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珍珍?”容嬙回憶起來,“說自己與齊將軍有娃娃親卻又拿不出證據的那個?”


    “嬙兒,你記性可真好。”


    “怎麽,她還纏著齊將軍?”容嬙皺眉。


    “那倒不是,被我罵哭後,見了我就繞道走了。”容嬌嬌比劃著,小心翼翼道,“那你知不知道,陛下要辦一場冬宴呀?”


    容嬙怎麽不知道,那可是小皇帝為了給秦宓選王妃特地籌辦的。


    近幾日院裏下人時不時就議論兩句,分明津津樂道,可當著她的麵又一個字都不敢說了。


    “嗯,與這有關?”


    容嬌嬌瞧著她麵無表情的樣子,暗惱自己這個破嘴,哪壺不開提哪壺。


    “白珍珍她娘倒是心比天高,眼見著齊盛這裏行不通了。就……就非要齊盛帶白珍珍去冬宴……”


    她趕緊道:“不是我說!白珍珍還沒我好看,更沒有你好看,也不及你溫柔體貼!王爺一準看不上的。”


    容嬙點頭:“白珍珍他自然看不上,不知最後花落誰家。相府嫡女趙瑾?遠望侯妹妹封雅丹?又或是思安公的孫女程書琴?”


    “論家世,倒個個都是門當戶對。不若我們來下個賭注……”


    “嬙兒!”容嬌嬌搖了搖她的肩膀,“你這是做什麽,豈可不戰而敗!”


    “趙瑾是個沒腦子的作精,封雅丹還沒你個指頭好看,程書琴呆頭呆腦,說話都沒聲兒!論身份,你還是雲朝郡主呢!不比任何人差的。”


    容嬙無奈道:“坊間傳聞,你怎麽信了。崇親王若有女兒,今年該十九了,我的年紀你難道不清楚?”


    她這身份,坐上攝政王妃的位置本就不易,更遑論還有流水般的側妃侍妾,隻能壓上一生去賭秦宓的真心。這種買賣,她是不做的。


    倒不如撈了好處就走,成全彼此,落個體麵,麵上也好看。


    她又這麽對自己說了一遍,漸漸冷靜。


    第六十章 探路


    容嬌嬌反複安慰了半個時辰, 眼見天色黑了,才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仍是憂心忡忡。


    千醉氣呼呼道:“小姐, 那個勞什子冬宴,王爺不會真去吧?!”


    “這我怎麽知曉。”容嬙起身動了動坐得有些僵硬的雙腿。


    “奴婢希望王爺不要去。”千醉惆悵道, “要不小姐同王爺說說,他肯定不舍得您受委屈。”


    容嬙淡淡道:“我何德何能, 使喚得動堂堂攝政王。”


    “莫要再提了, 與我何幹。”她盯著千醉, 眼神有些許嚴厲。


    千醉忙道:“好吧好吧,奴婢不說了,不說了。”


    “姑娘, 王爺來了。”門外丫鬟提醒道。


    容嬙抬眼一瞧外頭已經暗下來的天色,若隻是用飯,不會這個點才過來。這會兒過來,怕是要留宿。


    她皺了皺眉,對著鏡子將珠釵耳飾都摘了, 又揉了揉眼, 揉出點紅,瞧起來便不怎麽精神。


    秦宓推門進來, 她福了福身:“王爺怎麽來了。”


    “晚些到了臘月, 朝中更加事務繁多, 想著這幾日都沒來看你。”他掃了一眼,見她神情懨懨, 問道,“怎麽了?”


    容嬙適時打了個哈欠,頓時淚眼朦朧:“白日裏看多了書, 眼睛乏了,正準備去睡。”


    “王爺可還有什麽要吩咐的?”


    秦宓想了兩日,心裏才有些定數,正是有話要說的,可一見她疲倦至極的模樣,便心生不忍。


    頓了頓,無奈道:“困了便去歇息,不必起來迎我。”


    “多謝王爺體諒。”容嬙打著哈欠去洗漱。


    千醉小聲道:“小姐小姐,明兒就是冬宴,王爺今夜還特地過來看您,想來是不會去了!”


    容嬙閉著眼往臉上塗霜,隻當作沒聽見。好在千醉見她連這也不感興趣,便閉嘴不說了。


    隔著門簾望了一眼,秦宓正在桌前處理公務。


    容嬙知道他一向忙碌,便是留宿別院,也會帶著公務過來。現下剛過酉時,他定不會這樣早便上床歇息。


    她慢慢走到床邊,褪了外衣。果然,秦宓隻是瞥了一眼,仍低頭看手裏的文書,叮囑道:“你先睡吧,這事兒急了些,我看完了再睡。”


    “王爺為國殫精竭慮,也要注意身子,早些休息。”容嬙做出溫溫柔柔的樣子,說罷又打了個哈欠,含糊道,“我先睡了。”


    丫鬟放下床幔,卻仍遮不住屋裏亮堂的燭光,半晌沒有睡意,忍不住翻了幾個身。


    大約過了半刻鍾,屋裏傳出些動靜,接著是門響的聲音,有人出去了。


    沒過一會兒,丫鬟輕手輕腳進來,吹滅了所有蠟燭。屋內陷入長久的寂靜。


    容嬙愣愣睜開眼,撩起床幔一瞥,借著淡薄月光,隻見男人原先坐著的地方已經空了,連那堆文書一起被抱了出去。


    *


    冬宴定在十一月二十一,天是極好的天,起來便見日頭已經從東方升起,照得整個人間暖融融。


    容嬌嬌想必是怕她胡思亂想,前一天便送來一堆新話本,又邀她去聽戲。


    容嬙看著整潔的屋子,覺得熟悉又陌生。自己住了幾個月的地方,卻又不能算作家,真真是讓人啼笑皆非。


    “小姐。”千醉向來藏不住心思,這會兒眼睛眉毛都向下耷拉著,好不苦惱。


    她一早爬起來就注意著動靜,眼睜睜看著王爺一大早離開,險些就跳起來阻攔。


    “嬌嬌小姐不是邀您聽戲嗎,咱們走吧?”


    “我回絕了。”


    千醉啊了一聲:“那那、那昨兒送來的話本,還看嗎,您不是說有幾本很有意思?”


    容嬙拍了拍她的頭,笑道:“今日有事,隨我出門。”


    “那奴婢去備車!”千醉不敢多問,總之是別去想那勞什子冬宴就好!


    十一月底已是很冷的日子,容嬙抱著個湯婆子,叫馬車停在一條極少去的街。


    京城也不是每一片都一樣富貴祥和,像這處臨近碼頭,因而整條街都格外繁華喧鬧,也足夠魚龍混雜。


    千醉寸步不離守著:“小姐,咱們來這裏做什麽?”


    “往江南去,走水路自然最便捷。”畢竟行程短,又無陸路上的層層關隘。


    千醉瞪大了眼:“小姐要去江南?什麽時候走?幾時回來?”


    “問這個做什麽,你不跟我去?”


    “奴婢當然跟著小姐!”


    容嬙指了指不遠處一小間鋪子:“那你且去問問,什麽時候有船。”


    千醉聽話地去了,那些人見她打扮是富人家丫鬟,也都老老實實說得清楚明白。


    “最近隻有些往京城運送貢品的官船,今年格外冷,臘月裏河麵定要結冰,這段時間都不開船。”


    “待過完了年,河麵解凍,自然日日有船隻通行。”


    千醉點點頭,一一記下,道了謝匆匆往外走。


    “小姐?小姐?”她到原先的位置看了一圈,也沒見著人。


    今日二人特地從後門偷偷出來,也沒驚動別院侍衛,萬一出什麽事…


    千醉急得團團轉,眼淚都要出來了。


    “別喊了,你家小姐在這兒。”


    千醉聽見聲音猛地回頭,瞧見一張笑意盈盈的年輕俊臉:“你!…林神醫!?”


    發現自家小姐正昏睡在對方懷中,千醉麵上急切的神情瞬間轉作愕然,又變作驚慌:“小姐!小姐你怎麽了!”


    “沒事,隻是被人藥暈了。”林長即批評道,“知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竟讓你家小姐一個人站在這兒。”


    “這樣一個如花似玉、穿著體麵又手無縛雞之力的姑娘,孤零零杵著,豈不等於在對那些賊人招手說快來綁架我?”


    “幸好今日是我路過,否則你回去如何交代?嗯?”


    千醉被他一通說教,臉都羞愧得紅了,吸了吸鼻子道:“林神醫說得對,都怨我沒多長個心眼。小姐若是因此出了事,我定也不活了嗚嗚嗚…”


    “…”林長即也不好再說下去,“知錯就行,這不是沒出事嗎,別哭了。”


    “還有,叫我林小神醫即可。”


    千醉擦了擦眼淚,趕緊扶住容嬙,總不好讓小姐一直靠在男人懷裏,讓王爺知道了可怎麽好。


    “林小神醫,小姐什麽時候能醒?”


    “我給她服了藥,一刻鍾吧。坐馬車來的?把你家小姐扶過去歇歇。”


    千醉連忙點頭:“真是多謝了。”


    林長即擺擺手,見主仆二人上了馬車,才往另一邊的巷子走去。


    他揭開蓋在上麵的麻袋,露出下麵動彈不得的方臉男人。


    方臉盯著他,瞪大的眼底流露出幾絲驚恐,卻因被點了穴,既不能動彈,也說不出話。


    林長即似笑非笑道:“正值壯年,父母生你兩雙健全手腳,難不成是為了方便你作惡?”


    “若是這樣,還不若廢了去,省得禍害人間。”


    “唔、唔唔!”方臉聽了這話,劇烈掙紮,額上甚至凸起幾根青筋,卻無濟於事。


    林長即不知從哪裏摸出兩顆藥丸,喃喃道:“倒也不算我作惡,若是落在某人手裏,隻怕你更慘。”


    “來,吃了這兩顆去息丸,保管你後半輩子都隻用躺在床上,一生不必勞作,豈不妙哉?”


    方臉麵如死灰,眼底嚇出幾點淚水。


    “本小神醫日行一善,不必謝我。”林長即一伸手喂下藥丸,又解了穴,揚長而去。


    千醉在馬車內靜靜等待容嬙蘇醒,小姐醒了才好回去,因而隻覺每分每秒都極其難熬。


    這時,有人敲了敲馬車,她透過側簾一角,看見是去而複返的林長即,才撩起整個側簾:“是林小神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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