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瑾聞言,沒在說什麽, 隻輕閉眼眸,精心養神。


    等用了一碗米粥後,他又休息了一日,但第二日早晨,便讓李總管去把這幾日積攢的折子搬過來。


    “這……”李總管有些為難地看了眼李玄瑾。李玄瑾的臉色還是頗為蒼白,薄唇也黯淡無光。


    “還不快去。”李玄瑾皺了下眉。


    李總管唉了聲,隻好趕緊去勤政殿搬折子來了。


    他吩咐李總管搬折子時戚嬋恰好不在殿內,回隔壁的耳房洗漱去了,等回到東暖閣,就見龍床前放了一張熟悉的紅色書案,上麵放著幾摞高高的奏折。


    戚嬋腳步微頓,“不是昨日才見過兩位閣臣嗎?”她昨日雖然說沒事,但李玄瑾不放心,最後還是見了兩位臣工,也是給百官定個心,陛下是病了,但養上幾日,定能無妨。


    “太醫說你這幾日還需要好生休息。”見他不應話,戚嬋緩步走到床前說。


    李玄瑾眼皮子往上輕輕掀起,眼神落在戚嬋身上,語氣有些虛弱,“我不看奏折。”


    不看奏折,那你讓李總管將奏折抱過來做什麽,戚嬋目光奇怪地盯著他。


    李玄瑾垂下眸,後背往後靠著迎枕,語氣淡淡地說:“你先替我看一下這幾日有沒有什麽要事,若是有,就告訴我。”


    戚嬋蒙了下,俄頃後,她看了看那高高的幾摞奏折,目光又重新飄回到李玄瑾的身上。這時李玄瑾眼睛輕闔,她沒法瞧見的裏麵的情緒,至於他臉上的神色,很淡,淡到幾乎是虛無縹緲的,他似乎不想透露半分,但戚嬋的唇角不由自主地往上牽了牽。


    戚嬋看的折子雖然不如李玄瑾那麽多,但她對這些事,有種天生的敏銳度。且近來風調雨順,也沒什麽大事,故此批閱的速度飛快。


    而李玄瑾的身體素質好,修養了□□日後,整個人的氣色也恢複回來了。


    戚嬋是半個月後,陳院正給他換藥時,發現他左腹的傷口都結出了一層淺淺的紅痂。


    陳院正叮囑了一些注意事項,這才退了出去。


    陳院正一走,李玄瑾坐在軟榻上,翻開他昨日沒看完的地方誌。戚嬋想了下,走過去道,“玄瑾,陳院正說你可以多走動了,禦花園好些花都開了,我們去逛逛吧。”


    傷口沒結痂的時候,是不能隨意走動的,李玄瑾這些日子大部分時間,還是留在宣清宮,主要是他也不喜歡到處走動,他更喜歡習武練劍,但這段日子肯定是不行的。


    李玄瑾聞言,翻書的動作微僵。俄頃,他慢慢站起身,往殿外走去。


    三月月末,禦花園裏姹紫嫣紅,爭奇鬥豔,端的是春日融融,燕雀高飛。


    這樣走了小半個時辰後,心情都好上不少,戚嬋想要和李玄瑾說話,但剛剛瞥過頭,卻見李玄瑾的目光飛快地從她身上挪開。


    突然之間,戚嬋唇瓣動了好幾下,想要說些什麽,但又不知應該如何說起,最後她笑了笑,“你走了有一會兒了,我們歇一歇吧。”


    李玄瑾的傷和常人相比,的確屬於好的快的那一類人,半個月後,他都可以繼續開始練劍打拳了。


    這日李玄瑾去了勤政殿麵見大臣,戚嬋留在宣清宮,外麵突然有人請傳太皇太後金安,戚嬋起身去迎接。


    “皇祖母,你怎麽這個時辰來了?”戚嬋扶著太皇太後進了內殿。


    ”剛剛說走一走,就走到宣清宮了。”太皇太後在宣清宮大殿的圈椅坐下,拍了拍戚嬋的手,“正好有件事要對你說,就順道過來了。”


    ”什麽事?”戚嬋挨著太皇太後坐下。


    太皇太後看她一眼,說:“你讓丹喜去我那把宮冊朱印拿回去。”宮冊朱印是管理後宮需要的東西。


    戚嬋眉心一擰,不等她問話,這時太皇太後又說,“我剛剛來的路上碰見玄瑾了,問過他的意見了。”


    戚嬋的眉心一下子擰不住了,隻望著太皇太後。


    “他沒說不可以。”太皇太後歎了口氣,她看著身側的戚嬋,戚嬋的臉一眼看過去隻能看見白嫩,再仔細些,就能看見白嫩下淺淺的嫩紅,除此之外,她看不出太多的東西。


    太皇太後語重心長地道:“阿嬋,玄瑾是個好孩子,比天底下九成的男子都好。”話到此處,太皇太後的語氣裏帶了些強調的意味,“他不僅好在能力品性,待妻子更是好。”


    別的不說,就是不納妃這一點,就已經是難得可貴,要知道尋常農夫家資略豐,便想著納妾娶小。


    “阿嬋,你要惜福。”


    事到如今,太皇太後不知一切因何而起,但她能猜到,是因戚嬋而起。


    惜福嗎?戚嬋對上太皇太後的眼睛,淺淺地笑了一下,“我知道的,皇祖母。”


    太皇太後沒待多久,便離開了宣清宮,小半個時辰後,丹喜就將宮冊朱印取了回來。


    她將東西放在紅木圓桌上,戚嬋剛剛翻完這段時間的記錄,殿外響起請陛下安的聲音,戚嬋抬眸望門口看去,幾個呼吸後,看到邁步入內的他。


    戚嬋的東西就放在圓桌上,不曾收拾,他一眼就瞥到了,戚嬋合上宮冊,解釋說,“皇祖母把宮冊就給我了。”


    李玄瑾似不太關心地哦了一聲,大步進了內室,戚嬋示意丹喜將東西收起來,起身跟著進了內室。


    李玄瑾穿著暗紫色繡五爪金龍的帝王常服,立在窗邊,聽到背後有腳步聲,他頭也沒回地說,“你在宣清宮住的夠久了,想回鳳鳴宮就回去。”語氣稍頓,他補充說,“我有空會過來。”


    戚嬋看著他的背影,笑了下,“可暫時我還不想回去。”


    李玄瑾微微轉過身,現在剛過午時不久,明亮的光從敞開的窗射進來,全灑在李玄瑾的身上,以至於他整個人都沐浴著日光。


    戚嬋一步一步走近他,直到她也站在陽光籠罩的那塊位置,和李玄瑾構成絕美溫暖的第二幅畫卷了。她停下腳步,微微抬起頭望著他,“陛下嫌我煩了?”


    李玄瑾神色淡淡地扭過頭,沒回答戚嬋的話。


    戚嬋見狀也不吭聲,就笑盈盈地盯著他,日光靜謐,隻有鳥雀啼鳴的聲音落入耳底。


    大概一刻鍾後,李玄瑾地下眼睫,對戚嬋說:“不曾。”


    戚嬋聞言,本就帶著笑意的眼睛彎了起來,像含著粼粼波光,因為這笑是對著他的,於是每一片波光裏都含了他的影子。


    一定是錯覺,李玄瑾如是提醒自己。


    但他看著戚嬋的笑,她笑的這麽真,就像是田野裏確實存在的海棠花,伸手可觸,李玄瑾低下頭,背在身後的手輕輕摩挲。


    “戚嬋?”他突然叫了她一聲。


    “嗯?”戚嬋笑著看著他。


    “無事。”李玄瑾重新抬起頭,望著窗外的日光。


    腦袋裏卻不停地回想起他和戚嬋這段日子的相處,她騙了他,但他還是繼續讓她做皇後了,不曾傷害他,他還為了她受傷,命懸一線,還願意給她權利,批閱奏折。


    李玄瑾忍不住側眸又看了戚嬋一眼,戚嬋察覺到,也看向他,她的眼睛水潤含情,這樣多情的眼睛,她這個人終歸也是有情的吧?


    思及此,第二日李玄瑾去勤政殿待了半天後,忍不住吩咐了清風一件事。


    清風聽後,愣了下,不過馬上就道:“屬下領命。”


    李玄瑾當日回宣清宮的時間有些晚,戚嬋還在等他用晚膳,李玄瑾說:“馬上就是汛期,今日說起黃河水道的問題耽擱了些時間,你不必等我用膳。”


    “反正我也不餓。”戚嬋給他盛了碗湯,笑著說。


    李玄瑾聞言,餘光瞥了下戚嬋。


    夜裏戚嬋睡的最沉的時間段是醜時,他輕輕地叫了好幾聲戚嬋,她都沒反應,李玄瑾借著氤氳朦朧的光看了她好一會兒,方才輕手輕腳地從床上起來,點燃了催迷香。


    淡紫色的煙霧從銅製仙鶴騰雲香爐裏飄出去,李玄瑾目光又往床上的女郎身上看去,好半晌,他抬腳走出了房間,對李總管道,“去把連大夫請進來。”


    再一次,連山輕晃鈴鐺,詭異神秘的鈴鐺聲飄出,見連山衝他輕輕點頭後,李玄瑾凝著床上被催迷的女郎,薄唇張張合合,許久之後,他才輕輕地問出那個問題,“你現在愛他了嗎?”


    話一出口,他心髒位置似乎在被壓縮,劇烈地跳動了起來。同時理智覺得自己真傻,明明已經得到了那塊糖,卻還要親自嚐一嚐是否是真的糖?或者隻是像糖的其他東西。


    第91章 大結局(上)     床上的人沒有回答,……


    床上的人沒有回答, 李玄瑾低聲又問了一句,戚嬋的眉心緊緊皺了起來,片刻後, 她嘴唇微微動了動,李玄瑾的雙手頓時握緊了, 但約莫等了半盞茶,戚嬋表情陷入了某種掙紮之中, 卻始終沒有回答他的話。


    李玄瑾眉心越來越擰, 他扭頭望著搖著鈴鐺的連山, 連山見狀放下鈴鐺,輕輕地道了句:“陛下, 娘娘的戒備心太強了。”


    戒備心太強了, 李玄瑾回憶起連山曾經對他說的話,這個法子不能保證能問出每一個人的心底話。


    “上次不是都可以嗎?”李玄瑾沉聲問。


    連山道:“您也說了,是上次,那便是那時候的娘娘了。”


    李玄瑾深吸了口氣,他側眸望著床上的戚嬋, 搖鈴聲停止,她糾結的眉宇也漸漸恢複了平和,他靜靜地看了她片刻後,冷著臉示意連山退下。


    連山退了出去,他退出去後,李玄瑾將高幾上的香爐收拾好,重新立在床頭, 盯著床上的戚嬋,他在床頭站了很久很久,直到李總管的聲音在外頭響起, “陛下,該上朝了。”


    李玄瑾平日裏上朝戚嬋都會有印象,但今日醒來,外頭的天都大亮了。


    丹喜一邊伺候她穿衣服一邊說:“陛下下朝回來已經去前頭見大臣了。”


    戚嬋揉了揉有些發昏的腦袋,目光在房間裏轉了一圈,最後問丹喜:“昨夜有什麽事發生嗎?”


    丹喜給戚嬋絞帕子的手微微一頓,奇怪地道:“娘娘,能有什麽事?你怎麽這麽問。”


    戚嬋看了她眼,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李玄瑾是午膳時分回來的,戚嬋正坐在房裏翻尚宮局送來的首飾冊子,聽見李玄瑾回來的聲音,她把冊子放到一邊,往門口走去,不過還沒走到門口看見李玄瑾,就先聽到了一陣咳嗽聲。


    戚嬋往前走的步子加快了一點,等抵達門口,看見走過來的李玄瑾,戚嬋才發現他今天臉色有些蒼白。


    “不舒服?要不要叫個太醫來看一看。”戚嬋上前,關心地道。


    李玄瑾搖了搖頭:“不必,休息幾個時辰就好了。”


    戚嬋仔細地打量了他一下,確定沒什麽大問題,也沒強迫他叫太醫,畢竟那藥老是吃也不好,於是她道:“那午膳用的清淡些。”話吧,她扭過頭,吩咐了丹喜幾句。


    話說完,她扭回頭,剛好對上李玄瑾看著她的眼睛,戚嬋狐疑地看向他,李玄瑾握了握拳頭,先一步往殿內走去。


    不過李玄瑾當日隻是咳嗽,第二日身體卻更加不舒服,尤其早上還好,到了黃昏,頭昏腦脹,戚嬋立刻叫人去叫了太醫。


    李玄瑾左腹上的傷口前些日子就好的差不離,這次主要還是風熱入體,思慮過重,並不是什麽大毛病,修養幾日就能無礙。


    李玄瑾喝完李總管送上來的湯藥,天色已經徹底黑了,他瞥了眼戚嬋,淡淡地道:“你今日去隔壁睡吧,免得過了病氣給你。”


    戚嬋看了看明顯精神不大好的李玄瑾,說了聲嗯。


    她是等李玄瑾躺下後才回的隔壁耳房,因為李玄瑾已經閉上了眼睛,戚嬋離開時腳步很輕,李玄瑾聽到拉門聲響起,眼睫輕輕地顫了顫。


    戚嬋回了隔壁房間,房間早就收拾好了,她洗漱之後,卻一直坐在美人榻上,眼神沒有聚焦地落在某一處。丹喜侯了半晌,眼看月色越來越濃,她叫了聲娘娘。


    戚嬋慢慢地聚焦視線,看向丹喜。


    “夜色很深了,你該睡了。” 丹喜說。


    戚嬋目光落在高幾上的沙漏上,細沙馬上都要落到底下去了,原來就快子時了。


    翌日,天高雲清,日光和煦。


    但是李玄瑾的病情似乎比昨日還要重了些,下了朝回來麵色都有些駝紅,喝了藥後便躺在床上休息,這藥裏有一些催眠的藥草,所以不多時他便睡著了。


    不過即使在睡夢中,他似乎也有心事,眉宇籠罩一層鬱色。


    戚嬋坐在距離拔步床不遠的南窗下,初夏午後的光從花窗透進來,落在人身上,身上的每一個毛孔好似都舒展開。戚嬋手裏拿著一卷史記,細細地往下看去。其實這套書她以前已經看過兩回,不過有些書,倒是常看常新。


    側方的淅索聲驚擾了她,戚嬋扭過頭,李玄瑾已經坐了起來,戚嬋放下書走過去,摸了下他的額頭,又試了試自己頭上的溫度,皺眉說:“還是有些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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