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正值午後,但是,此處樹冠繁盛,樹木高大,幾乎將日光嚴嚴實實地擋在了外頭,隻餘下幾點縫隙,投射出金色光影。


    但她的眼神比金色光影還要明亮,她定定地看著他說,“就算是給殿下做寡婦,我也不後悔。”


    李玄瑾他雖知道這極可能是戚嬋的答案,但當她真的說出這句話時,李玄瑾的心髒依舊劇烈地跳動了兩下。


    他貴為皇子,有兄弟姐妹,父親母親,但並沒有嚐過被這樣放在心上的滋味,他也曾努力過,比如當好皇後的兒子,皇後對他好,卻永不能和太子相比。


    他試著做好一個皇子,得到父皇重視,但陛下的心中,對一個皇子更多的是衡量。太後疼愛他,但他平等地疼愛每一個皇孫。


    他有朋友,可他的朋友也有別的朋友。


    他試著做好每個身份,兄長,兒子,將軍,他的確得到了大家的喜歡尊敬重視。但還是沒有一個人,像戚嬋這樣,她能從他的眼神裏讀出他所有的喜怒哀樂,不管他對她如何,她也心心念念都是他。


    她膽子大,她不安分,她有小心機,這些甚至都用在了他的身上,比如前些日子,李玄瑾不覺得戚嬋是哀默大於死心,她有可能是裝的,故意讓他心疼,可若是一個人為了另一個人這樣耗盡心思,隻能說明,她極在乎他。


    “阿嬋。”他忍不住叫了她一聲。


    戚嬋應聲,又抬起頭問他:“殿下,你現在可以親我了嗎?”


    李玄瑾一愣。


    戚嬋眼睛彎彎地說,“就像昨天一樣。”


    李玄瑾大腦突突一跳,昨日是他有些情不自禁了,但那樣有失禮數,他後退一步,“戚嬋,我們還沒成婚……”


    剩下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戚嬋堵住了。


    她踮著腳,伸手環住他的肩,李玄瑾僵在原地,雙手張開又合緊,最後他還是伸手摟住了她的腰。


    他們已經親過很多次,不差這一次。


    思及此,他雙手緊緊掐住她的腰,目光逐漸幽沉,片刻後,被動也轉為了主動。


    第44章 喜歡(三)   李玄瑾呼吸急促地抓住戚嬋……


    片刻後, 李玄瑾呼吸急促地抓住戚嬋往下的手,艱難地分開距離道:“戚嬋,不行了。”


    戚嬋身體軟軟地靠在他懷裏, 眼裏泛著醉人的水光:“可我就想摸摸殿下。”


    李玄瑾微微拉開兩人的距離,“聽話。”


    半晌後, 戚嬋依依不舍地站直身體。


    李玄瑾鬆口氣,道:“上馬, 我教你打獵。”


    但戚嬋卻立在原地沒動, 李玄瑾轉過身回來看她, 戚嬋不滿地嘟了嘟過於豔紅的唇,問:“殿下, 不多和我待一會兒嗎?”


    李玄瑾眼睛裏有幾絲遲疑。


    她走上前, 勾著他腰間的玉帶柔聲說:“就一會兒。”


    李玄瑾沉默了片刻後說,“好。”反正時間還早,多待一會兒也不是大事。


    一個半時辰後,李玄瑾看著懷裏的人,她麵頰酡紅, 一雙眼睛亮的像是被水洗過一樣,帶著幾分情動的嫵媚,李玄瑾鬆開她的腰,說話的聲音比平日更加沙啞,“我們必須得回去了。”


    “不能再過一會兒嗎?”她的聲音也比平時還柔魅,還略略有些喘息。


    李玄瑾盡可能不去看她,“不可以了。”


    戚嬋歎口氣, 但她也知道,她們兩個人已經在外晃蕩許久了,“走吧。”


    話說完, 戚嬋用手擦了擦有些水漬的唇,轉身就往馬背走,隻是走了兩步,她發現男人沒有動,扭過頭狐疑地瞥了他一眼,“殿下。”


    圍繞在自己呼吸間的香氣不見了,李玄瑾望著戚嬋轉身離去的背影,直到她回過頭叫了他,李玄瑾心裏那點奇怪的情緒壓下,朝著戚嬋走去。


    自打和明卉等人分別的時間算起,已經過去了兩個時辰了,等戚嬋李玄瑾抵達林場入口時,果不其然,明卉等人已經等了她一會兒了。


    “阿嬋,你們去哪兒了?我都準備派人去找你了。”明卉靠著一顆樹站著,見她回來了,忙問道。


    戚嬋笑了下,“我和五殿下去打獵了。”


    明卉往她掛獵物的繩索看了看,“打了什麽?”話罷,她隻看到了一隻孤零零的野兔。


    戚嬋說,“我技術不好,就打了隻兔子。”


    明卉聞言嘖嘖兩聲,她望著李玄瑾說:“五皇兄,你和阿嬋一起打獵,怎麽就不知道教教阿嬋你呢。”


    李玄瑾聞言扭過頭,剛好看見戚嬋紅豔的嘴唇,不知道想到什麽,他猛地拉緊馬韁,一駕馬往前,“回去了。”


    圍場眾目睽睽,李玄瑾和戚嬋不太好私下見麵,不過雖不能私底下相處,但若是有心,也能感覺到對方的心意。


    翌日戚嬋坐上了回京的馬車,礙於她和明卉關係好,故坐的是同輛馬車,馬車行駛中,車夫突然停下來,還沒等明卉問什麽事,車夫就在外頭道:“三公主,五殿下給送來了一些沙梨。”


    馬夫話落下,明卉的婢女阿玉就推開車門,將梨子接了過來。


    沙梨京城產量少,且多產於六七月,如今都已經八月了,哪兒來的沙梨?就算有怕是味道也不成。但等阿玉將包著沙梨的包裹打開,七八個梨子個頭飽滿,幹淨水潤,光看就知道它們香甜可口。


    明卉拿了一個,阿玉削了皮後,她咬了一口,眼睛微微睜大,“還挺甜的,阿嬋,阿瑩你們也嚐嚐。”


    戚嬋看著那幾個水潤飽滿的梨子,微笑著點了點頭。


    既吃了李玄瑾的梨子,晚上瞧見李玄瑾的背影時,戚嬋就叫了聲五殿下。


    天色已經徹底暗了起來,雖然營地上亮起了篝火,但是光線比不上白日,戚嬋的眉眼在篝火的搖晃中也有些不清晰。


    “戚二姑娘。”李玄瑾從三米開外轉過身,看著戚嬋,語氣疏離有禮。


    戚嬋往前走了幾步,距他兩步之遙站住,含笑問:“你今兒的沙梨在哪兒摘的,可甜了。”


    “剛好看到路邊有兩顆梨樹。”


    四周都是來往的人,臣工侍衛婢女,兩人的寒暄沒引起絲毫注意,她們兩人目光交錯,又飛快地挪開。


    不過今兒雖然說上了話,翌日直到馬車行到京城也沒找到機會。而車隊進京後,戚嬋的馬車直接回了威遠侯府,李玄瑾更是一路往皇子府去。


    這兩日在路上,戚嬋也不便洗漱,一回到熟悉的地方,便立刻叫水沐浴。


    丹喜早就知道今日戚嬋會回來,一早就備好了洗漱沐浴的水,杏棠趕了許久的路也累了,戚嬋進了浴房後丹喜就進來伺候。


    隻伺候著戚嬋脫了衣裳後,丹喜就愣了愣,“姑娘,你的腰是怎麽回事?”


    戚嬋順著丹喜的視線看下去,便發現腰肢上有好幾道淤青,想起李玄瑾前日掐著她腰時用的力道,戚嬋轉過頭不在意地對丹喜說:“不小心磕到了。”


    但什麽地方剛好磕到腰呢?丹喜一邊拿香胰子過來一邊想,但她也不敢多問,雖然她也是戚嬋的大丫鬟,姑娘待她也不錯,但是和杏棠是不能比的。


    沐浴更衣後,戚嬋絞幹頭發,就上床睡了一覺,這覺睡了一個多時辰,醒來的時候暮色都有些偏西,她伸手撩起葛紗做的床幔,丹喜聽見動靜,從外間走進來,一邊給戚嬋拿擱在屏風上的衣裳一邊道:“姑娘,剛剛侯爺派你來傳信了,讓你去祠堂一趟。”


    戚嬋手從袖子裏伸進去,目光往祠堂看了眼。


    除了祭奠先人外,戚嬋還去過兩次祠堂,在她很小的時候,妄圖用闖禍得到父親更多的關注後。


    戚嬋有些知道威遠侯讓她去祠堂做什麽了。


    威遠侯府的祠堂肅穆莊嚴,因為無人居住,顯得空曠而陰森,戚嬋抬腳邁進了比尋常房子又深又寬的祠堂。祠堂裏隻她一人,雖門外站了個婆子,但並沒有任何聲音傳來,戚嬋走動時在空曠寂暗的屋子裏傳出一陣回響。


    祠堂裏的蒲團有三個,戚嬋挺直背跪在了最中央那個上麵。


    約莫半個時辰後,背後傳來一陣腳步聲,戚嬋望著烏木架上層層排列記得的先人牌位,低低地叫了聲爹爹。


    威遠侯立在她身側三尺開外,凝視她片刻後道:“再跪半個時辰。”


    “是。”


    她應完聲後威遠侯卻沒有離開,約莫等了半盞茶時間,威遠侯帶著幾絲複雜的聲音在靜謐的祠堂響起,“前些日子你怎麽了?”


    他問的是前些日子戚嬋心神不寧,以至於在陛下麵前失儀的舉動。


    這也是戚嬋為什麽會罰跪祠堂的原因。


    戚嬋側過頭,威遠侯已不年輕的麵龐裏透出對她這個女兒的掛憂,戚嬋抿著唇說:“是女兒有些心事,一時沒有想開。”


    “什麽事?”威遠侯語氣更加溫和。


    “沒事。”


    威遠侯歎了口氣,“阿嬋,我是你父親,你若是有什麽事可以和爹爹說的。”


    這話讓戚嬋心頭一顫,她一直都是不想嫁給李子淩的,但無論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的她都從來沒將自己的心思告訴威遠侯。


    雖然聖旨一下,不好違抗,但若是她爹爹心裏也想照顧她的想法,願意籌謀一番呢。


    這個念頭剛閃過,戚嬋就想嘲笑自己,她未免想的太天真。


    她爹爹不可能違背皇命的,就算是戚瑩,他都不會這樣做,何況她呢。


    但心裏又忍不住生出一點微弱的期待,戚嬋想問一下也不值當什麽,她是威遠侯府的人,她爹總不可能將這些話外傳。


    “爹爹,若是我……”戚嬋試著張嘴了。


    威遠侯的眼神沒從她身上挪開,似乎鼓勵她繼續往下。


    “我不想嫁給安王。”


    話一落下,戚嬋感覺本就岑寂的祠堂更加靜了些。她目光盯著威遠侯,就發現威遠侯靠向自己的身體直了起來。


    威遠侯眼神率先移開戚嬋的視線,半晌後,他盯著前方層層的牌位道,“阿嬋,你怎麽就不願意了?”


    “我不喜歡安王,且安王身體不好。”


    威遠侯沉默了半晌,嗓音平靜地說:“這是陛下賜婚。”


    戚嬋覺得自己心裏沒有期待,可當真的聽到這句話,她還是避無可避地感到傷感,皇命終究比女兒的幸福重要,而皇命也真的能讓人做自己不喜歡做的事情。


    半個時辰後,戚嬋離開祠堂,丹喜在祠堂大門口等著戚嬋,戚嬋一走出來丹喜就發現她雙腿走動的姿勢有些扭曲,她連忙伸出一隻手扶住戚嬋。


    回到如意齋,戚嬋坐在美人榻上掀起裙子,祠堂地板又冷又硬,膝蓋下的蒲團更是沒有她手掌的一半厚度,是以兩隻膝蓋略略泛紅。丹喜打開牆角的紅木鑲琺琅片的櫃子,摸出裏麵的藥箱要給戚嬋上藥。


    戚嬋盯著膝蓋卻輕聲拒絕了。


    “可明兒說不準膝蓋會酸疼。”丹喜拿著從藥箱裏翻撿出的損傷藥,糾結地提醒道。


    戚嬋將褻褲緩緩從大腿腿根褪下,輕輕說了句,“無妨。”


    翌日起來,戚嬋的雙膝果然有些酸疼,尤其是用過午膳後,酸疼感愈發明顯,她換了身衣裳,準備出門,但這個時候杏棠疾步走進了內室,低頭在她耳邊低語了兩句。


    內室裏就杏棠和戚嬋兩人,戚嬋聽罷看向銅鏡中的自己,今兒她塗抹了脂粉,但脂粉塗抹後,反而不晶潤的眼瞼有些泛青,紅潤健康的麵頰也帶了幾分蒼白。


    “可是說了什麽事?”戚嬋伸手拿過妝奩的帕子,輕輕擦掉臉上粉末。


    “沒說是什麽事,隻是說五殿下說被陛下叫進皇宮了,今日不能和姑娘見麵了。”


    陛下臨時召見李玄瑾的情況不少見,戚嬋不清楚李玄瑾如今負責處理的政務。她想了下便準備放下,這個時候,腦子裏電光火石地閃過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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