鋒利的刀刃沒能劃過方氏脖子,而是從容嬙左肩劃到了背上。


    破裂的衣物底下暈出一朵朵鮮紅豔麗的血跡。


    容嬙痛得幾乎說不出話,手抓著方氏手腕,臉色慘白,艱難道:“夫人……真的……真的不是……我安排的……”


    “小嬙兒——”方氏尖叫出聲,淚水滾了下來,麵容幾近瘋癲,“我早叫你快點跑了,你為什麽不聽!你為什麽不聽!”


    “這下好了,這下好了!全死了!全死了!!”


    方蕖狼狽爬起,靠著牆便看到這一幕。


    沒想到,容嬙對自己都能這麽狠。


    容嬙不能留了。


    她衝那殺手使了個眼色,殺手冷笑一聲,重新舉起大刀——


    第五十四章 離世


    雲岑循著方氏尖叫的聲音趕來, 手裏射出一枚飛鏢,準確打在殺手提刀的手腕,鮮血噴濺。


    他痛呼一聲, 手裏的刀落地發出一聲清脆的碰撞聲。


    雲岑趁機上前,一腳將人踢開, 殺手棄刀欲逃,卻被兩枚飛鏢分別擊中左右小腿, 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雲岑抽出佩劍, 還沒走上去, 便看見那殺手健壯的身軀轟然倒地,服毒自盡了。


    雲岑收劍回鞘,臉色陰沉, 巷口一眾巡衛軍衝了進來,隻看到殺手的屍體,和嚎啕大哭的方氏。


    以及她懷中,不省人事的容嬙。


    雲岑渾身冷厲的氣勢一斂,趕緊將容嬙抱了起來, 待瞧見那仍在滴滴答答往下掉的血, 臉已經皺成了苦瓜。


    王爺怕是要大發雷霆吧。


    秦宓一直在府中,還不知外頭發生了什麽, 青伯得知了這消息, 竟也罕見地猶疑了。


    往日他都是有什麽稟報什麽, 這會兒卻不知如何是好。


    直到血跡斑斑的容嬙已經在被太醫診治了,他才聞訊趕來。


    “怎麽回事?”


    秦宓下意識往裏走, 被青伯和雲岑攔住,主要是怕他瞧見姑娘現在的樣子,做出什麽不理智的事。


    “太醫, 太醫正在診治,王爺先在外麵等一等吧。”


    秦宓一手打起簾子,徑直走到屋內。


    床榻上,容嬙趴著,黑發下露出的半邊臉蒼白如紙,手腕軟軟地垂在一邊,由太醫把脈,似一隻了無生氣的布娃娃。


    他快步上前,唇死死抿成一條線,眼底翻湧著濃重駭人的黑色。


    太醫一轉身,被攝政王要吃人的模樣嚇了一跳,當即便撲通一聲跪下。


    “王、王爺!”


    秦宓拽住他的衣襟,低喝道:“怎麽回事!?”


    “失、失血過多,好在未曾殃及性命,王爺放心!王爺放心!”


    秦宓這才猛地鬆開他,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好似一個溺水的人終於接觸到空氣。


    他還以為……


    他還以為……


    他閉了閉眼,漸漸冷靜下來:“照顧好姑娘,需要什麽盡管開口。”


    太醫忙不迭磕頭,膝跪著爬到床邊,寫藥方時手還在抖。


    秦宓摸了摸容嬙的臉,這才起身出去:“怎麽回事?”


    雲岑低著頭將事情一五一十說了。


    方氏出門一貫不喜歡太多人跟著,說是早年養成的習慣,她做王府侍妾那會兒,出門頂多跟一個侍女。


    這次依舊沒有要護衛跟著,隻有一群提東西的丫鬟。


    畢竟光天化日,京城治安一向不錯,誰也沒想到會有賊人膽敢白日行凶。


    也是那巷子實在偏僻,巡衛軍聽見動靜,都不能立即趕到。


    聽到容嬙是為了保護方氏,才叫刺客傷了,秦宓心中五味雜陳。


    “查殺手的來曆,這麽一個人出現在京城中,必然能追尋到蛛絲馬跡。”


    雖說那殺手已經自盡,但隻要他身處京城,便不可能毫無痕跡。


    至少,他與幕後之人是需要接觸的。


    雲岑領命下去,由他親自去查。


    青伯道:“王爺,夫人緩過來後,一直要見容姑娘,說要當麵感謝。”


    不論事出好壞,經此一事,容嬙也算是方氏恩人,必然是能得到優待的。


    一想到她險些死在刺客刀下,秦宓心裏便格外沉悶鬱結,冷道:“這便是她舍命相救的原因?”


    她想討好方氏,用什麽法子不好,為何要拿自己性命開玩笑。


    青伯伴隨他多年,敏銳聽出他語氣裏一點怒氣,識趣地噤聲。


    太醫提著藥箱,擦著汗走出來:“已經沒有大礙了,晚些就會醒過來。藥補食補這些日子都要跟上,多吃些益氣補血的東西。”


    “剛開始身子可能虛一些,盡量不要做重活,少吹冷風,忌辛辣刺激。”


    他想了想,確認自己沒有遺漏,才小心看向麵無表情的秦宓:“王爺,那臣……?”


    “退下吧。”


    秦宓掀起簾子進去,屋內還彌漫著淡淡的血腥味。


    千醉哭得眼睛都腫了,看東西都看不清,方才替容嬙擦洗身子上藥的活都是別的侍女幹的。


    見秦宓進來,她本想替小姐申訴委屈,可一抬頭發現王爺麵無表情的模樣,頓時便怵了。


    王爺在小姐麵前,是極少這樣的。


    容嬙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夢裏也不安穩,直到嗓子幹得要冒煙,才艱難地睜開眼皮。


    一道陰影從床邊落下,正籠罩在她臉上。


    容嬙適應了一下光線,聲音沙啞:“王爺。”


    秦宓讓人端了溫水來,一勺勺親自喂給她。


    容嬙傷在背上,暫時隻能趴著睡,姿勢頗有些尷尬。


    她猜秦宓已經知道了刺殺的事,便沒有開口,小口小口喝著水,才覺得喉嚨好受了些。


    她恢複了些力氣,慢慢地坐起來,隻是後背不能靠著東西,隻墊在腰後。


    容嬙想起什麽,順口問:“夫人沒事吧?”


    “這就是你的目的?”他反問。


    她一愣:“什麽?”


    秦宓放下水,一邊替她把被子拉好,一邊沒什麽表情地道:“母親很感激你,你的目的達到了。”


    “你為什麽這麽和我說話?”容嬙抓住他的手,一時沒明白哪裏出了問題。


    秦宓說不出自己為什麽不高興,他隻是覺得,太危險了。


    她在撲到刀前時,難道沒有想過還在府裏等她回去的自己嗎?


    他喉結滾了滾,低聲道:“你有自己的想法,我理解你,也尊重你。”


    “手帕也好,玉佩也好,欲擒故縱也罷,我都由著你。”


    他反扣住她細細的手腕,眼底情緒如濃墨流淌:“但你不要拿自己的性命做籌碼,今日是一次,下次為了得到別人的喜愛,是不是也要用命去博?”


    自以為是的心機被他一點點撕開,容嬙難堪極了,原來他什麽都知道。


    什麽字謎手帕、心機手段,在他眼裏是不是就如過家家一般幼稚可笑?


    她咬著唇,艱難道:“今日確實是意外,我不是為了討好夫人。”


    秦宓隻是看著她,他一不說話,麵色便更冷淡,世人怕的,便是他這幅模樣。


    容嬙不知怎麽解釋好,她原先為了接近他,確實耍了很多小心機。


    這樣一來,倒像坐實了她就是那樣不擇手段的人。


    秦宓會這樣想她,也無可厚非。


    起初的藥效過了,後背的傷口火辣辣地疼起來。


    容嬙的心漸漸冷了。


    她該如何去說,這是方蕖的一場陷阱,她隻是不想被誤會,才出此下策。


    誰知道誤會反而更深了。


    她盯著被子上的紋路,誰也沒有再開口。


    若非秦宓站得太高,太多人惦記,她又何必步步為營、渾身算計。


    說到底,就是她不配罷了。


    容嬙將臉埋進被子裏,感覺全身上下沒有一個地方不難受的。


    秦宓手動了動,想抱住她,又顧忌傷口,因而作罷。


    良久,青伯在外頭敲門,他才起身離去。


    容嬙肩膀動了動,一抬起頭,眼淚便掉了下來,暈濕一點被褥。


    門外,雲岑跟在青伯後麵,他知道王爺在意這事,行動也雷厲風行。


    一天的功夫,便有了一些大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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