教”的幾位堂主.


    奇怪的是“無涯教”中的堂主並未到齊,相反卻多出了四位眉發皆白的僧人,看他們精光內蘊,含而不露的模樣,一定是得道高僧.更奇怪的是墨羽的身上罩了一件極為寬大的袍子,幾乎隻有頭部露出袍子之外!


    隻聽得墨羽以低沉的聲音道:“宋師弟,你已觸犯了我教數條教規,隻有自廢武功,方能免去一死。”


    宋米喝道:“放肆,我是教主,你竟敢以這種口氣與我說話!"隻見“無涯教”東長老上前一步,朗聲道:“鑒於宋米任教主之位期間,視屬下人命如草芥,惡意離間各分堂之關係,並企圖顛覆我聖教,另立邪門組織.依我教教規,經監使與四大長老共同商議,決定免去宋米教主職務,允許其自廢武功以保性命!如若反抗,格殺勿論!”


    話音剛落,四周已響起如山一般的巨吼聲:“出賣弟兄,格殺勿論!陰謀顛覆,格殺勿論!”


    聽聲音,圍者少說也有近千人!


    “無涯教”不愧是天下第一大教。


    墨羽緩緩地道:“宋師弟,你所栽培的死黨,已不複存在了.而且,許多人並不會如你想象的那樣會死心踏地的跟著你走不歸路.”


    沉默少頃,他又道:何況,你這教主的位置,本來就來得不明不白!當年,你為了能勝過我,便違反先師定下的規矩,事先將消息透露給嵩山少林,以至於我失手被震碎心脈,扔下少室山!”


    宋米冷笑道:“如此說來,你是想說我與渡心禪師等四位高僧一同設下陰謀來對付你不成?”


    韓小錚等人吃了一驚,這才明白這四位僧人是少林寺四位守衛藏經閣的高僧!他們分別是渡心大師、渡慧大師、渡禪大師、渡緣大師。這四位高僧的輩份比少林寺現任掌門還要高,隻不過他們以守衛藏經閣為職,平時深居簡出,所以江湖中人識得他們四人的並不多.渡心大師雙手合什,念了一聲:“阿彌陀佛!”


    墨羽對宋米喝道:“四位大師乃得道高僧,守護本寺經物乃天經地義之事,你怎敢以陰謀謂之?”


    宋米得意地道:“既然你說四位高僧沒有錯,那麽便是你的錯了!”


    墨羽道:“你我都錯了,為了贖回我的錯,我已向少林寺謝罪,你看!”


    他緩緩地將衣上蓋的袖子掀開,眾人駐然發現他的左手已蕩然無存!


    少林高僧齊誦:“罪過罪過!”


    墨羽道:“我以當年觸經的一臂謝罪,幸得少林眾僧原諒.當年先師定下的規矩如今細細去想,的確有不妥之處,雖然最後我們都將所取之物又暗中送回,但這已是鑄成過錯了。”


    宋米道:“你敢指責先師?”


    墨羽道:‘人非聖賢,孰能無過?”


    宋米道:“我也不是什麽聖賢!”


    墨羽道:“所以我們給你一個機會,隻要你自廢武功,便可保得一命!”


    宋米在笑道:“這也叫機會?”


    墨羽道:“你罪孽深重,不如此不足以服人心!”


    宋米道:“這種機會,還是留給你吧!”


    渡心大師沉聲道:“宋施主,苦海無邊,回頭是岸。當年你將有人要盜竊經書之事告訴老衲時,老衲心中還暗存感激.哪知這竟是宋施主借刀殺人之計,使老衲及老衲三位師弟無意中鑄成大錯。宋施主暗算同門師兄,已是不該,讓佛門弟子一同卷入這場罪孽就更為不該。


    現在,你又口口聲聲說要建立一個以武治天下的‘武國’,哎,宋施主殺氣太重了!”宋米見此時己是眾叛親離,四麵楚歌,不由又驚又懼,大叫道:“老禿驢,你為何處處偏袒他?”


    麵對他的辱罵,四位高僧隻是低聲念了一聲佛號。


    韓小錚不由為他們四人虛懷若穀之風範所折服。


    宋米的眼中閃著瘋狂的光芒。他道:“難道‘無涯教’的事務,還要外人來插手嗎?”


    顯然他指的是少林四僧。


    渡心道:“老衲與諸師弟並無插手你們教中事務之意。但我們不能坐視你佘毒生靈!”


    他望著韓小錚、段如煙等人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一草一木,皆要愛之惜之,何況人命?這幾位施主不是你們教中之人,所以我們不會讓你傷害他們!”


    宋米道:“這可是你自已說的!”


    話音未落,他已長身而起,向墨羽撲去!


    顯然,他知道墨羽自從被震碎心脈之後,已是武功盡失,所以他突然出手製住墨羽,隻求脫身機會。


    他出手的動作極快,並且他已算準即使四大長老出手相救,也已來不及,而墨羽身邊的兩個彪形大漢隻有一身力氣,武功卻是平常得很!


    墨羽自心脈震碎好不容易才幸存下來之後,不但武功已失,而且下肢已無法動彈,所以一直用輪椅代步。


    宋米斷定自己的突襲一定可以得手,他已明白自己今天已是一敗塗地,如能夠借墨羽保全性命,已是萬幸!


    眼看他的手就要扣住墨羽的死穴了。


    四大長老飛身撲來!兩彪形大漢大驚失色!段如煙、夏雨失色驚呼出聲!


    一切似乎同時發生的。


    就在這極短的一瞬間,卻見墨羽似乎是條件反射般下意識地用剩下的右手一擋。


    宋米心中不由冷笑!


    便在這電閃石火之際,墨羽的右手突然加快,以疾逾驚電之速,扣向宋米的“列缺”穴!


    宋米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墨羽不但能夠反抗,而且身手如此快捷!


    他的右手“列缺”穴竟被一扣而中!


    右手一麻,他的左手已疾然攻出一掌!


    墨羽突然伸手在輪椅上一拍,數道光芒以驚人之速劃空而出,同時他自己已連人帶椅倒掠出去!


    宋米飛速閃身,讓過了三枚暗器卻因距離太近,有一枚已閃避不及,他左手立即在腰間一摸,一道寒光閃起,那枚暗器已被他的刀擊得粉碎!


    特快的手法!


    墨羽已飄落於地,仍是麵對著宋米而坐!


    宋米嘶聲道:“沒想到你武功根本就未失去!”


    墨羽道:“不!我的武功的確已盡失,但承蒙少林高僧大慈大悲,又替我以‘洗髓大法’恢複了武功!”


    渡心道:“阿彌陀佛,墨施主能自斬一臂,誠心悔過,那麽被我們少林廢去的武功,自然應該由我們替他恢複。”


    宋米的臉已扭曲得猙獰可怖,他瘋狂地道:“沒想到出家之人也如此出爾反爾,而且陰險狡詐!”


    墨羽沉聲喝道:“我最後給你一次機會,自廢武功!否則,你便必死無疑!”


    宋米狂笑道:“就算你恢複了武功,又能奈我何?你隻能像一個廢人一般坐在那兒!”


    墨羽自顧道:“我數三下,三下數完,若你還不自己動手,你就沒有機會了。”


    “一!”


    宋米一聲清嘯,向墨羽彈身射來,衣袂掠空,劈啪有聲,聲勢駭人!


    “二!”


    宋米的刀已劃出一道驚人長虹,挾破帛之聲,向墨羽暴砍過去!


    “三!”


    “三”字甫出,寒刃離墨羽咽喉已不及半尺!


    “當”的一聲,一把刀飛了出去!


    “哇”地一聲,一大口熱血狂噴而出!


    刀,是宋米的刀。血,也是宋米的血!


    擋住宋米之刀的是彪形大漢的刀,不過是被墨羽握在手中。


    宋米的血竟不是紅的,而是黑色!


    宋米已如同一隻蝦一般蜷縮於地上,他的臉上已有了一種死亡般的灰色。


    他吃力地道:“冥…空…散…”


    墨羽緩緩地點了點頭,道:“就在最後被你擊碎的暗器中!”


    宋米哇地吐出一大口黑血,說了一聲:“我……恨啊!”就此而亡!


    墨羽長歎一聲,道:“冥冥之中,自有公理…”


    ※※※


    枯水鎮。


    在鎮外的一個平緩的山坡上,在一座墳墓前立著“葉刺之墓”四字。韓小錚又在它的旁邊,掘了兩座墓坑,一個埋下阿芸的木手鐲,一個埋下那隻小銅鈴.馬蘭花開了,田野也開始朦朦朧朧呈現綠色了。


    他的身旁,卻站著兩位動人的姑娘…


    《獨戰天涯》卷五終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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