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長瀲,卻隻是望著海上明月,沉默了良久,而後突然開口。


    “長琴,我已經守了這天下數千年,守了蒼生數千年,或許有朝一日,會有力不從心的時候,屆時無論發生什麽,我身在何處,天虞山便交給你和端華了,收好天一鏡,若是到了萬不得已之時,寧可將它毀了。”


    他說這話的口吻,是從未有過的語重心長,乍一聽去,倒像是在交代後事似的,著實嚇了長琴一跳。


    她有意問他怎麽了,然而望著那雙如崇山之雪般的眼神,卻開不了口了。


    他靜靜地凝視著她,莫名其妙卻又固執而鄭重。


    “眼下你無需知曉為何,記著,便夠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尊上他有喜啊


    天,暗如潑墨。


    石林森然,不生寸草。


    蜿蜒的路從眼前一直延伸到天邊,從那盡頭蔓延開來的,是漫天星河,不見明月,唯有如火樹銀花般絢麗的星光。


    空無一人的荒野,能望見遠處的高塔和潺潺而過的忘川。


    雲渺渺想不起自己為何在此,腦海中昏昏沉沉,隻是這麽怔怔地望著眼前景象。


    低下頭,她看見的,是散落一地的桂花糕,沾上了塵土,碎成好幾瓣,渣滓被風吹遠了。


    她蹲下身,將這些桂花糕一塊一塊地撚起,似是剛出爐,糕點還有些微熱。


    可便是如此,也快要被這兒的風吹涼了。


    她看著掌心的桂花糕,小心翼翼地捧著,還是有好幾塊已經碎了,撒著霜糖的糕點,若是沒有弄髒,應是又軟又糯的。


    四下靜得可怕,看著看著,她莫名地紅了眼。


    這茫茫天地間,似乎隻剩她一人捧著這些桂花糕,誰都不會來了。


    她說不清為何這樣想哭,明明隻是一些髒兮兮的糕點,卻像是錐心的刀子,紮得她好疼。


    記憶中似乎曾有一個人,很喜歡桂花糕,真的很喜歡很喜歡


    她好不容易記住了。


    可後來。


    那個人又不要了。


    她從沒有這樣想哭過,好像從前所有忍耐的委屈,一股腦兒地全湧了上來。


    眼淚大顆大顆地落在掌中破碎的糕點上,洗不淨塵土,倒是更不堪入目了。


    嗡然的耳邊傳來了交談聲,嘈雜得很,有霓旌的聲音,有重黎的,還有些陌生的聲音。


    “尊上,人帶回來了,不給上藥嗎?”霓旌如是說。


    “你還有臉說?”重黎怒道,“你早就知道她是長瀲那混球的弟子,居然一直瞞著本尊,這筆賬本尊還沒同你算。”


    霓旌無奈地笑了笑:“屬下還以為您已經猜出來了呢。您要同屬下算賬,屬下也沒法子,不過再這麽晾著,這丫頭可撐不了多久,外頭那隻烏鴉精方才可揚言要燒了您的尾巴毛。”


    “讓遙岑攔住它,不準放進來!”重黎冷哼一聲,“一個兩個都騙得本尊團團轉,全然不將本尊放在眼裏,檮杌是她自個兒去招惹的,死在這便丟去鎖天塔,給那些個妖獸加餐!”


    聽著這話,還在半夢半醒間的雲渺渺抖一激靈,這一顫,扯到了肩上的傷口,痛楚頓時湧了上來,她回想起之前發生的一切,隱隱猜到自己這會兒在哪,他們口中的“烏鴉精”,八成是桑桑了。


    霓旌低低笑了一聲:“您盼著人家死,回來的路上倒是一路用靈澤嚴嚴實實地裹著?”


    她沒有折回令丘山,在西海上等了好一會兒,才瞧見自家尊上飛了回來。


    去的時候是一人,回來時懷裏卻抱著個血淋淋的雲渺渺。


    那等傷勢,她都給嚇了一跳,若不是有他的靈澤一路護著,這姑娘怕是早就命喪黃泉了。


    就肩上這血窟窿,她瞧著都要疼死,好歹先喂了點藥,能稍有緩解,但終歸治標不治本,多耽擱一會兒,性命便多一分堪虞。


    重黎瞪了她一眼:“你最近是愈發碎嘴了。”


    聞言,她無奈地搖了搖頭:“屬下話多您不是早就曉得麽?不過這回您可先莫動怒,前些日子您不是懷疑這姑娘身懷六甲麽,屬下留了個心眼兒,方才也探過了。”


    重黎一頓,看了過來:“喜脈?”


    他記得凡間那些大夫好像是有這一說法。


    她聳了聳肩:“並無滑脈之象。”


    “那便是沒有了。”他僵在半空的手落了下去。


    “不啊。”她忽然回頭一指,“懷著呢。”


    “噗”剛抿了一口的茶水轉頭就噴了出來。


    躺在榻上的雲渺渺也渾身一僵。


    “你你不是說沒有喜脈嘛!”重黎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霓旌攤了攤手:“可沒有喜脈,跟這一胎並無關係啊。”


    她眼珠子滴溜一轉,笑盈盈地看著他。


    “尊上,您聽說過魂胎麽?”


    重黎眉頭一擰:“什麽玩意兒?”


    “嘖,怎麽是玩意兒呢,雖與尋常懷胎不同,但那確實是個孩子啊。”霓旌好氣又好笑地轉過頭,看向榻上躺著的人,“這魂胎啊,可不是懷在肚子裏的,它與神魂共體,依憑其母靈氣供養,何時生產,卻實在不好說,聽說妖界也曾有一狐妖懷上魂胎,足足八百年,才誕下一子。也有傳聞,便是死了,魂胎也隨之轉生的情況。


    魂胎極為難得,非雙方情願,乃至心意相通,絕不可能得來。雖不曉得這姑娘怎麽懷上的,但這孩子的生父,必定不是凡人。”


    “何以見得?”重黎對這等事素來不感興趣,魂胎一事也是頭一回聽說,半信半疑地看著她。


    她想了想:“畢竟屬下也沒懷過什麽魂胎,都是從道聽途說或是書中記載的寥寥數語得來,覺得這姑娘的狀況與其極為相似,傳聞魂胎不僅與生母相連,還會帶著些生父的氣息不如試試?”


    重黎沒答話,算是默許。


    她便走上前,以靈識去探雲渺渺的神魂,未免驚擾了她,探得極為小心。


    探到某處時,她忽然愣住了。


    “怎麽,探出什麽來了?”重黎瞧著她欲言又止的樣子,麵露疑惑。


    “嗯”她又探了一遍,頗為尷尬地看向他,“屬下覺得這氣息有些熟悉,不知是不是弄錯了,您要不要親自試試?”


    聞言,重黎擰了擰眉,道了句“要你何用”,而後走上前來,扣住了雲渺渺的腕。


    此時的雲渺渺平靜地合著眼,卻是大氣兒都不敢喘一下了,任由他的靈識探了進來,直驅入她的靈根。


    而後,他也怔住了,回過頭來,正對上霓旌活見鬼般的眼神。


    “怎麽樣,尊上覺得呢?”她暗搓搓地發問。


    重黎的嘴角抽搐的厲害,謔地收回了手。


    “荒唐!”


    她皺著眉,幾度猶豫:“您就一點印象都沒?這氣息好像真是這丫頭才多大啊,與您差了好幾千歲呢吧,您這可太過分了。”


    她一時間都不知該質疑他還是同他道一聲喜。


    “閉嘴!”重黎冷著臉打斷了她,又朝榻上斜了一眼,目光中含著一分錯愕,三分憤然,剩下的全是不可置信,“先給她上藥!”


    說罷,他便轉頭離去。


    “這怎麽還惱羞成怒了呀”霓旌望著他的背影,無奈地搖頭,回身看著雲渺渺,又擰起了眉,似是了然了什麽。


    不過她一路都跟著,這,這幾時懷上的啊?


    正茫然著,門外走進一個身披銀甲的高挑男子。


    “方才瞧見尊上急匆匆地出去了,發生什麽了嗎?”


    她回過頭,瞧見是他,聳了聳肩:“對啊,出事了,大事。”


    他猛然一僵,頓時正色:“怎麽說?”


    她衝他勾了勾手:“將軍,你上前來,到這來對對對,就是這。”


    遙岑茫然地走到榻邊,瞧見了榻上血淋淋的白衣女子,方才他就是看著尊上抱著這女子走進崇吾宮,命他守在門口,攔著後頭的烏鴉精。


    那黑烏鴉瞧著不起眼,脾氣倒是厲害,差點一把火燒了他的眉毛。


    “做甚?”他不解地看著霓旌。


    “探探她的靈根。”


    聞言,他疑惑地皺起了眉,卻實在想知道方才尊上為何那般臉色,於是還是順了她的意,放出了靈識。


    “魂胎?”他吃了一驚,沒想到能在一個凡人小姑娘身上探出這等稀罕的東西。


    霓旌不慌不忙:“再探。”


    他合眼凝神,片刻之後,陡然睜大了眼,難以置信地瞪著她。


    “哎呦我天!這不是這不是尊上的氣息麽!”他跟在尊上身邊時日之久,絕不可能錯認。


    怪不得尊上方才那等臉色,他還以為是氣得,如今想來,那分明是慌了啊!


    也是,突然當爹可不都得慌。


    他錯愕地看向霓旌,卻見她意味深長地點了點頭,頓時恍然大悟。


    本以為尊上誌在一統六界,從前送到崇吾宮的美人無一例外都給丟了出去,他還道尊上英明,不為女色所動,這下可好,原來背地裏連孩子都有了!!


    瑤岑:說好一起單身,尊上您居然先有了孩子!


    霓旌:想不到啊,尊上連小丫頭都下得了手,世風日下啊


    重黎:你倆住口!本尊還得捋捋!持續混亂中


    第一百七十六章 :快管管你家鳥


    他還在沉浸在這一突如其來的晴天霹靂中,霓旌忽然問:“尊上不是讓你在門外守著麽,你這麽進來那隻鳥呢?”


    遙岑愣了下:“那隻烏鴉精方才突然飛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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