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麗雲竟作勢要給覃幼君跪下了。


    覃幼君也不攔著居高臨下瞧著,“以你身份地位,跪我也不虧。”


    “混賬東西!”覃老夫人登時大怒,手掌拍在榻上,而後指著覃幼君道,“你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祖母了,是不是我也得給你這位尊貴的郡主跪下?”


    覃幼君輕笑,“祖母嚴重了。”


    “你!”覃老夫人剛要發作,簾子被掀開,雲國公和覃幼鳴三兄弟過來了,後頭大嫂苗氏輕輕搖頭示意覃幼君不要再說了。


    覃幼君抿著嘴起身,喊了聲,“父親。”


    雲國公瞥了她一眼微微頷首,然後過去與覃老夫人說話。


    覃老夫人歎氣道,“早些年為娘我就不受待見被人瞧不起,這現在老了更是沒人看在眼裏了。隨便個小輩都能給我臉色看了,虧的這是在家裏,老婆子忍忍也就罷了,這要是在外頭……唉。”


    老夫人一通指桑罵槐,在場的人自然都清楚說的是誰。


    然而覃老夫人為人如何,哪怕是親兒子雲國公也一清二楚,更何況覃幼君兄妹四個了。


    是以這話一出,屋裏一片寂靜,更沒人出來搭話。雲國公過去攙扶覃老夫人,“母親,時候不早,咱們早些用膳吧。”


    覃老夫人一怔,見雲國公確實沒有責怪覃幼君的意思頓時覺得受了奇恥大辱,這些年來的委屈更是在一瞬間湧了上來,“你!她一個晚輩這般不尊敬長輩,還讓同輩的妹妹跪她,就這樣你都不管?”


    雲國公一言不發。女兒縱然有不敬的地方,可母親什麽性子他也清楚,若是此時他稍微苛責女兒一句,他母親便能借題發揮沒完沒了。


    “我活著還有什麽意思啊。”覃老夫人甩開雲國公的胳膊坐回榻上,悲傷的哭了起來。


    麗雲站在一旁戰戰兢兢,她怯怯的抬頭看了眼覃幼君,而後低聲道,“祖母是長輩,姐姐你若不然給祖母陪個不是?”


    “我竟不知我娘什麽時候多生了一個女兒。”覃幼君似笑非笑的瞥了眼雲國公,“爹,女兒身子突然不爽利就先回去了。”


    覃幼君在家裏怕過誰,說完徑直轉身離去。


    後頭覃老夫人手掌拍在小幾上砰砰作響,“反了,反了!”


    家宴是吃不成了,覃幼君卻還惦記烤雞,剛一回房玉芝便讓人把小廚房做的烤雞並一些食物上來。雞腿剛撕下,覃幼鳴卻過來了。


    覃幼鳴不愧和覃幼君是一目雙胎的哥哥,一進來就笑道,“有好吃的都想不著我,真是沒良心。”


    覃幼君撇嘴,“想不著你自己都來,若是想著了那還了得。”她頓了頓,“爹還在那邊?”


    “自然,一邊是親閨女,一邊是親娘,你惹了老夫人他肯定得善後。”覃幼鳴伸手去撕雞腿,卻被覃幼君打了一下,“給我留著。”


    覃幼鳴頓時不滿,嘴上不饒人可手卻去撕扯別的地方了。


    覃幼君想著今天的事覺得越發蹊蹺,“你不覺得這麗雲來的古怪?”


    “自然古怪,就那性子瞧著不像爹,卻像老夫人。”覃幼鳴說著笑了起來,“這話要是讓爹聽見指定得罵我。”


    覃幼君笑,“那也是活該。我瞧著娘似乎也不信爹敢在外頭偷生個外室女,隻是爹的態度也奇怪,若不是他的為何不辯解,反而由著娘誤會?”


    “不知道,吃雞。”覃幼鳴搖頭表示不管這事兒,還是填飽肚子更重要。


    秘製的烤雞味道不錯,兩人爭搶著很快便剩了骨頭,覃幼君不由想到殷序,想起她提及威武大將軍時他的反應便忍不住發笑。


    這紈絝子倒是稀奇,以前看書時很多穿越人士個個聰明絕頂奮發上進,可到了殷序這裏卻甘願做一個啥啥都不行的廢物點心。


    稀奇,稀奇。


    “想什麽呢?”覃幼鳴手指敲在覃幼君腦殼上,“回神了。”


    覃幼君不滿的看向覃幼鳴,語氣不善道,“幹嘛?”


    覃幼鳴譏諷道,“瞧著你這一臉春色,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有心上人了呢。”


    心上人?


    殷序?


    覃幼君頓時瞪大眼睛心口一陣怦怦跳,眼前這同胞兄弟莫不是瞎了。


    不過話說回來,這滿京城比殷序長的好的男子還真是不多見。


    第十一章 黑毛將軍


    至於殷序,從外頭回到府中免不了又挨了一頓打。原因是竟當眾喊了覃幼君姐姐,讓宜春侯府在太子和眾位皇子跟前丟人現眼了。


    殷序前幾日挨打的傷本就未好,今日出門也是勉強,誰知回來又挨了一頓,這後背和屁股上已然傷痕累累慘不忍睹。


    林月娘照例吩咐下人請郎中開了藥過來,殷勤備至的做好一位好繼母。當然殷序不吃她這一套,誰知道這女人送來的藥裏下沒下毒。


    殷序趴在床上疼的唧唧歪歪,元寶將薄被給他蓋上,突然道,“今日在書院時小的聽了一耳朵,樂平郡主似乎回家還要烤雞。”


    想到那烤雞的滋味元寶頓時要流口水,可殷序卻陡然大驚,“烤雞?”


    今日那隻黑毛公雞的確厲害,雖然他的威武將軍和雄赳赳不錯,可顯然跟黑毛比起來還差了些,這樣的公雞若是在他手裏定然會所向披靡,可惜了竟在不識貨的人手上。


    “你說什麽?”殷序突然反應過來,抬身子的時候不小心扯到傷口頓時疼的呲牙咧嘴,“烤雞?”


    元寶便把覃幼君當時的話給學了一遍。


    殷序心疼的都要滴血了,他錘著床板恨恨道,“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


    虧的他昨天還擔心覃幼君一個姑娘家獨自回去不安全,虧的他還叫了她幾聲姐姐,對方竟這樣報答他的,這簡直比打他一頓都讓他難受。


    許是因為大公雞的事兒,翌日一早元寶便察覺殷序起了高熱,渾身上下滾燙嚇人,嚇得元寶跌跌撞撞的就出門請大夫去了。


    幾碗湯藥灌下去,殷序昏昏沉沉睡去。


    聽聞殷序起了高熱,宜春侯到底過來瞧了兒子一眼。若說多討厭這兒子倒也不見得,畢竟是自己嫡親的兒子,宜春侯更多的是恨鐵不成鋼。畢竟前頭大兒子戰功赫赫,讓殷家在京城輝煌了好幾年。


    如今長子已逝,殷家的輝煌已經不在,次子與長子一母所出,性情卻是天差地別,讓宜春侯又怎能不介懷。


    可眼瞧著兒子趴在床上昏昏沉沉,宜春侯心裏竟有些不是滋味,是不是他打的太狠了?


    宜春侯歎了口氣,伸手將薄被往上蓋了蓋,卻不想聽見殷序低聲呢喃。


    原本以為會聽到什麽眷戀父母的話,等他聽了清楚先是一愣,接著勃然大怒,拂袖離去。


    殷序呢喃:黑毛將軍……


    而據宜春侯所知,這黑毛將軍便是殷序昨日與樂平郡主鬥雞時對方用的戰雞。生病了都不忘記鬥雞,毫無悔過之意,簡直無可救藥。


    宜春侯氣呼呼的走了,病床上殷序卻緩緩睜開眼,他瞧著宜春侯離開的背影諷刺一笑,“裝什麽深情好父親呢。”


    元寶環視四周後大驚道,“公子切不可胡言亂語。”


    在這侯府的院子裏,殷序本就沒幾個心腹,這裏頭外頭的都伸著耳朵隻等聽得一言半語好去主子那兒領賞呢。


    可到底是不是胡言亂語殷序心裏清楚的很,甚至有時候他在想實在哪天過不下去了找個女人入贅也不錯。


    這個念頭起來的時候腦子裏不由自主的冒出覃幼君那張臉來。


    以他後世的眼光看,覃幼君這種張揚的美不說在古代,就是在後世那也吃的開。這偌大的京城,有喜歡溫柔如水美女的,就有喜歡覃幼君這款的。若非覃幼君早年和太子訂過親又被退了親,以雲國公府的地位上門求娶的人數不勝數。


    可他在想什麽呢?挨他爹的揍還不夠還想找個女人來揍嗎?


    殷序抖個激靈回神,哪怕是找人入贅,也不可能是覃幼君的。找她跟找死有什麽區別。


    至於覃幼君,昨晚惡心了覃老夫人本以為今日會安生一些,可覃老夫人卻讓人傳話讓她過去用早膳。


    其中目的如何,不用覃幼君想就能明白,自然想讓麗雲在覃家名正言順起來。


    雲國公和覃幼衍已經上朝,除卻苗氏管家忙碌沒過來,覃幼鳴兄妹三人都坐在桌上,麗雲低垂著頭看不清臉上的神色。覃老夫人似乎也忘卻昨晚的不快,臉上的笑意就沒斷過,“就這麽定了,過幾日我便寫帖子宴請賓客,到時候讓京城的人都知道,我覃家還有一個姑娘。”


    桌上一片寂靜,在雲國公不在場的時候兄妹幾個向來不會多搭話更不會言語。誰的娘誰來解決吧,兄妹幾個對視幾眼便訂了心思。


    覃老夫人又道,“麗雲這孩子我喜歡的緊,不過與我這老婆子住在一起也不像話少不得寂寞,幼君啊,要不讓她與你住一個院子?”


    “與我住一個院子?”覃幼君意味深長的瞥了眼麗雲,“祖母怕不是忘了孫女在京城中的名聲了,萬一您的心肝寶貝在我的院子裏頭出點什麽事兒,您可千萬別見怪啊。”


    話一出口覃幼鳴險些笑出聲來,而覃老夫人卻是拉下臉來。


    換個旁人來說興許真的隻覺是嚇唬她,可覃幼君這丫頭的性子,自小被家裏人寵壞了,又有宮裏那位撐腰可不就是無法無天。


    可麗雲卻不知其中緣故,雖然心裏有些擔憂,卻仍舊怯怯道,“麗雲願意……”


    “算了,就先住我這裏吧。”覃老夫人還指望拿這麗雲惡心玉陽長公主,若是在惡心壞玉陽長公主之前就被覃幼君折磨出個好歹來,她還怎麽用。


    麗雲驚詫的抬頭,“祖母……”


    覃幼君恍若未聞,心情不錯的吃了一碗粥,她抬眸瞧著麗雲道,“以前便在京城住?”


    “早年間住在肅州,兩年前父親遣人將我們母女接到京城。”似乎說到傷心處,麗雲眼淚瞬間掉落,期期艾艾道,“若非母親亡故,麗雲也不會罔顧父親的囑咐找上門來鬧的家宅不寧。”


    兩年前便來京城了?不管這麗雲是誰,她爹倒是瞞的嚴實。


    覃幼君默默的給她爹又記上一筆,早膳後便往前院書房一坐,等著雲國公下朝歸來。


    雲國公突然得一外室女的消息昨天便已傳遍京城,下朝時許多同僚更是朝他道賀恭喜。雲國公麵上尷尬笑著,心裏卻是五味雜陳。


    若麗雲身世妥當也就罷了,偏偏……


    唉。


    雲國公想到生氣離家的妻子,再想想此刻端坐家中等著他的兒女們,雲國公就忍不住歎氣。活了大半輩子,他竟走了眼讓一個小丫頭給拽到了溝裏,竟奈何不得。


    “父親,今日衙門無事,咱們可要回府?”覃幼衍瞧著日頭漸大,而父親卻依舊在街上閑逛便忍不住提醒道,“事情究竟如何難道我們一家人也說不得?”


    雲國公轉頭瞧了長子一眼,又忍不住覺得驕傲,他的兒女都是好的。


    “走,回府。”昨日已經將發妻惹惱,若是再不講清楚恐怕這事真不好善了,況且旁人他信不過,自家人又有什麽信不過的?少不得多囑咐幾句罷了。


    爺倆騎馬回府,果然便聽下人報覃幼君已經在書房等候多時。


    雲國公對長隨道,“去將老二老三都叫來,前院守住,不許任何人靠近書房。”


    交代完一切,覃幼衍略帶驚訝,“父親,這是為何?”


    “等會兒你便明白了。”雲國公眉頭緊皺,推門而入,本以為會瞧見覃幼君張牙舞爪氣勢洶洶的等著審問他,誰知覃幼君趴在椅子上吃的歡快。一桌子的瓜果皮,顯然沒有受多大影響。


    雲國公在她旁邊坐下,嗔怪道,“你這成何體統。”


    覃幼君笑嘻嘻的將果盤遞過去,“剛送來的櫻桃,味道真是不錯。”


    說完這話覃幼君去瞧大哥覃幼衍,覃幼衍沒吭聲,覃幼君視線在父親和大哥身上來回打量,最後往椅子上一歪,不走也不吭聲了。


    沒多久覃幼鳴兄弟倆來了,書房的門被關上,雲國公開口道,“想必你們都想知道麗雲的身份吧。”


    兄妹幾個沒吭聲,齊齊望向父親。


    在他們兄妹心中父親對母親專情專一,所以他們打心眼裏並不希望這事兒是真的。尤其是覃幼君,接觸過後世一夫一妻製度之後更是無法接受父親出軌有外室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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