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獸暴戾,怨氣深重,受其影響,塔中其他妖魔多半也殺氣洶洶,難存理智,若雲渺渺真被關押在此,可真是凶多吉少了。


    而此時石林中,身著霽色裙裳的女子正一瞬不瞬地望著眼前高塔,紫電從雲端閃過,映入她眼底一片刺亮。


    自她袖中,徐徐飛出一路沉煙,在半空中凝出一雙眼和蒼白的唇。


    唇角一勾,露出森冷的笑意。


    “餘鳶殿下的心思倒是厲害,她這一去,隻怕得被那些妖獸啃噬得魂飛魄散啊,我都沒想到,還能這麽幹。”


    餘鳶暗暗收緊了拳,咬牙道:“你休要胡言,我可沒將她送進去,牌子是重黎給的,我同她說的是可四處走動走動,要來此處取劍,是她自己的決斷,與旁人何幹?”


    聞言,霧中人冷笑數聲:“小殿下說的是,要怪便怪這姑娘生了一雙與朱雀上神如此相似的眼睛,迷惑了魔尊。”


    餘鳶深吸了一口氣:“莫要再提這個名字了人早就死了,我不信,重黎也不會信的。真的假的又能如何,不過是往日的舊疤毒瘡,再揭開隻會又疼一回。”


    聞言,霧中人沉默片刻,忽然轉了話鋒:“小殿下覺得很有道理,不過我權且提醒你一句,那女子在服安胎藥,能在崇吾宮中,由護法親自送藥,你覺得魔尊會不曉得怎麽回事?這女子要是真有個三長兩短的,小殿下可有想好如何同你的心上人交代?”


    霧中傳來的聲音不疾不徐,帶了一絲意味深長的冷笑,如一塊石頭哽住了心口。


    餘鳶剜了他一眼:“不可能!數千年我數千年都與重黎在一起,絕不可能發生過這種事!他不會騙我,他答應過我會治好我的傷,我為他連內丹都不要了,數千年修為受阻,他不會這麽對我的不會”


    一邊說,聲音卻漸漸弱了下去。


    當真不會嗎?


    她捫心自問。


    腦海中忽然浮現出那雙桃花眼,原本堅信不疑的心忽然就動搖了一下。


    “小殿下覺得真假不重要,那萬一是真的,你如何是好?”


    偏偏一句,在她快要崩斷的弦上又割了一刀。


    “看看你自己現在不人不鬼的樣子還擔心我嗎!”餘鳶惱怒地伸手揪住他的霧氣,終於笑不出來了,“她死了!我親眼看到的!她在懸崖邊,渾身都是血我看見的”


    她哆嗦著,無助地語無倫次,不敢置信,卻又掙紮著,想要去相信那一切都是真的。


    “是啊,你明明看到了”霧中人笑道,“那你為何沒有過去救她呢?你就這麽靜靜的蹲在石頭後麵,看著她跌下不周山的萬丈懸崖,連拉都沒有拉她一把,小殿下啊,你當真問心無愧嗎?還是說,自欺欺人地覺得,這樣就夠了呢”


    “你夠了!”餘鳶眼中浮現出一抹殺意,“我沒有做錯她本來就要死在那一日的,我看見她的時候,那種傷勢,誰會覺得還有救?沒有死在祭台上也好也好至少不必想東華上神和庚辛上神那樣,連骨灰都找不著”


    說道此處,她忽然感到霧中那雙眼陡然透出了狠厲之氣。


    “小殿下,禍從口出,開口之前,可得三思啊。”


    餘鳶不由心頭一緊,默了默,終於鬆了手:“罷了,人都進去了,還有什麽可說的”


    那姑娘也是個不知死活的,居然真敢來鎖天塔取劍。


    說來,她還真像看看,能讓重黎親自送到此處的靈劍,到底是什麽來頭


    不過,多半是出不來了。


    她望著塔,淡淡一笑,正欲轉身離去,隻聽得轟然一聲,忽見一道絢麗金光從三層窗台掃過,如驚鴻乍現,耀耀如天光臨世!


    第二百五十九章 :寸情的蹊蹺


    一刻鍾前,鎖天塔內。


    四麵漆黑,越是往上走,越是感到瘴氣濃鬱。


    唯有留曦珠的光輝,照亮腳下的台階。


    血一滴一滴地落在汙穢的階梯上,轉眼便被無形的邪流吞沒了。


    四下靜得令人背後發涼,衣擺的摩挲聲與已經放輕到極致的腳步聲糅雜在一處,竟如此清晰。


    雲渺渺捂著傷口,吃痛地抽氣。


    鏡鸞從她懷裏探出頭來,一眼瞧見她手腕上的傷口,不由心驚。


    “主上!這傷!”


    “噓,別嚷嚷,我曉得”她咬牙緊捏住傷口周圍,一道血痕從手背一直延伸至手腕處,她方才躲了一下,割得倒不算深,但這鎖天塔中的妖邪怨氣衝天,這傷口沾染了濁氣,滲入骨血中。


    她倒是有意先止血,可在拔除傷口周圍的瘴氣之前,並不見成效。


    那些妖邪沒有追上來的緣故她也猜得出,這座鎖天塔內雖無禁製,但每往上一層,其中關押的妖魔法力便更甚一層,弱肉強食的規矩無論在哪一界都是根深蒂固的,便是殘虐成性的妖魔,也是心存畏懼的。


    既然上來了,如今再下去,那些妖魔多半不會寬宏大量地將她放走,唯有看看可還有其他出路了。


    她舉著留曦珠,將已經取回的佩劍負在背上,收斂氣息,謹慎地往上走。


    果真如傳聞那般,上層的妖氣與下層不可同日而語。


    這些年她也試著做了不少法器,但無一例外,皆以崩裂告終,這枚留曦珠算是她唯一能拿得出手的,說來也怪,不過是在煉化中不慎滴入她的血,與之融為一體後,便再不需任何靈力催動,於她這等聚靈分外艱難之人而言,倒是實在。


    隻是沒想到,轉眼八年,居然還能有用它來照路的一日。


    渾濁陰冷的邪氣從她踏上二樓最後一級台階時迎麵而來,留曦珠的光輝閃動了一下,整層樓瞬息間便被照亮了。


    一道淩厲的妖氣迎麵而來,鏡鸞驚呼一聲“小心”,從她懷中飛出,一道驚雷落下,將其劈散!


    雲渺渺心頭一緊,抬手召出霄明,警惕地環顧四周。


    邪穢之下,更有迷霧重重,一雙雙冰冷的眼在霧中虎視眈眈,若隱若現。


    嘈雜的交頭接耳,如鬼魅的低語,在她耳邊回旋。


    凡人


    居然是凡人!


    還是個仙門中人,一口血肉能助益不少修為呢


    瞧瞧骨瘦如柴的樣兒,幾口就該沒了


    你們可有嗅到什麽香氣?


    血是血!這凡人居然身懷仙靈之血!


    不絕於耳的聲音交錯著,令人頭疼,這層的妖邪也漸漸圍了上來,雖不如第一層如此多如牛毛,卻也有十餘隻,她透過瘴氣,瞧見了狐尾,獠牙,還有森冷蒼白的手,仿佛下一刻便會朝她伸來。


    她不露聲色地將這層打量了個遍,卻並未發現任何逃離的路,與她正對的盡頭,是繼續往上的台階。


    她握緊了劍,朝肩上的烏鴉看了一眼。


    鏡鸞心領神會,朝著前路猛地噴出一口三昧真火,熾烈的火焰燒入濁氣中,頓時將其分至兩側。


    趁此機會,霄明一劍辟出!淩厲的劍氣毫不客氣地衝著那些妖邪落下!


    似是沒想到她從一層上來,還留著還手的氣力,眼前的妖邪下意識地退了半步。


    一簇火光朝著邪祟雲集之處擲去,已數千年不曾與除魔尊之外的人交手的妖魔們不由得吃了一驚,紛紛朝那火光墜下之處望去。


    不過眨眼間,麵前的小姑娘便朝著與之截然相反的方向衝了過去,試圖從他們最為薄弱之處突破。


    這些妖邪中也不乏沒有上當的奸猾之流,當即來攔,卻被迎頭劈下的雷光逼得連連閃避。


    雲渺渺覺得自己這會兒甚是清醒,以至於竟然還能冷靜地思索如何從這些法力不俗的妖邪眼皮子底下跑上第三層。


    在踏入這座鎖天塔之前,她曾遠遠瞧見塔上有窗,雖記不清到底是哪一層了,但繼續往上走,定能找到。


    隻要能從那扇窗子出去,立即趕赴忘川,應當還能趕上的


    她揮動著手中長劍,一片喑啞渾濁中,颯颯錚鳴。


    霄明似是也對此處頗為抵觸,平素泛著冷意的劍氣竟乍然熾熱起來,清光亦如虹,泛出絢麗的光華,將雲渺渺都驚得一怔。


    那些妖魔回過神來,惱怒於區區凡人的自作聰明,轉眼蜂擁而上,張牙舞爪,誓要將她撕成碎片!


    “主上快走!”鏡鸞見事不好,匆忙催促。


    無論是三昧真火還是天雷,皆是從它原本的軀殼中借靈而來,震懾一番尚可,若是真與這些妖魔交手,憑它這副身子,斷然無法護住雲渺渺。


    雲渺渺自然曉得應速速離去,但惱羞成怒的妖魔豈會就此作罷,要將她留在此處,折磨至死,一泄心頭之恨!


    積壓多年的怨怒嗔癡,在這塔中惶惶不見天日的恐懼瞬間如潮水襲來,盡數遷怒到這個來路不明的凡人身上。


    利爪與罡風一齊招呼下來,施加了數道護持的天虞山弟子袍也被劃得不成樣子。


    即便手握上品靈劍,也雙拳難敵四手,何況她眼下傷勢未愈,靈氣也不過恢複了七八分,久拖於她無益。


    她竭盡全力殺出一條路來,朝著樓梯趕去,眼看將被圍堵,耳邊忽然傳來聲聲錚鳴,竟是寸情在劍鞘中顫動。


    寸情跟隨她八載,與霄明不同的是,無論如何嚐試,都未能在這把劍中找到劍靈,就如同一柄死物,且能憑靈力催動,卻也僅僅如此。


    就連步清風都言,這劍在下品仙劍譜中都不曉得能不能尋到,當初師父將劍給他,吩咐他轉交與她之時,就已是如此,壓根不知是何時何人鍛造,想來是鑄造失敗,隨手空置的“廢劍”,她將其留在身邊,除去此劍乃長瀲所贈,亦覺得莫名合緣。


    但這次下山,卻讓她發現了寸情的怪異之處。


    自三危山那回之後,她愈發覺得寸情另有蹊蹺,素來沉默的劍,今日居然在這鎖天塔中有了動靜。


    第二百六十章 :窗


    寸情在劍鞘中掙紮得厲害,瑩瑩紫輝不斷從縫隙間滲出,塔中濁氣已布滿這第二層樓,卻沒有一絲一縷敢靠近她背上這柄紫鞘細劍。


    誠然無靈,到底是隨身帶了十年的劍,甚至霄明,都不及她與寸情共處的年月來得長久,多少還能領會其用意。


    寸情是想讓她用它?


    稍一遲疑,她便下了決斷,抬起左手,默念劍訣,隻聽錚然一聲,紫光破空而出,落入她手中。


    她揚手一劍橫斬,清輝如漣,朝著四麵八方震蕩而出!


    刹那間,汙濁盡散,連帶著她手腕傷口處的瘴氣,也一並散去。


    四下妖魔仿佛活見鬼一般死死盯著她,方才離得近的幾隻厲鬼被劍氣劈中,看似纖細的傷口,卻令他麽痛苦不堪地倒在地上打滾!沒多久,竟已出現散魂之兆!


    眾妖魔不由倒吸一口涼氣,驚愕地望著她所執之劍,卻無一人能說出個所以然來。


    不似上品法器,單看此劍更無任何特殊之處,偏偏像是撞了邪一般,竟讓他們這些極惡之徒心生一絲畏懼。


    “怕,怕什麽!不過是個黃毛丫頭!”不知是誰高呼一聲,妖魔們才從震驚與惶恐中回過神來,將眼前的小姑娘從頭到腳細細打量了一通。


    確然是個不值一提的宵小之輩,甚至還未引靈開光,在仙門中都算是無足輕重之流。


    如此看來,他們方才的懼怕倒窩囊得像個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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