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這樣,王爺保重身子。”


    秦宓感受著肩上按捏到位的力氣, 瞧著有幾分嫻熟技巧, 並非胡亂按一通。


    他忽地拉住容嬙的手,隻覺指頭個個細長嬌嫩, 好似握了一把春柳。


    秦宓將人帶到身邊來:“手法倒是不錯, 怎麽學這個?”


    容嬙手心有些發癢, 不自覺輕輕勾住男人的指節,老老實實道:“容夫人叫我學, 說是女子別的可以不會,但要會伺候體貼夫君,做個能解憂的賢內助。”


    秦宓聽了, 有一下沒一下摩挲著她的指尖,不知在想什麽。


    凡是高門大戶,怎會這樣小家子氣地教養自己的孩子。


    容嬙似是知道他在想什麽,垂下的目光微微深邃,輕聲道:“容夫人自小便對我頗為嚴厲,樣樣都要學,說作為侯府嫡女,便不能失了臉麵。”


    “有時沒達到她的要求,生起氣來便會冷落我幾日。”


    “我以為她生性如此,嚴苛也是為了我好。”她慢慢講述,聲音平靜卻掩不住失落,“可她對容楮卻全然相反。”


    “後麵容妙兒回府……”容嬙歎了口氣,說不下去了。


    秦宓眸光閃爍,安撫似的在她掌心捏了捏,隨即放開。


    許久才開口:“本王以為你在容家過得很好。”


    “外人瞧起來總是風光的。”她笑了笑,“容夫人隻是一直不大親近我,吃穿用度又不曾虧待,其中好壞,冷暖自知。”


    秦宓久久不說話,眉宇間凝著抹沉鬱之色,叫人看不明白。


    容嬙微微蹙眉,細細回想,也不知自己說的有何問題,隻能作罷,到廚下轉了轉。


    這一說,她倒是忽而心思一動,想到些別的。


    容妙兒沒出現時,容夫人便對她不大親近,可以說完全沒拿她當離別十年的女兒看待。


    她是不是很早就知道些什麽?


    “……夫人?”千醉絞盡腦汁想了想,“對,小姐剛回府那陣子,夫人還是挺好的,夜裏還會給您講故事呢。”


    “後來也不知怎麽,就越來越……”


    容嬙記性不好,越小時候的記憶便越模糊,無奈道:“那你記不記得大概是什麽時候,態度開始有所變化?”


    “不記得了。”千醉搖搖頭,“非要說的話……就那年年後?”


    容嬙一怔,想起來一些:“年前答應帶我看花燈,等到上元節,卻食言了。”


    許是因為回家後第一次遭受冷落,記得還算清楚。


    容夫人答應得好好的,年剛過卻反悔了,稱有事,讓她去找老爺子。


    老爺子自然也沒空陪她看花燈。


    因而看花燈一度成為容嬙某段時間的執念,後來再大些,才漸漸放下。


    容嬙怎麽也想不起來那年發生了什麽,正沉思間,門被推開,秦宓走了進來。


    他看了容嬙一眼,似是聽到了花燈兩個字。


    “王爺,喝了藥再去沐浴吧。”下人走進來,小心道,“是青伯特意囑咐的。”


    秦宓目光掠過黑色的藥湯,眼底寫著淡淡的拒絕:“拿下去。”


    顯然這事不是第一次,下人歎了口氣,似是習以為常,默默退下。


    容嬙聞言抬頭疑惑道:“王爺病了?”


    “補藥。”


    她便上下掃了掃男人高大緊實的身子,不覺哪裏虛弱得需要補。


    青伯真是操心。


    秦宓仍是有些不習慣屋裏有個女人,望著她伸過來的手,抿了抿唇,沒有拒絕。


    容嬙摸索著他的腰帶,手指扣扣挖挖了好一會兒才找準方向,輕輕扯開。


    寬大的外衣褪下,她收起來放到一邊,正要蹲下替他脫鞋。


    腰卻被人撐了一把,隻聽他淡聲道:“本王自己來。”


    容嬙一愣,見他已經彎腰脫下了鞋,還有些奇怪。


    秦宓轉到耳房沐浴去了,她脫掉外裳,合了一半窗,將驅蚊蟲的爐香點燃。


    他再出來時,屋子裏的燭光便暗了一半,窗外樹影映在正對的牆上輕輕搖晃,爐香清淺。


    “睡了?”


    他一出聲,容嬙便從被窩裏鑽出一顆毛茸茸的小腦袋,彎著眼睛笑得狡黠。


    秦宓啞然失笑,掀開被子躺了上去。


    容嬙依舊撐起身子,伸手去夠床邊的穗子,要將輕紗床幔放下。


    手臂細長勻稱,雪白膚色在昏暗燭光下越顯出幾分曖昧不明。


    秦宓抬手摘下穗子,床幔落下,帳內變得越發昏暗。


    容嬙剛躺回去,便感覺一隻手臂落在腰間,將她牢牢困在懷裏。


    她屏氣,以為要發生些什麽,等了許久,卻隻聽見身邊人逐漸勻稱悠長的清淺呼吸聲。


    “王爺?”


    容嬙心裏不知作何感想,頭一次對自己的美貌產生了質疑。


    她偏過頭去,隻能在昏暗中隱約瞧見男人挺直的鼻梁和輪廓。


    容嬙鬼使神差地更湊近了些,順手將床幔撩起一半,借著月光和僅剩的燭光,終於還算清晰地看見男人五官。


    秦宓的相貌自然無話可說,坊間都道他是玉麵修羅,就算再清冷寡情,也依然免不得被許多人明裏暗裏惦記。


    目光從額頭、鼻梁、嘴唇一路往下,容嬙盯著底下那顆凸起的喉結,手指有些發癢。


    她撇開頭,按捺下蠢蠢欲動作亂的心思,才又掃過散開領口下的鎖骨,忽瞥見衣領外隻露出一點點的疤痕。


    她愣住,伸出指尖輕輕撥開一點衣服。


    這下便看得更真切些,那疤痕隻露出一半,便足夠猙獰可怖,且靠近心口,可見當初傷勢之重。


    容嬙皺起眉,又往下撥了些。


    “做什麽。”


    男人的聲音冷不丁響起,嚇得她一個激靈,指尖輕顫,在他胸膛劃過,正中不可言說的紅心。


    秦宓呼吸一滯,將身上作亂的人抓了下來,語氣微惱:“很精神?嗯?”


    他壓下來,帶著點威脅的味道。


    容嬙難得有幾分局促,好似扒人衣服被抓了現行,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隻得紅著臉閉上了眼,小聲道:“我困了。”


    她這般模樣,秦宓不自覺柔軟了目光,白日裏的疲倦沉悶心事漸漸散去,閉著眼在她唇角親了一下:“睡吧。”


    第二十八章 藥材


    秦宓一早便離開別院去上朝, 昨夜休息得好,精氣神也足。


    旭日東升,容嬙站在院裏透了會兒氣, 才讓千醉帶上昨日列好的貨單往鋪子裏去。


    “小姐,還在外頭等著呢。”千醉撇了撇嘴, 十分不待見。


    胭脂鋪子外人流如織,趙頃就好似一顆釘子站在那裏, 臉色難看, 卻不得不耐下性子候著。


    女人就這樣, 給點顏色便能開染坊。若不是顧及相府……


    容嬙頭也不抬地道:“他願意曬太陽便曬吧——筆遞給我。”


    千醉看見欺負小姐的人吃癟,心裏就高興,這種人可不能輕易原諒。


    容嬙照例對完賬, 邊收起賬本邊道:“趁著還有時間,陪我去藥鋪那邊走走。”


    千醉一愣:“小姐你病了?”


    “不是,是王爺的意思。”


    雲朝在晉朝南疆之外,氣候環境亦與京城大相徑庭,聽說使團好些人遠道而來、水土不服, 需要固本培元的藥材補一補。


    秦宓作為接待, 這些自然就成了他分內之事。


    外頭日光熱烈,千醉撐開油紙傘, 嚴嚴實實遮在她頂上。


    容嬙走在傘下陰涼處, 仍有些意外秦宓會同自己說一些政務上的事。


    “容嬙。”


    眼看著主仆二人就要目不斜視地走過, 趙頃忍不住黑著臉出聲。


    千醉疑惑地東張西望:“小姐,奴婢好像聽到狗吠。”


    容嬙失笑, 徑直掠過臉色陰沉的某人上了馬車。


    “你這嘴巴。”她這才打起簾子一角,笑罵道,“原先怎麽不知你這樣大膽, 連相府公子都敢罵。”


    千醉撓撓頭,悻悻道:“不是有王爺在……”


    狐假虎威誰不會。


    想到秦宓,容嬙不由想起昨夜意外瞧見的那道疤。


    心口的傷可是要命的,且瞧著有些年頭了,也不知是怎麽留下的。


    她沒再說什麽,放下簾子:“走吧。”


    京城的藥鋪不少,她隻挑了幾家最大的,一是貨源充足,二是品質有保證。


    二人買了好幾包補藥,掌櫃笑著親自送出門外。


    “這位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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