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一片寂靜,籬笆上的朝顏花依舊開得鮮豔,似乎並無任何一樣,她吞咽了一下,小心地推開了半扇竹門,朝著屋子走去。


    這附近本就人跡罕至,她習慣了清淨,也不喜與人來往。但今日,她卻覺得附近靜得連風聲都沒有了。


    明明是自己出門前關上的屋門,這會兒卻覺得像個鬼門關,踟躕半響,她懷著一絲僥幸,硬著頭皮推開了門。


    晨曦透過窗子照在桌上,她的瑤碧石安然無恙地躺在那。


    她暗暗鬆了口氣,走過去將其揣進袖中,正打算趁早離開,卻猛然瞥見她的茅草屋頂不知何時,多了個窟窿,零碎的茅草掛在半空中晃晃悠悠,一股子不祥的預感登時湧了上來。


    逃。


    可惜晚了。


    在她抬腿的那一瞬,一柄閃動著寒芒的銀鋒長劍便悄無聲息地架在了她頸邊。


    鋒利的劍刃稍稍一動,頃刻間她脖子上便滲出了幾滴血珠,冰霜般的刺痛感,令她倒吸一口涼氣。


    嘖,要命。


    她權衡片刻,還是識時務地將已經在腳底抹油的邊緣試探的那條腿乖乖收了回來。


    “有話好說,我不跑了。”


    重黎:本尊蒞臨你這小破屋,你感動嗎?


    雲渺渺:不敢動不敢動


    忘了給大家解釋一下了,補上補上!


    這兩章出現的鵲山,招搖山乃至青丘山,都是出自山海經南山經的,鵲山不止是一座山,它其實是一座山係。“南山經之首曰鵲山,其首曰招搖之山,臨於西海之上。”


    而祝餘草也是招搖山上生長的一中可以用來充饑的草,“有草焉,其狀如韭而青華,其名曰祝餘,食之不饑。”


    文中出現的迷榖樹,也同是招搖山中的樹木,“有木焉,其狀如穀而黑理,其華四照,其名曰迷穀,佩之不迷。”


    至於第一章 中出現的育遺穀,也是山海經中出現的一座山穀,是南風出處,可以說非常溫暖了。


    之後還會有多處涉及山海經內容,作者菌會依次給大家解釋出處的!


    至於咱們女主的名字,雲渺渺,出自宋癢的北樓三首其一


    地迥樓堪倚,天長日更勞。


    何須雲渺渺,況自葉騷騷。


    第四章 :您會補屋頂嗎


    身後的門悄然關上,屋中頓時暗了幾分,從屋頂的窟窿眼中透出的光,仿佛也驟然冷了下來,三月陽春,愣是像臘月寒冬,令得她一哆嗦。


    用劍低著她脖子的人沒有開口,她亦不敢輕舉妄動,僵持良久,她漸漸感到手腳發麻。


    “你想要什麽,直說吧。”關於身後之人,她心中已隱隱有了猜測,因為袖中的瑤碧石閃了一下和三年前在育遺穀時如出一轍


    她狠狠咬痛了自己的舌尖,才止住了顫抖。


    四下陷入了詭異的靜默,身後之人似乎在斟酌,但劍卻沒有動,雲渺渺覺得他沒在她走進來的瞬間就要她小命,至少還有一線生機。


    她懸著一口氣,收緊了拳,細聲細氣地試探:“我能動一下麽?脖子有些酸你要是不樂意就算了。”


    要不是脖子快抽筋了,她其實還想再忍忍。


    略略一頓,她感到壓在她頸邊的劍移開了半寸,身後傳來了略顯嘶啞的聲音。


    “轉過來,不許喊。”


    低沉的嗓音傳到雲渺渺耳中,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還沒有回頭她便感到駭人的森冷湧了過來,她毫不懷疑,一會兒若是自己敢不知死活地咋呼哪怕一聲,他就能在頃刻間將她生吞活剝。


    她吞咽了一下,縮著腦袋小心翼翼地朝後轉去。


    繡著暗金色遊龍紋的衣擺,在薄涼的微光中熠熠生輝,再往上看,是綴著明紅流蘇的墨色腰帶,素月白的裏襟,微微敞開的領口邊,垂著如墨的長發,與肩上鑲嵌的蒼青薄玉交錯在一處,仿佛漫天煙雨間緩緩綻放的花。


    順著蜿蜒的鎖骨緩緩往上,是淺如三月桃的薄唇,緩緩升騰而起的細碎塵埃中,一雙漆夜般的眼,如沉靜的深淵,毫無波瀾。


    偶有一陣清風來,拂散了深淵中的濃霧,在那無波的在那片夜幕深處,透出了一抹近乎綺麗的淺金色。


    他眉頭一皺,眼中立時添了三分淩厲,像是隨時會露出獠牙的惡獸。


    比起多看一眼那雙眼睛,雲渺渺更惜命。於是她及時低下了頭,留給對麵一個乖順的天靈蓋。


    “你認得本尊?”重黎雖極少在六界露麵,但這小姑娘的反應未免有些做賊心虛的意味。


    “啊”雲渺渺沒料到他會有此一問,語塞半響,磕磕巴巴道,“有,有所耳聞,不熟。”


    她攥緊了袖子裏閃個沒完的瑤碧石,含糊其辭。


    她總不能說您老人家貴人多忘事,半點不記得自己當年說的話和留下的石頭,更是縱容屬下行凶,累她丟了小命,這筆賬她還沒來得及跟他算吧。


    他不出現她也就這麽得過且過了,可眼下倒是再提醒了她一遍。


    她這口氣兒還沒咽下去。


    想歸想,自知之明她還是有的。


    找死,萬萬要不得。


    重黎看著眼前這顆恨不得把“乖巧”二字插在頭頂的腦袋,嗤了一聲。


    “本尊怎會同你這個凡人小姑娘熟。”


    “您說的是。”


    見她並未打算輕舉妄動的樣子,他稍作遲疑,收回了英招劍。


    “凡人,本尊要在這待一夜,你將這破屋子收拾一下。”


    聞言,雲渺渺腦子一懵:“您要住這?”


    重黎一眼掃過來:“怎麽,你有不滿?”


    她瑟縮了一下:“不,不敢小的隻是聽聞您正與天虞山掌門鬥法,這是鬥完了?”


    他眸光一冷,幽幽地望了過來。


    她頓感頭皮發麻:“沒,沒鬥完啊?”


    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他一番,她留意到他的麵色不大好看,右手執劍,左手捂著腰腹。


    他一身玄色,憑她的眼力,著實看不出是不是在流血。


    “您受傷了?”


    他的目光登時沉了下來:“凡人,別用這種眼神看本尊,便是受了點傷,你若敢動什麽歪腦筋,本尊依然能把你的腦袋擰下來!”


    好凶。


    雲渺渺禁不住抖了抖,將腦袋埋得更低了。


    四下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重黎瞪著眼前乖順的天靈蓋,僵持了良久,最後因傷勢而不得不先扯條凳子坐下。


    嘶,長瀲那混蛋下手夠狠


    若不是他一時大意,怎會淪落到要在這棲身。


    這座屋子後頭全是墳地,煞氣濃重,隻要他不施法,這漫漫鵲山,天虞山那群人一時半會也察覺不到他的行蹤。


    霓旌這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回頭再找她算賬!


    眼前的小姑娘還一動不動地僵在那,仿佛隻要他不發話,她能在那站成一座石雕。


    “還杵著作甚?”他一眼瞥過去,就見她往後縮了縮,儼然一副怕極了的樣子。


    雲渺渺抖一激靈,趕忙手腳利索地開始收拾屋子,給他騰地方,還不忘燒一壺水。


    “您喝,喝水嗎”捧著家裏唯一的一隻小破碗給魔尊奉茶,她連頭都沒敢抬。


    重黎眼見著她抖得都快把水潑他臉上了,紆尊降貴地接過了那隻碗。


    嘁,出息!


    雲渺渺低著頭,自然看不到重黎眼中一閃而逝的鄙夷,她隻管默默退到一旁,盼著這祖宗能安安生生地度過這一夜,然後留她一條命。


    “你平日就住這?”自踏入這屋子附近,他便感覺到衝天的煞氣,如濃霧盤桓,經久不散,起初他以為是這後山的墳堆聚集所致,但這小姑娘踏入屋中的瞬間,他便從她身上感覺到了一股更為濃重的陰煞之氣。


    這樣的命格,能活著就是件極為不易的事了。


    雲渺渺怔了怔,抬起頭,他便看到了她右臉猙獰的疤痕。


    他隻是微微皺了皺眉,她就識相地匆忙把發簾拉下來了。


    “我爹是招搖山的守墳人,爹娘死後,就由我守著了。”這話倒不算騙他。


    守墳之人近鬼怪魍魎,陽氣衰弱,自然福壽淺薄,看她這副瘦骨伶仃的樣子,多半也是因此。


    重黎不過隨口一問,倒也不曾放在心上,他眼下一門心思想的,是長生之血。


    若這回的消息是假的,便沒有必要與天虞山的人糾纏下去,待傷勢好轉些,早回魔界為上。


    他思忖良久,一滴雨水忽然落在他手背上。


    緊接著,又是一滴。


    雲渺渺抬起頭,透過屋頂的窟窿望見了陰雲密布的天。


    看來今夜會有一場大雨。


    她下意識地瞄了重黎一眼:“尊上,您會那種補屋頂的法術麽?”


    話音未落,就被他剜了一眼。


    “你要是想看到這片屋頂蕩然無存,本尊可以滿足你。”


    雲渺渺:“”


    她覺得自己再多問一句,會被他當場削成一片一片地拿去補屋頂。


    經過一番掙紮,她還是拿著傘出門,去後山墳頭上抱了點茅草和石頭回來。


    魔尊看著她吭哧吭哧地扛來了梯子,抱著茅草爬上屋頂,沒有半點打算過來搭把手的意思。


    山間的雨說下就下,且有愈來愈大的趨勢,雲渺渺用脖子夾著傘,跪在屋頂上填窟窿。


    原來坐在正下方的人已經從善如流地換了個位子,正坐在桌邊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水,時不時斜來一眼,像是在嫌棄她手腳太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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