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那該死的結終於解開了。


    “果然是你蠢。”


    “”夭壽,她居然真的在魔尊眼裏瞧出一絲嘚瑟。


    看來不必懷疑了,將她的脖子包成粽子的,就是這活祖宗沒跑了。


    魔尊為何要救她,她不曉得,更不敢問,至於拆穿還是算了。


    她將紗布一圈一圈地拆下來,才發現這玩意足足纏了十來層!


    這是要大冬天給她捂出痱子來吧?


    裏頭的血窟窿的確已經止住了血,隻是上藥時還是會火辣辣地疼。


    重新上好藥,包紮好傷口之後,她將領子立起來,擋住了大半,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忽然感到腹中饑餓,恰好後廚飄來陣陣鮮香。


    這香氣她可太熟悉了。


    她那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的師兄常煮的蔬雜粥,還有包子。


    霓旌方才說,師兄在做早飯來著。


    她剛踏出一步,忽然想起身後還有位祖宗,遂再度回過頭來。


    “祖宗啊不是,魔尊,您要吃早飯麽?”


    “他吃什麽早飯,早就是個石頭墩子了!”桑桑飛回她肩上,沒好氣地斜了重黎一眼。


    此等膽氣,饒是雲渺渺這個主子都不由得在心中為之連連鼓掌。


    她家烏鴉精可真是鐵骨錚錚不怕揍啊。


    重黎眼下雖是凡人身,但辟穀多年,倒也沒有覺得饑餓,吃不吃早飯無所謂,但被這隻死鳥一說,怎麽就這麽膈應呢!


    “本尊怎麽就不能吃早飯了!?”他反唇相譏,順帶著回瞪了桑桑一眼。


    “你不魔尊嗎?魔尊吃什麽飯!”桑桑已經擔驚受怕了一晚上,雲渺渺受傷雖說是因為有妖物假扮成重黎的樣子,但歸根結底,還不是因為他這死棒槌!這會兒憋了一肚子火,一點就炸!


    重黎哪還能給一直破鳥欺負了,便是烏鴉成了精,還不是隻黑黢黢的醜烏鴉!


    “本尊想吃就吃!要你管!”


    雲渺渺深吸了一口氣。


    這倆三歲,不能再多了。


    在魔尊擼起袖子拔鳥毛之前,她趕忙拉住了他的袖子不管那三七二十一,先好聲好氣地哄了幾句:“行行行,您當然可以吃,您能吃三大碗咱們快走吧,可多人惦記了我師兄做的飯,去晚了底都該撈不著了,我再給您多加兩碟小菜行不行?”


    如此,重黎頗為受用地點了點頭:“算你識相。”


    呸!不要臉的黑長蟲!就知道讓主上哄著!幹脆別叫重黎,也別當魔尊了,重三歲一個!


    桑桑背過身啐了一口。


    眼看著自家尊上被拉走,樹上的霓旌笑得肩膀直抖。


    人間奇景啊,等回到崇吾宮,她可要好好跟遙岑那廝說道說道!


    哎喲喲喲喲


    腿都給蹲麻了。


    恭喜魔尊喜提新外號:重三歲


    渺渺實力哄魔尊,順毛一把好手,俗話說馬屁拍得好,能再續三秒啊!


    第七十三章 :靈識蒙塵


    雲渺渺哄著重黎步入大堂時,恰好撞上正要打算去看看她今日怎麽起遲了的言寒輕,兩廂瞠目,一時無言。


    言寒輕瞧著她一手托著桑桑,一手攥著截墨色的袖,她身後的男子細看之下可真是世間少見的俊美相貌,天然一段風韻,全在眉梢,平生萬種情絲,悉堆眼角,雖不在笑,甚至還有些鬧脾氣的意味,看來卻沒有絲毫惹人厭。


    他忽然瞥來一眼,眼神銳利,驚得人心頭一跳。


    言寒輕不由覺得,這會兒若是他去碰那截袖子,這人能把他胳膊齊根削下來。


    他複又看向雲渺渺,一眼瞧見了她纏了三圈紗布的脖子。


    雖已用領子遮擋了大半,但這怎麽瞧也不會是蚊蟲咬的。


    “你這脖子?”


    雲渺渺頓了頓:“進去再說吧,清風師兄呢?”


    說著,她便鬆開了手中的袖子,欲往裏走,被言寒輕一把拉住。


    “清風師兄就在大堂,跑不了,倒是你,怎麽傷的?”


    不過一夜工夫,怎麽搞得像是被人割了喉,他平日裏也不是那等睡死過去的人,若有打鬥,怎麽可能毫無知覺?


    雲渺渺唔了一唔:“說來話長,我有急事報與師兄,還是先”


    話音未落,堂內忽然傳來一聲瓷器碎裂的脆響。


    她這會兒也顧不上給重黎盛什麽早飯了,看了他一眼,便快步走進大堂。


    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中,正瞧見步清風坐在桌邊,原本幹淨的衣袍被潑上了茶水,餘念歸呆呆地站在一旁,腳邊全是碎片,饒是平日裏總要逮著機會嗆她幾句的孟逢君都端著碗愣住了。


    青天在上,眾目睽睽,她方才可實實在在地把一杯茶潑在了掌門首徒肩膀上啊!


    “我”明明是自己潑出去的水,餘念歸自個兒倒是也被嚇著了似的,“師,師叔!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她手忙腳亂地拿出帕子給他擦衣裳,肩上蹲了半天的腓腓歪了歪腦袋,也伸出爪子,替他撣掉了肩上的一撮茶葉。


    步清風這會兒也有點懵,隻因方才那杯茶水潑得屬實太猛了些,若不是他及時縮了下頭,這會兒布滿茶漬的可就不止這件弟子服了。


    他本就脾氣好,誠然被人迎麵潑了一身水,倒也沒有要計較的意思,瞧見餘念歸慌了手腳,便也就當個晚輩一時失手,掐了個淨水咒,便撣去了半身汙漬。


    “無妨,先別亂動。”他一揮袖,順手將地上的瓷片一並清理了。


    哪成想那頭瓷片還沒到簸箕裏呢,恰好一個弟子托著疊辣椒醬從一旁經過,訝異地瞥了眼,手中的碟子突然被人一巴掌呼了出去!不偏不倚正對著步清風的腦門!


    步清風驚覺,立即閃身避開。


    繪著三兩青花的碟子筆直地拍在他身後的柱子上,一聲刺耳的脆響過後,鮮紅的辣椒醬漸了一地,整座大堂頓時鴉雀無聲。


    這要是拍在清風師兄腦門上,不見血也得辣得一日睜不開眼吧


    孟逢君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女子,她顯然還沒回過神來,拍翻碟子的手還僵在半空中。


    “我我我我”她怔愣地看著自己的手。


    “你什麽呢!”她氣得猛一拍桌子,“這回我可親眼看見你對清風師兄不敬!餘念歸!我看你是愈發膽大包天,目無尊長了!”


    “我剛才我的手剛才自己動起來了!清風師叔你聽我解釋!”她一抬手,步清風腦袋上就啪地開出一朵牽牛花,再一收手,又劈裏啪啦地開出了一串!


    “餘師侄。”落針可聞的大堂中,步清風緩緩地從腦門上拔下了一朵牽牛花,無奈地歎了一口濁氣,“我要是有哪裏得罪了你,你直說便好。”


    不必這般暗示,要讓他腦袋開花。


    溫潤如玉的掌門首徒,便是頭上開得五載斑斕,也依舊自有一派泰然自若,隻是眼前的姑娘顯然沒這個心思好好欣賞,因為她肩上的腓腓已經躍躍欲試地探出了爪子。


    在腓腓撲過去,糊步清風一臉之前,她眼疾手快地將那些花都撤了,可轉眼工夫,這不聽使喚的手居然直接在他臉上摸了一把。


    啊


    摸了一把。


    摸了一把!!


    孟逢君覺得自己的臉快要裂了。


    餘念歸感到自己腦子裏一片轟然,燙手了似的慌忙退開數步,離步清風遠遠的,慌張到還沒張嘴先咬了舌頭!


    “不不不!我隻是想把花拔了!雖然清風師叔的臉嫩得像豆腐,但我真的不是有意冒犯啊!不對,也不是豆腐!我我到底”到底說得什麽鬼玩意啊!!


    她隻是覺得今早醒來後,有時會覺得昏沉,隻道許是沒睡好,可這一大清早的,卻是怪事連連!


    她簡直不敢看步清風此時的臉色,冒犯師叔,目無尊長,按門規得罰掃風華台倆月啊!


    不過那臉還真挺嫩的。


    沉默須臾,步清風忽然快步朝她走了過來,正當她以為他要為了當眾被師侄“輕薄”這等丟人的事同她算賬時,他然扣住了她的手腕。


    扣住了手腕???


    她小心翼翼地用餘光瞄向他,本來還有點不好意思,卻見他神色陡然凝重,溫熱的指尖抵著她的脈。


    “站好,莫動。”他示意其他弟子不要妄動,片刻之後,忽然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師,師叔?”


    “閉上眼,能看到什麽嗎?”


    “什麽都看不到。”她遲疑道。


    這都閉上眼了,能看見什麽?


    雲渺渺已至她身旁,出言提醒:“不要用眼睛,用靈識看。”


    如此一說,餘念歸才懂了步清風的意思,凝神打開了靈識。


    修道之人,築基之後便有靈視之力,視修為深淺,能看到的東西也或有不同。修為高強者,一眼間甚至能看遍山河萬裏,蒼穹九重。


    合上眼後,她耳邊傳來了雲渺渺的聲音。


    “念歸,如今你能看到什麽?”


    “能看到這間大堂,但”


    “怎麽?”


    “看的不是很真切,像是蒙上了一層黑霧。”她如實答道。


    步清風收回了手,讓她再度睜眼。


    “師兄怎麽看?”自看見餘念歸將辣椒醬往步清風臉上招呼的時候,雲渺渺便覺得有哪裏不太對勁。


    步清風麵色不佳:“靈識蒙塵,是邪氣入體之兆。”


    此話一出,舉座皆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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