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窩棚裏的阿青和阿花嚇得要死,咯咯嘎嘎叫成一團,羽毛亂飛;隔壁的阿灰聽見動靜,也跟著努力撂蹄子……


    孟陽一顆老媽子心操得粉碎,跟著進進出出看了老半天,本想勸廖雁,說他傷重未愈,不是對手,奈何根本插不上嘴。


    待到最後,索性也不惜的管了。


    再您媽的見吧!愛咋咋地,反正你們的銀子都上交在我這裏,大不了花錢重換。


    隻是這麽一想,書生的心氣兒就都順了!


    換瓦,換好瓦!


    於是孟陽重新平心靜氣地開始寫對聯。


    又過了不知多久,忽聽外麵嘭的一聲重物墜地,隱約有酷似廖雁呻.吟的聲音傳來。


    孟陽探著腦袋看了眼,恰好見白星好似雄鷹展翅,右手倒提斬馬.刀,從房頂一躍而下,借勢一腳將剛準備爬起來的廖雁重新踢翻在地,然後重重踩住他的胸膛。


    砰!廖雁後腦勺著地,本就尚未痊愈的暈眩進一步雪上加霜,好一陣眼冒金星。


    白星反手挽了個槍花,將斬馬.刀的刀尖虛虛戳在他下巴上,居高臨下露出屬於勝者的微笑。


    “來啊,抱著我的大腿苦苦哀求吧!”


    你有三天三夜的時間。


    廖雁:“……”


    他娘的。


    ≈≈≈≈≈≈≈≈


    臨近年底,家家戶戶都忙著除舊迎新,開始徹底打掃。


    把那些舊的破的不要的東西撿出來扔掉,沒來得及洗的,也趕緊洗幹淨晾幹收起來;還有那些平時清潔不到的角落,此時也都在眾人鷹一般銳利的視線下無處遁形。


    偶爾有男人在房屋的邊邊角角偷藏私房錢,本以為神不知鬼不覺,結果都在年底的大掃除中被一窩端。


    連炕席都被掀起來掃啦,往哪兒逃?


    女人們頓時眉開眼笑,歡歡喜喜地將這筆“飛來橫財”入了公賬,劃算著可以給家裏的年夜飯多添幾個肉菜……


    房頂和屋角難免招蜘蛛,院子外的倒罷了,但是屋裏的卻被民間贈予一個雅號:“喜蛛”。


    因為蜘蛛結網捕食蚊蟲,又是能工巧匠的象征,所以屋內有蜘蛛算吉兆,證明這家人丁興旺,是不可以輕易傷害的。


    吳寡婦換了一身舊衣服,頭上包了頭巾,麵上也圍了濕布:這樣可以防止灰塵嗆到。


    所有的被褥和家具上都提前鋪了油布,這樣等會兒掃屋子的時候就不會弄髒。


    她將掃帚把上綁了一根長竹竿,小心避開牆角的蜘蛛,將那些積攢了一年的灰塵通通掃落。


    幹完這一切之後,她這才把鋪在被褥上的油布扯開,麻利地拎著去院中倒掉,又抱出被子來翻曬。


    “越是天冷,越要勤曬被褥,還有那些不常穿的衣裳,也要拿出來晾一晾去去黴氣,也不招蟲子……”


    她一邊拍打著,一邊嘮叨道。


    康三爺別別扭扭坐在院子裏曬太陽,幾次三番提出幫忙都被果斷回絕,此時聽了這話,也隻好支吾兩聲。


    一個單身的中老年男人過日子,還是個殘廢,能有多講究?


    話說回來,怎麽就變成這樣了呢?


    他稍顯茫然的想著。


    大約半個時辰之前,他還是像往常一樣早起鍛煉,結果才吃了早飯就聽見有人敲門,過去一開!這就了不得啦!


    吳寡婦直接從門縫裏鑽了進來!


    康三爺簡直要被嚇死了:□□的,他們孤男寡女……


    吳寡婦卻好像特別喜歡看他窘迫的樣子,笑眯眯欣賞了一會兒才大笑著將大門敞開,“要過年了,我來替你拾掇拾掇屋子。”


    康三爺哪裏肯!


    但吳寡婦卻是個倔強的人,死活不走,隻道他再羅嗦,自己就喊人。


    康三爺哪裏還有法子?


    說也奇怪,分明麵對最凶殘的猛獸時,他也不曾畏懼過一分,可偏偏對上這個小女人呐,就束手無策起來。


    真是令人苦惱。


    可他到底是個大男人,還是個頗有責任心的大男人,坐了一會兒就坐不住,強行站起身來,和吳寡婦一起晾被子。


    冬天的被子又重又厚,一個女人單手根本拿不住,康三爺將拐杖墊在腋窩下,就這麽輕輕巧巧地提起來,將它們掛在高高的晾衣繩上。


    吳寡婦並不因為他一條腿不方便就大包大攬,反而十分信任的看著他忙活,末了,還笑眯眯的來一句,“哎呀,這家裏有個男人就是不一樣。”


    康三爺埋頭幹活,並不做聲,可吳寡婦總覺得他的動作更麻利了。


    陽光很好,迎著雪色,曬在院子裏白茫茫一片。


    原本冰冷中帶點僵硬的棉被在日光下攤開,緩緩舒展著身軀,終於漸漸變得柔軟、溫暖。


    呼,我又活過來啦!它向世界宣告。


    吳寡婦麻利地拍打幾下,有細小的微塵騰空而起,在璀璨的光柱中翻滾、遊動。


    被壓得扁平的棉被重新變得蓬鬆,像剛從天空中采摘下來的雲朵,朦朧的光暈給它們平添三分溫柔勁兒。


    手撫摸過的地方都會變得溫柔,充滿了情感,仿佛晚上蓋起來也格外溫暖似的。


    隻要不刮風,冬天的日頭照在身上就很暖和,吳寡婦忙活一通,額頭竟也細細密密的沁了一層汗珠,臉蛋也因為熱血上頭而變得紅撲撲的,好像秋日曬足了陽光的大蘋果。


    康三爺偷偷瞧了不止一眼。


    看她的頭發,看她的手,看她被橙紅色的陽光包裹,顯出來的一圈毛絨絨的鑲邊……


    噗通,噗通,他能聽見自己的心髒跳動的聲音。


    真是奇怪,分明沒有飲酒,他卻像要被這陽光熏醉了似的。


    吳寡婦挽了挽袖子,“你的大衣裳呢,也該拆了外頭的洗一洗!”


    說著,就要進屋去拿。


    也不知怎麽的,剛還故作鎮定的康三爺卻突然慌了起來,連忙起身阻攔,“不,不用了,那個我自己來……”


    然而吳寡婦哪裏是個會輕易聽人勸的?


    不等笨嘴拙舌的康三爺說完,她就已經抱著幾件衣裳出來了。


    還沒走出門口呢,就聽吧嗒一聲輕響,從其中一件棉襖裏掉出來一個細長的匣子。


    匣子落地後就從裏麵滾出一樣東西,吳寡婦下意識低頭一看:


    哎呀,是一隻蝴蝶簪子。


    再一瞧,似乎有些眼熟呢。


    正往這邊趕的康三爺站住了,滿是胡茬的臉上漸漸湧上來一片血色。他僵在原地,嘴巴開了又合,兩隻手無措的捏著,竟不敢動了。


    吳寡婦愣了好一會兒,過了許久才慢慢蹲下去,小心地撿起那隻簪子。


    若仔細看時,會發現她的手還微微有點抖呢。


    “這個?”她緩緩看過去,嘴角微微抽動,似悲似喜,兩隻好看的眼睛裏漸漸泛起來一點水色。


    康三爺兩隻粗糙的大手用力搓著,仿佛這樣就能略微緩解一點難言的尷尬。


    他的鼻尖上迅速滲出來一點汗水,兩片嘴唇艱難地動了下,結結巴巴道:“那,咳,那日我見你看了許久,大約,大約是喜歡的吧……”


    他這一生中從未做過類似的事情,隻覺渾身的血都好像沸騰起來,然後瘋狂湧入頭顱之內,叫他不知該如何說下去。


    竟是比生死之鬥還要艱難!


    然而吳寡婦已經聽懂了。


    她用力點頭,從眼角甩出去幾顆晶瑩的水滴,亮得像水晶。


    喜歡啊,怎麽不喜歡?再也沒有什麽東西比這更值得喜歡的了!


    “這,這可真是……”多年夙願突然成真,她簡直歡喜得昏了頭,下意識將兩隻手輪流往身上擦了又擦,“你,你替我戴上。”


    康三爺本想說他不會,可一對上吳寡婦那雙含羞帶怯又充滿期待的眼睛啊,所有拒絕的話,就都消弭於無形。


    他拄著拐杖走上前去,接過蝴蝶簪,小心地在對方烏黑的發髻之間比量著。


    怪好看的,他想,也該找個顯眼的地方插吧?


    這麽想著,他比劃來比劃去,覺得中間的最高點最顯眼,於是……


    在康三爺忐忑又期待的神情中,吳寡婦噗嗤笑出聲來。


    她抬手摸了摸位置,忽然笑得前仰後合,粉拳啪啪落在康三爺身上。


    “你真是個傻子!哪有往人家腦門兒芯兒上插的?”


    她笑得彎了腰,雙目中的水光猶如春水帶波,美極了。


    康三爺也跟著傻笑一回,誠實道:“我確實不大懂這個。”


    吳寡婦笑夠了,自己重新換了位置,用手戀戀不舍地摸了許多遍,這才羞答答問道:“好看麽?”


    康三爺笑嗬嗬點頭,“好看。”


    “呸,”吳寡婦輕輕啐了聲,小聲道,“你自己買的東西,自然說好看。”


    康三爺撓了撓頭,又仔細打量一回,重重點頭,“人也好看。”


    吳寡婦又輕輕錘了他一下,一點點垂下手去,去勾他的手指頭。


    康三爺先本能的縮了兩下,可馬上……就不動了。


    挺好的,他想。


    第42章 蜂蜜夾糍粑,炸豆腐丸子,炸蘿卜丸子 ……


    孟陽家的正屋兼廚房並不算大。


    他本就是個重口腹之欲的人, 當初既砌灶台,又弄了單獨的爐灶,還專門打造一排架子, 用來擺放他從各路商販手中輾轉搜集來的調料, 剩下的空間就很有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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