霄明劍自從砸了她的腦袋之後,便再無動靜了,她不敢再念訣,也隱隱覺得這把劍似乎並不想跟隨她這個主子。


    或如端華長老所言,她應當另覓佩劍。


    司幽的好意,怕是與她並不相稱。


    “雲渺渺!”孟逢君氣急敗壞地走了過來,指著自己胸口的鞋印子怒聲質問,“你膽子不小啊!還會公報私仇了!”


    意料之中的局麵,還是令雲渺渺有些頭疼。


    “我沒有”這事兒她壓根不知從何說起,今日這莫名其妙的狀況已經令她分外心累了,破罐子破摔地將霄明劍往她跟前一遞,“你要是咽不下這口氣,便同它算賬吧。”


    仙劍乃是其主的臂膀,多數仙家數千年來隻有一把劍,千年萬載,相伴左右,失了劍,便形同失了半條命,看著她坦然的神情,孟逢君不免怒上心頭:“既然你這麽急不可耐地用自己的佩劍頂罪,那便休怪我不客氣了!”


    說罷,她便拔出白鵺劍,狠狠地劈了下去!


    少陽山至寶,削鐵如泥,隻消法力身後,開山都不在話下。


    然,就在她懷著要將這把破劍斬成兩截的決心狠狠劈下去的時候,沉寂多時的霄明忽然蕩開了一圈淺金色的漣漪,看似溫柔如水,卻在轉瞬之間將孟逢君囫圇掀了出去!連劍鞘都沒摸著便足足滾出五丈開外!


    “啊!”始料未及的孟逢君白鵺劍都沒握住,堪堪撞在台階上,疼得倒吸一口涼氣!


    在餘念歸目瞪口呆的注視下,同樣不曉得發生了什麽的雲渺渺一陣怔忡。


    五丈外的女子被同門扶了起來,扶著腰咬牙切齒地朝她瞪了過來。


    這下糟糕。


    雲渺渺仿佛看到了往後要與這位少陽山炮仗筒子鬥智鬥勇的麻煩人生,不由得又是一陣頭疼。


    一番苦練之後,大多弟子都能禦劍平地而起,眼看天色漸晚,內門弟子喚來輕舟,將他們一一送回山下。


    麵對一問三不知的雲渺渺,餘念歸唯有放棄打聽這把忒難伺候的劍的來頭,不過今日看孟逢君當眾出了醜,倒是挺過癮。


    雲渺渺好言相勸:“幸災樂禍會遭天譴的。”


    尤其是在她旁邊。


    果不其然,她話音未落,餘念歸便被梢頭的金雀抖了一顆白花花的鳥屎在肩頭。


    餘念歸一臉嫌棄地看著肩上稀拉拉的一團,甚至還能辨認出今日那些金雀吃了什麽。


    “渺渺。”她深吸了一口氣,幽幽地看了過來,“開光嘴吧你?”


    雲渺渺被嚇醒的時候,窗外月光正明。


    被霄明劍從萬丈雲端丟下來的驚慌還在她腦海中盤旋,寂靜的夜色中,能清楚地聽到自己的心口在噗通噗通地跳。


    她虛軟地爬起來,去倒了杯水壓壓驚,被布帛包起來的霄明劍還放在她床頭,安靜中透出一絲乖巧。


    卻令她不寒而栗。


    若是換一把佩劍,她該去何處尋?


    說到底司幽為何要送她這樣一把脾氣古怪的劍呢


    她拿起劍,走到屋外,借著月光又仔細瞧瞧劍上的花紋。


    的確很好看,但中看不中用啊。


    她試著拔劍,一如既往的紋絲不動,遂挫敗地放下了手。


    沒法子了,不然就當個棒槌吧。


    她腦子裏剛閃過這個念頭,手中的劍似是有所不滿,跳起來便要走!


    雲渺渺吃了一驚,想也沒想便一把抓住了劍柄!


    哪成想這把劍的勁兒竟然比她還大,愣是拖著她飛了出去!


    夜半三更,就見一把劍上掛著一人在林間穿梭,雲渺渺憂心事情鬧大,隻得緊緊抱著劍柄,不敢喊出聲來。


    好不容易扒住一棵樹,抓著劍柄的手險些給拽脫臼。


    一人一劍僵持良久,霄明忽然刹住,累得她猝不及防,從樹上滾了下去。


    “嘶”她咬咬牙,爬了起來,發現自己已經飛出半裏地了,四周一片寂靜,抬眼便能看到一片雪青色的玲瓏花。


    她揉了揉被磕破的手腕,將劍放了下來,沉默半響,無奈地歎了口氣。


    “你要是真不想認我為主,便回哪來的回哪去吧,我這人命薄,經不起你折騰。”


    好不容易入了天虞山,到頭來卻死在自己的劍手裏,可太冤了。


    說罷,她便別開了臉,並無半分留戀,吝嗇到連看都不再看它一眼,便這麽撩起了袖自看了看方才跌的口子。


    霄明浮在半空,一點點地飄遠,直至數步開外,仍不見她有所挽留,劍停了下來。


    半響,雲渺渺感到它又飄了回來,在她跟前晃了晃,啪嗒一下落在了地上不動了。


    雲渺渺:“?”


    她不太明白它這又是鬧哪一出,遲疑片刻,小心地伸手戳了戳劍身。


    劍沒有動。


    安靜中透著見鬼的乖巧。


    她嘴角一抽。


    這臭脾氣到底是誰給慣的!?


    見它似乎老實了,她便將它撿了起來,打算先回去歇著,一回頭卻望見不遠處的玲瓏樹下站著個人。


    冷不丁的,驚得她背後一涼。


    明亮的月光穿過繁花照在他身上,玉白長袍,鳳尾銀冠,晚風乍起,吹動那如墨的長發,半合的眼眸,如一汪清冽的泉,倒映著樹梢花葉,微微抿起的唇似乎在笑,似乎又隻是她會錯了意。


    看清那人麵容後,雲渺渺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這不是那位“天虞山名景”麽!


    眾弟子:沒想到素來正經的端華長老居然是個欺負新弟子的人


    端華: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


    把掌門提溜出來夜半豔遇不不不!我在說什麽!


    第二十三章 :您昨晚睡得如何


    她穩了穩心神,尷尬地走上前拱手行禮。


    “弟子雲渺渺,拜見掌門。”畢恭畢敬的問安後,眼前的人並未應聲,她看了看眼下天色,心道糟糕,慌忙解釋,“弟子隻是睡不著,想出來透口氣,一不留神便走遠了,驚擾了掌門,是弟子疏忽掌門?”


    她在那嘰裏咕嚕地解釋了半天,仍舊沒有聽到長瀲開口。


    甚至連動都沒有動一下。


    沉默片刻,她終是忍不住抬起了頭。


    長瀲的眼睛生得頗為好看,微微上揚的丹鳳眼,稍稍垂下眼簾,便如銳利的劍,仔細看來,這會兒的他較之七日前在風華台開壇時的,似乎柔和了許多。


    這張臉瞧著怪不得念歸說胃口不好的時候想想掌門,能下三碗飯呢。


    “掌門師叔祖?”她裝著膽子伸出手字啊他眼前晃了兩下,卻是毫無反應,那雙眼僅僅是倒映著一片白月光,卻並沒有看到任何東西。


    她聽餘念歸說,修仙之人要匯日月靈氣,參悟天地大道,方能修得長生之命,位列仙班,與萬裏山河同壽。


    悟道之時,神元漂浮於九重天,身在而無魂,故而不受諸事攪擾,乃忘我之境。


    她抬頭看了看天上圓月,心中一陣疑惑。


    所以這大半夜的,掌門不在映華宮待著,跑到山下曬月亮?


    “掌門,掌門長瀲上仙?”她也不知自己哪來的膽子,暗搓搓地往他胳膊上戳了一下,見他不動,便又戳了一下。


    他始終“不為所動”,她不由納悶。


    這山下的靈氣難道比山上多?還是山下的月亮更圓些嗎?


    堂堂掌門站在這曬月亮,遠遠望去,白衣在風中飄蕩,其實跟冤死鬼沒多大差別


    猶豫之際,手中的霄明劍忽然竄了出去,照著長瀲的腦門就是一掄!嚇得雲渺渺一把將它拉回來,慌得死死摁住!


    這一棒槌掄上去,她非得被逐出山門不可!


    她正猶豫著要不要回去給掌門拿條被子蓋上之際,身後忽然傳來一聲粗重的低吼。


    她渾身一僵,一股寒氣從腳底一路竄上天靈,硬著頭皮回過頭,就見漆黑一片的林間,踏出了一隻雪白的獸爪。


    斑駁的樹影中,閃過一抹暗紅幽光。


    而後,樹影中的龐然大物緩緩走了出來。


    潔白的鬃毛,脊骨至長尾,錯落著青褐色斑紋,長須微動,露出一對鋒利的虎齒,拳頭大的紅色獸瞳正一瞬不瞬地盯著她。


    那一刻,雲渺渺感到自己的心都懸在了嗓子眼。


    孟極喉間發出嗬嗬的吼聲,粗重而壓抑,似是隨時能衝上來咬斷她的喉嚨。


    僵持半響,它的目光落在她身後的長瀲身上,眸光一閃,終於邁出了一步。


    它朝著這邊走來的時候,每一步都像是在望雲渺渺心上紮刀子,看著她直冒冷汗的樣子,它又呲了呲牙。


    雲渺渺想起了招搖山那回,腿一軟,跌坐在地。


    孟極獸在她身旁停了下來,低頭在她耳邊嗅了嗅,她甚至感覺到那利爪碰到了她的頭發。


    明明闊別了一世,她卻莫名覺得,這隻命獸好像還記得她。


    這要命的折磨須臾功夫便停了,它繞過了她,上前咬住長瀲的衣袖,低低地嗚了一聲。


    長瀲恍恍惚惚地眨了下眼,竟真的被它拉走了。


    雲渺渺瞠目結舌地望著那一人一獸揚長而去。


    掌門他沒有神元出竅啊。


    她尷尬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回想起方才長瀲的樣子。


    與其說高深莫測,倒更像是還沒睡醒。


    有些荒唐的猜想從腦海中閃了過去,她登時抖一激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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