乳母知道鍾氏這般忍辱負重都是為了自己的父母兄弟, 但是這個王正澤卻是個十分狠辣的, 簡直油鹽不進。


    鍾氏自然是感同身受,覺得乳母說的很對,一開始還聽著,但是突然想起王正澤早就被她接了回來,正在府上,隔牆有耳,別是傳出去了,馬上就緊張的看了眼四周,隨後擋住了乳母的嘴,說道,“您這是要害死我不成?如今我們就指望著大人,萬一叫他聽見……”


    那乳母這才後怕的不敢說了。


    王正澤在門口露出幾分冷笑來,瞪了眼守門的小丫鬟說道,“還不通稟下,難道要我就這麽走進去不成?”


    小丫鬟帶著哭腔喊道,“夫人,老爺來了。”


    鍾氏一緊張就直接站了起來,隨意看了眼自己的打扮,見還算妥當,這才起身去相迎,剛走到門口就看到王正澤大步流星的走了進來。


    “老爺,您今日怎麽回來的這麽早?”


    前陣子王正澤去了徽州,查訪了春耕的事情,這幾日才回來,不過回來之後也一直在忙著,很晚才回來,像今日這般早還是頭一次。


    王正澤麵無表情,目光裏卻是閃過一絲譏諷,等著坐在一旁的太師椅上,那乳母慌忙的想去沏茶,發現隻剩下一些茶葉梗和碎末了,一時不知道如何辦,最後一想家中的狀況,王正澤也不是不知道,他的俸祿又被罰了,這幾個月沒有一點進項,這會兒全靠著鍾氏剩下的一點陪嫁度日,有什麽臉麵要吃好茶?


    等著泡了茶水進去,王正澤瞧了眼,微微皺眉,鍾氏嚇了一跳,說道,“昨日不是剛買了新的,怎麽泡這個茶水?”


    那乳母道,“那茶鋪說不能再賒賬了。”


    一時屋內靜悄悄的,王正澤不耐煩的說道,“你出去,我跟夫人有話說。”


    那乳母這才訕訕的走了,等著關上門,屋內隻剩下兩個人,王正澤開門見山的說道,“我有一個同窗在西南,你父的事情,可以托他。”


    鍾氏聽了激動的站直了身子,忍不住搓了搓手,“大人,您真的願意幫妾身?”鍾氏之前可不是說了一次二次了,但是王正澤總是裝作聽不懂,或者根本就不理會她。


    王正澤卻道,“不過,我跟你商量一件事情。”


    “什麽?”鍾氏隻覺得這件事沒有這麽簡單,馬上就警覺的問道。


    王正澤低頭喝了一口茶水,好家夥,這茶葉碎末差點沒堵住他的喉嚨,忍不住呸呸吐了出來,拿出帕子來準備擦嘴,隻是看到帕子的時候一愣,上麵繡著一叢蘭花,栩栩如生十分的漂亮,正是林瑤之前給他備下的,他頗為不舍,又揣了回去,還是拿了鍾氏遞過來的帕子擦了擦嘴。


    “你知道你們鍾家犯了事兒,這件事雖然禍不及外嫁女,但是旁人要是問起,總是不光彩,你忍心讓我們的孩子背負這樣的名聲一輩子?”


    鍾氏知道王正澤說的是對的,沮喪的低頭下來,攪著手上的帕子,一副鬱結的模樣,說道,“妾身知道鍾家犯了大錯,但是我們的孩子總是無辜的不是?”但是一想到會連累孩子,還是覺得傷心的不行。


    一開始隻是覺得這個孩子是留住王正澤的關鍵,她現在隻能依靠王正澤,但是漸漸的孩子在肚子裏漸大,慢慢的她作為母親的感情被喚醒了起來。


    鍾氏幾乎要落下淚來,“大人,您不會也遷怒孩子吧?”


    王正澤冷著臉說道,“混說什麽,他難道不是我的骨血?”隨即放低了聲音,難得帶著幾分溫情,“我知道你這些日子心裏很苦,但是做了父母,心裏卻都是為了孩子著想不是?你且忍一忍,日子總會好起來的。”


    鍾氏簡直受寵若驚,第一次見王正澤這般和善,那淚水就在眼眶裏轉悠,說道,“隻要大人能明白妾身的一份心意,妾身就是再累也是願意的。”


    王正澤見鍾氏聽話,這才切入主題,說道,“所以我準備把林氏接回來。”


    “她?”


    “怎麽,你不願意?”


    “不是,那林姐姐是賢良淑德之人,她回到府裏來,我有什麽不願意的?還多個人一起商量事情,隻是她肯嗎?”鍾氏到現在還記得在林記火鍋見到林瑤的樣子,臉上帶著自信的神態,舉止端莊溫婉,一看就是過的十分好的模樣,她既然當初非要和離,如今為什麽要回來?這恐怕是王正澤的一廂情願吧?


    等等!


    林氏回來了,那她是身份是什麽?隨即又想起剛才王正澤說的一通話來,每一句都離不開為了孩子好,難道說他想……


    鍾氏抬頭去看王正澤,“大人,您的意思是?”


    王正澤見鍾氏一下子就懂了,點了點頭,說道,“你這身份委實上不得台麵,我把林氏接回來,把孩子記在她的名下,以後對孩子也好,對你也好不是?”


    “您是讓我當妾?”


    所謂平妻不過就是那些商賈玩弄女人的手段,律法可從來是不承認的,既然是要把孩子記在林瑤的名下,那林瑤自然就是正妻,那麽就是要讓她自請下堂了。


    鍾氏隻覺得一股恨意從心底湧出,像是冬日被淋了一盆冷水,冰涼徹骨,她沒想到王正澤竟然可以無情到這個地步,但是想要去拒絕,卻想起自己鼓起來的肚子,說起來這個孩子是王正澤的頭一個孩子,但是王正澤卻全無做父親的喜悅,她就算是傻子也猜出王正澤並不是真正的在意這個孩子。


    還有她的父母…… 剛才王正澤一進門就說會好人關照她的父母,但是之前說了無數遍卻隻當沒有聽到,這會兒主動提及,自然是為了要挾她。


    鍾氏發現,自己現在就是一隻待宰的羔羊的,全無反抗的本事,隻能聽從王正澤。


    鍾氏抬頭,看到王正澤一副勝券在握的身體,顯然是早就打算好了,可是他為什麽現在才說?而不是在她請他回來之前…… 難道是怕她因為生氣而流掉孩子?經過這些日子以來,她已經對這個孩子有了深厚的感情,漸漸鼓起的肚子,第一次的胎動,她現在根們就舍不得。


    就像是王正澤的說的那般,如果為了孩子,她當真是無可奈何了,更不要還有個父親的事情,說白了現在父母兄弟能不能活著隻看王正澤一句話的事情了。


    隻是鍾氏想到這裏,隻覺得後背有些發涼,這個王正澤當真是心機深沉,當初她到底是被豬油蒙了心,居然高高興興的嫁過來?


    大概她去求王正澤的時候,他就已經想好了這一切。


    “隻要姐姐願意,妾身自然願意退讓。”


    王正澤聽了這臉上終於露出幾分笑意來,說道,“林氏不是一個沒有度量之人,相反,她是個賢良淑德之人,隻要你好好的待她,她不會讓你難做的,你倆如同姐妹一般一同撫育孩子,豈不是美哉?”王正澤說道這裏突然失神了一會兒,想著如果當初錢氏進門的時候,要是沒有那般飛揚跋扈,他也沒有縱容著錢姨娘,而是讓她認認真真給林瑤磕頭敬茶,像個真正的妾侍,是不是不會發生和離的事情了?


    不過無論如何,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現在多想也是無用。


    等著王正澤走後,鍾氏癱坐在椅子上,臉上神色茫然,乳母走進來,哭著說道,“夫人,大人怎麽能這麽待您呢?”


    “我就是待宰的羔羊,還不是大人說了算。”


    乳母和抱著鍾氏,兩個人一同抱頭痛哭自是不說了。


    王正澤從鍾氏屋裏出來,隻覺得神清氣爽的,當初林瑤不是說他薄情寡義?現在他不僅體貼的讓鍾氏生了孩子,還叫人照看下鍾氏的父兄,這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吧?


    林瑤這會兒孩子也應該生了,滿月一過,差不多就要上戶籍了,這時候必然是焦頭爛額的時候,他站出去,讓她回來,還是正妻的名頭,然後兩個孩子都歸在她的名下,他不能說對孩子不會偏心,但是也不會虧待林瑤的的孩子。


    到了這會兒,林瑤已經也徹底明白了他的誠意了吧?


    王正澤舒了一口氣,拿出林瑤繡的帕子來,這兩年,兜兜轉轉的,誰知道最後的期盼不過就是希望她陪在自己身邊而已。


    至於她是不是有了別人的孩子,都已經不重要了。


    王正澤也沒想到,何曾卑微到這個地步?


    王正澤滿麵笑容的回了屋裏,在櫃子裏找了半天,卻是沒有找到,氣的罵道,“巧兒,你進來!”


    巧兒正在院子裏晾曬地瓜幹,聽到小丫鬟跑來,說道,“巧兒姐,大人喊你呢。”


    巧兒氣的把簸箕往地上一丟,那些地瓜條就跳了跳,她也不去管它,說道,“就喜歡沒事找事,折騰我。”說完就脫下套袖,狠狠的丟在一丟,隨後跟著丫鬟去了主屋。


    小丫鬟也不敢說話,隻覺得巧兒當真是有膽量,居然敢這麽說大人,這府邸裏也就隻有她敢這般不恭敬吧。


    王正澤見巧兒進來,說道,“我那件菖蒲紋的直裰的呢?”


    巧兒上次被王正澤敲打之後,倒也不敢造次,雖然在背後照樣該說什麽就是什麽,但是在王正澤前麵還是會收斂一些,說道,“您是說夫人以前在您生辰的時候給您做的那件衣裳吧?”


    王正澤就知道還是巧兒能明白他的話,“你快去給我找出來。”


    巧兒應了一聲,就去去找,果然叫她找了出來,原來許多舊衣服都放在了後麵的小庫房裏,要在箱籠裏找。


    那件衣服已經半舊了,但是依然能看出來做的十分精致,袖口繡著王正澤喜歡的蘭花紋,領口的紋路也是,別致而素雅。


    王正澤看了沉默了半響,說道,“你去熨下,我現在要穿。”


    巧兒看了眼王正澤,倒也沒有二話,拿著衣服出去,等著門外這才說道,“這馬上就要天黑了,難道還要去找夫人不成?”但還是老老實實去找了熨鬥熨燙了起來。


    等著拿回來,王正澤穿上這件衣裳,戴著竹冠,又刮了麵,這才照了照銅鏡,隻覺得似乎一下子就又回到了曾經年少的時候,頓時滿麵春風的出了門。


    陪著王正澤出門的自然是趙沫,臨出門被前被巧兒拽住,問道,“你是不是陪著大人去夫人那邊?”


    趙沫點頭,就見巧兒露出諷刺的神色來,說道,“當初夫人嘔心瀝血的,一切都是為了大人,他卻不知道珍惜,最後弄的夫人寒了心離開,如今這日子過得雞飛狗跳的終於知道夫人的好了?這會兒卻上眼巴巴的去求,還當夫人會回頭?有道是覆水難收,大人是個厲害的人物,但並非天皇老子,誰都的聽他的不是!”


    趙沫很是尷尬,說道,“大人也不一定是去求夫人回來。”


    “不是求夫人回來,為什麽要穿夫人做的那件舊衣裳?”巧兒篤信的說道,“你就看好吧,反正是白去一趟。”


    趙沫一直都知道自家娘子的脾氣,一直也頗為縱容,巧兒能這般大氣性,也是跟他的寵愛多少有些關係,倒也沒有苛責,隻是有些好奇,說道,“娘子,你怎麽就這麽確定夫人不會回頭。”


    “我就知道你不懂,因為你不了解夫人,別看夫人和善可親,看似好說話,但其實是個外柔內剛之人,做事更是有著男子都不能比擬的果斷,她既然當初選擇走出來,必然不會回頭,這是她的脾性。”


    趙沫半信半疑的跟著王正澤出了門,路上去看王正澤,一會兒整整衣袖,一會兒又去摸發鬢,就好像是去見鍾愛的女子一般…… 想起自家娘的話來,一時有些傷神,大人這般費盡心思,要是夫人真的不願意回來該是如何?


    其實這兩年趙沫跟著王正澤,一直東奔西跑的,這府裏就沒安生過,他自然也沒過過一天安穩的日子,心裏有些自私的希望,林瑤能回頭,重新回到王府來,這樣一切是不是都會變的井然有序,和以前一般了?


    這種日子他也是過夠了!


    別院距離京城挺遠,到了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王正澤下了馬車,老老實實遞了拜帖過去,然後在門口等著。


    那門子去了一會兒就回來說道,“這位大人,對不住了,我們夫人說近日不見客。”


    王正澤說道,“那我明日再來。”


    第二日,王正澤果然就又來了,還是晚上,還是這個點,他又認真的遞了拜帖進去,隻是這一次還是被拒絕了。


    回去的路上,王正澤沉默不語,好一會兒才說道,“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她總會見我的。”


    趙沫已經不知道說什麽了,隻覺得王正澤現在卑微的都不像他了,當真是十年河東十年河西,有些事真就說不準了。


    隻是後麵幾日,他又忙的不可開交,等著有空的時候正是趕上沐休的時候,他起了個大早就去了別院。


    結果這一次,卻是突然發現有些不同尋常,門口停著一輛馬車不說,那馬車雖然沒有任何府邸的標誌,一看就是男人坐的,林瑤不是說不見客?那這人是誰?


    原本就因為多次被拒而產生了憤恨的心思,這會兒看到這輛馬車的時候一下子就忍不住了,等著他的拜帖再一次被拒,就直接爆發了。


    “我要見你們夫人。”


    “夫人說了今日不見客。”


    王正澤氣的頭昏腦漲的,但是他忍住了,倒也沒有說話,二話不說就上了馬車,然後回了京城去了順天府尹,那順天府的丁大人正是他的學生,自是好說話。


    “那林氏出了事,我怎麽能不管?也就勞煩你幫一下。”


    丁大人想著不過就是去幫這位林夫人捉個賊,倒也沒什麽好推脫的,滿口答應說道,“小事一樁,不過您看什麽時候去?”


    “那賊人晚上肯定還會來,你就喊人埋伏在外麵就是。”


    第138章


    皇帝在宮裏陪了幾日的太後, 見她雖然還是會罵他,但是那態度卻是比以往強上許多,至於林瑤送來的菜肴, 每頓都少不了, 讓皇帝放心了不少。


    天氣炎熱, 皇帝第一個想念的就是林瑤做的清涼酸湯麵,少不得跟太後提及,太後正在喝茶, 聽了這話說道,“皇帝,你年歲也不小了, 還是不要總是吃那麽寒涼的東西, 那林氏到底有沒有數?連伺候人都不會。”說道這裏又想起了趙天賜,心痛的說道, “她連你都不會伺候,又如何能照顧好天賜?天可憐見的,也不知道現在怎麽樣了。”


    皇帝很是無奈,說道,“天賜吃的好睡的香, 朕上次去看的時候還胖了不少。”隨即又道,“再說老話不是說, 要想小兒安,三分饑和寒, 也不能太慣著不是。”


    太後氣道, “一派胡言, 那是說給沒家底的人, 你小時候, 我什麽時候餓著過你?”


    皇帝知道無論說什麽太後總會反駁,倒也不講了,等著太後嘮叨完,就說道,“您看馬上就百日了,想著給他辦個百日宴,您要不要去看看?”


    “你讓我出宮去瞧?”太後氣的瞪大了眼睛。“什麽時候我要見自己的孫子,還要去媳婦的住的地方?不對,她林氏也配叫做媳婦?”


    呂嬤嬤是看著皇帝被太後趕出了壽陽宮的,她一時膽戰心驚的,也不敢出頭,躲在柱子後麵看著皇帝走了出去。


    等著回去發現太後正在發脾氣,把屋裏的東西摔得七七八八,見呂嬤嬤進來,很是氣憤的說道,“你知道皇帝說什麽?讓我出宮去參加天賜的百日宴,我一個當祖母的難道見個自家的孫子還要自己出門?”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情郎是皇帝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碧雲天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碧雲天並收藏情郎是皇帝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