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麽僵持了半響,他忽然開口:“最近還吐嗎?”


    她愣了愣,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孕吐的事。


    “好像已經過了害口的時候了。”她前些日子服下的那枚丹藥,是司幽給她的最後一瓶藥了,若那是緩解孕吐的,應是幫她挨過去了。


    他皺了皺眉:“這麽快?”


    她瞥了他一眼:“八年都過去了,您還要我多吐幾年?”


    “我,我不是這意思!嘖,你這女人到底想什麽呢?”他莫名有些煩躁。


    都說凡間女子懷了身子,前三月吃不下睡不好,難受得很,最是需要悉心照料,她懷的還是魂胎,害口八年,也不知如何熬過來的。


    好不容易他曉得了,居然已經過去了。


    他一時有些空落落的,總覺得自己錯過了什麽尤為重要的時候。


    “以後不會了。”


    “嗯,確實不會再吐了。”


    “嘖,誰跟你說這個!”


    這祖宗的心思怎麽那麽難猜!


    又是一陣沉默,而後,他清了清嗓子。


    “懷魂胎什麽感覺?”他倒是挺好奇他的孩子如今的狀況。


    “啊?也沒什麽特別的。”她眨了眨眼,詫異地望著他,“您想試試?”


    “試!試你個鬼!”他好歹刹住了聲兒,沒傳到外頭去,再將那小蠪蛭引過來,咬牙切齒地剜了她一眼,“本尊怎麽試!”


    她眼中閃過一抹亮光:“聽說龍族雌雄同體,可以生蛋的。”


    到底是誰傳出這種有頭沒尾的話來的!龍族剛出生的確是雌雄同體,但他都徹底長成男子了,下什麽蛋!


    瞧著他火冒三丈卻又硬生生憋著的樣子,她淡淡地笑了笑:“其實您不如先查查這魂胎的來曆,您信不信我不好說,我自己都覺得不可能,畢竟我也沒睡過您。”


    “”理兒是這個理兒,但這話說出來怎麽覺著怪怪的?


    不過他確實想不起是怎麽有了這孩子。


    “這件事本尊自會弄明白,你隻管吃吃睡睡,老實呆著。”


    她笑了一聲:“我是被您抓回來的,怎麽說得好像是專程來這養胎的?”


    他側目望著她,見慣了她穿天虞山的弟子服,冷不丁見她換了一身紅,倒是有些意外。


    盛著燭光的桃花眼似乎多了幾分波瀾,水潤晶亮,分外有神,細軟的發垂在肩頭,將這身紅衣襯得異常鮮豔,以至於她僅僅這麽似有若無地一笑,四下仿佛都明亮了起來。


    越是不經意,越是勾人心魂。


    他還真沒想過,她穿紅色會這麽好看。


    他別開視線,耳根紅了個尖兒:“哪來這麽多廢話。”


    蒔蘿還在捶門,就耐心來說,她還是挺佩服這小殿下的。


    “您不讓她進去麽?”


    他冷哼一聲:“都是那老狐狸給慣的,非要本尊給她將故事,鬧人得很。”


    偏偏又不便動手,否則回頭那老狐狸非跟他拚命不可,雖說倒不是怵他,隻是忒麻煩。


    “這小殿下應是對四海逸聞很感興趣,您給她講幾個不就完了?”


    重黎翻了個白眼:“本尊沒什麽故事可說的。”


    “編啊。”活了千兒八百年的人了,連個糊弄小丫頭的故事都編不出麽?


    他眉頭一擰:“那你編一個本尊聽聽。”


    她琢磨了片刻,歎了口氣:“那就講一個。從前有個人,家裏窮,為了填飽肚子,便去城中員外家做長工,身材瘦小幹不了重活,但模樣還算周正,便安排在員外的兒子身邊做個陪讀。


    那小長工跟著少爺,本以為衣食無憂了,但每日吃的依舊是糠,穿的依舊是破布,少爺教他寫字,是為了讓他幫著抄書,做功課,若是做錯了,或是被先生認出筆跡來,等著他的便是一頓鞭子。


    即便如此,小長工每日都在笑,無論見了誰,都是喜笑顏開,若是哄得少爺高興,有時能得一隻雞腿兒,一塊紅燒肉,像養著一條狗,小長工想要多吃點肉,每天就笑得更開心”


    說到這,她就停住了,等了半天,也不見下文。


    “然後呢?”重黎聽得有點懵。


    她瞥來一眼:“講完了呀。”


    他眉頭一擰,很是不滿:“就這樣?”


    “就這樣。”


    “這算什麽故事?”他還等著那小長工能反手給那少爺一巴掌呢,這就結束了?


    “這怎麽就不是個故事了?”她不以為然,雖說與那些誌怪傳說相比平淡了些,但這故事,本身沒什麽毛病啊。


    他哼了一聲:“慫包一個,就不曉得打回去嗎?”


    她好笑地看著他:“打回去?為何要打回去?”


    “這不明擺著欺負人?”


    她搖了搖頭,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這您就沒聽明白了,小長工雖然挨了打,但是也吃到了肉啊,這難倒不是件應當高興的事嗎?”


    他麵露鄙夷:“高興個屁”


    換了他非抄刀子剁了那狗東西不可!


    他斜了她一眼,輝光裏,她的笑容溫軟了幾分,瞧著愈發好欺負了。


    他抬手點了她一下,惡狠狠道:“你要敢學這德行,看本尊怎麽收拾你。”


    她垂下眸,沒說話。


    故事,的確沒說完,誠然後半段,也算不上什麽像話的故事了。


    後來啊,那小少爺害了一場病,會傳染,且極為難治,最後一回問診,大夫開了藥,便匆匆走了,連診費都沒要,勸當家準備後事。


    員外家到還有別的公子,是這小少爺的弟弟,雖說是個庶出的,但過到主母名下,也就成了嫡少爺。


    府上的人,一麵議論著小少爺的病,一麵慶幸著家中香火未斷。


    再後來,便沒有人肯踏入小少爺住的屋子了。


    屋中處處彌漫著惡臭,多日沒人伺候的小少爺有氣無力地躺在榻上,正值夏末,燥熱未褪,身上的皮肉開始潰爛,瘡疤遍體,泛著惡露,連親生爹娘,都不敢再來看一眼了。


    隻有那小長工,站在門外,日複一日地對小少爺笑著。


    無論小少爺如何打罵哭叫,想要爹娘,小長工都隻是笑著,站在那,一動不動。


    小少爺死在了去給自己倒水的路上。


    斷氣的時候,眼都沒閉。


    故事的最後啊,小長工站在少爺的屍體旁,看著蠅蟲爬進少爺充血的眼,依舊笑得很開心


    這世上很多故事,其實還是沒有結局來得好些。


    第二百章 :排骨粥


    又等了一會兒,外頭的動靜漸漸小了,桑桑飛到門邊瞧了眼,蒔蘿站在門前,似是有些累了,憤然地又無奈地踹了一腳門,終於打道回府。


    “主上,人走了。”桑桑回來告知與她。


    聞言,重黎暗暗舒了口氣。


    雲渺渺瞄了他一眼:“您這樣,很傷人家的心的。”


    重黎不以為意:“本尊管她吃喝,還管她高不高興?閑得慌”


    何況他已經是當爹的人了,自家孩子都沒管好,哪有功夫管這小蠪蛭,橫豎安排了人過去伺候,總餓不死。


    說起“餓”,他忽然想到什麽,轉頭看著她:“霓旌可有給你送飯?”


    她點了點頭。


    “吃什麽了?”


    “一碗粥。”她頓了頓,“還有兩個小籠包。”


    他眉一皺:“就這麽點兒?狗都吃得比你多!”


    她抿了抿唇,懶得同他爭執狗和她能不能相提並論的問題。


    “方才沒什麽胃口。”這倒沒騙他,昨晚才發了熱,今日雖說好些了,還是有些咽不下飯。


    他看著她坐在那,瘦瘦小小的一團,他一隻手就能抱起來,瞧著連幾兩肉都沒,想必之前也是這麽喂貓似的吃東西。


    “幾時吃的?”


    她愣了愣:“大概兩個時辰前吧。”


    嗯算下來,是該餓了。


    他眉梢一挑,起了身,扣著她的腕,順勢拉上。


    “去哪?”她有些蒙圈。


    “吃宵夜。”他端的是理直氣壯,抬手推開了窗。


    外頭入夜已深,涼風撲麵。


    她露出了詫異的神色:“翻窗?”


    他一隻腳已經踏上了窗沿:“那臭丫頭的還未走遠,從正門出去,保不齊撞上。”


    話音剛落,便聽到門外傳來一聲“重三歲”。


    還真突然折回來啊。


    所幸她這邊的屋子設了禁製,說話小聲些,便不會被察覺到。


    她看了重黎一眼:“翻窗吧。”


    他利索地跳了出去,回身看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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