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師父許你留在這的?”她詫異地望著司幽。


    映華宮素來是不許等閑之輩入內的,更不必說非本門弟子。


    眼前這位倒是半點不見外。


    “那相柳殘虐至極,能從鎖天塔活著出來,你也算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了。”司幽笑道。


    聞言,她忽然皺了皺眉:“你也去了鎖天塔?我好像沒見到你”


    誠然她那會兒昏昏沉沉,還保有一絲意識,曉得是長瀲來了,而另一人,卻一直站在她身後,偶然瞥一眼,也沒能瞧真切,隻隱隱覺得那麵容,有些像司幽。


    笑容戛然僵住,意識到似乎嘴瓢了的司幽趕忙話鋒一轉:“這個我去是去了,你那會兒傷得重,應當沒留意到。我也是頭一回親眼見識上古凶獸呢,果真可怖,要不是有長瀲上仙坐鎮,我哪敢進塔啊!”


    “是嗎?”她麵露狐疑,卻沒有繼續刨根究底。


    “那塔外的禁製也厲害得很,要不是從內部打破牆壁,要趕過去,隻怕還要費些功夫。”


    雲渺渺下意識地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腕,三圈金釧懸在胳膊上,光澤盈盈,被她注視之時,居然如同活物一般遊動了一下。


    她吃了一驚,其氣息卻是似曾相識的。


    緩了緩神,她才記起,這不就是她情急之下,從那隻錦盒中召出的東西麽!


    “這是不染?”


    司幽笑了笑:“已經化成這副模樣了啊。怎麽樣,感覺如何?”


    她皺了皺眉,抬起胳膊細看,就見金釧間如有輝澤流淌,閃動著點點碎光,雖說還不明白為何鞭子會縮成如此精巧的模樣,但比起在鎖天塔內幾乎在一瞬間抽幹了她僅剩靈力的強硬,這會兒卻徹底安靜了下來。


    不僅如此,她竟然還感到金釧中的純淨靈澤竟緩緩逆流至她經脈中。


    從長瀲手中接過此物時,她便猜到許是個寶貝,但在魔界聽到餘鳶說起的兩截昆侖仙藤後,她才曉得,師父給她的,竟是一件不遜於泰逢的上古神兵。


    且不論師父又是從哪兒得到的神兵,如此貴重之物,她也是不敢輕易收下的。


    既然已經脫險,自當物歸原主。


    她試圖將其摘下,這金釧卻像是長在她腕上了似的,便是她都快將胳膊拉脫臼了,也沒能撼動分毫。


    瞧著她苦惱的樣子,司幽卻是怡然自得地托著腮,坐在一旁,儼然一副瞧熱鬧的姿態。


    待她束手無策之際,方才開口。


    “我聽聞法器中棲居著器靈,就像劍中有劍靈一般,越是上品的法器,越是有自己的脾氣,若是認了主,便是此人身殞,轉世投胎後,一樣認得,尤其是記住了主子的氣息後,便不可撼動分毫,你是不是在召出不染時,用了血啊?”


    聞言,她恍然想起,自己好像的確滴了三滴血在師父的封印上,難不成


    “看來沒錯。”司幽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法器已經認了主,從今往後,它就是你的不染了。”


    第二百七十四章 :隻要它還活著


    怔忡地盯著腕上的金釧看了一會兒,雲渺渺忽然覺得好像缺了什麽,立即環顧四周,卻哪兒都沒瞧見桑桑,愣了愣,下意識地看向眼前的人。


    “不知鍾離公子可有看到我的命獸,一隻黑色的烏鴉,約莫三百年道行,瞧著不大起眼。”


    司幽頓了頓。


    果然問到這兒了啊。


    他謹慎地思量著如何委婉又簡要地把事兒說清楚,誠然話都反複琢磨許多回了,但真被她這麽盯著,到底還是有些發虛。


    “黑烏鴉啊”他猶豫再三,對她露出遺憾的神色,“當時的狀況混亂至極,還要防著魔尊趕來阻撓,我們隻從鎖天塔救出了你一人,並未看到什麽烏鴉,不如說能救回你的命,已是九死一生了。”


    聞言,雲渺渺的臉色陡然一白。


    “怎麽可能我是同命獸一起入塔,它法力低微,一直在我懷裏!”她一麵辯解一麵低頭看向自己空蕩蕩的懷。


    司幽歎了口氣:“鎖天塔內萬分凶險,你能顧得上自己就很不錯了,混亂之中不慎遺落點什麽,也不足為奇。”


    她回想起在塔內與各路妖魔爭鬥的場景,的確頗為艱難,以她當時的處境,光是逃就拚盡全力了,的確有疏忽之時。


    但她清楚地記得,遇到相柳之前,桑桑明明還在她懷中,到底是從什麽時候


    她腦海中忽然閃過被蛇尾狠狠抽中的那一下,就是那個時候,她的神智開始模糊了。


    難不成是那時!


    “你的命獸隻有三百年修為,堪堪算是山間精怪,能在邪氣衝天的鎖天塔裏撐上片刻就極為困難了,遇上相柳那等上古凶獸,尋常妖魔都得當場被震得魂飛魄散,一隻烏鴉精豈能扛得住呢?”司幽苦口婆心地勸說,見她的眼神動搖,便曉得她是聽明白了。


    雲渺渺此時通過同根同生的靈脈感應桑桑的氣息,卻發現她命中已無此獸。


    主契既斷,聽聞隻有兩種情況。


    一種,是其主親手斬斷與之連結的靈脈。


    另一種,是命獸身殞。


    她猛地收緊了拳,臉色轉眼煞白,似是在竭力忍耐著什麽,不住地顫抖起來。


    司幽被她這副樣子嚇了一跳,慌忙補救:“這生老病死,也不隻有凡人才有嘛,世間生靈便是有能活得久的,卻終有天命耗竭的一日,你不如先養好身子,日後再召一隻”


    仙門弟子築基後召喚命獸同行,其實是天虞山立派後才定的規矩,延續千年,如今也算仙門中最是尋常的事了。


    一獸不侍二主,而其主卻能在命獸死後,再召其他生靈,取而代之。


    聽來似是殘酷了些,但在仙門之中卻是不足為奇的。


    畢竟除魔衛道並非總是光鮮亮麗,生死無常比想象中來得還要猝不及防。


    而命獸,最為常見的用途,除了借靈,便是替主子擋災。


    法力高強的命獸,應付這等事還算遊刃有餘,但對於身份低微的精怪,遇上大難,能不能有命挨過去,都兩說。


    因此,在命獸死後,再召者不勝枚舉,也都見怪不怪了。


    總不能死了一隻命獸,便一蹶不振,連修行擱置了吧。


    “再召”雲渺渺搖了搖頭,揪住了自己的衣領,渾身發僵,“不可能,我除了桑桑,不會有別的命獸了。”


    當初見她召出一隻烏鴉精,門中不少弟子都在暗中嘲笑,念歸意難平,拉著她去風華台又試了數回,卻再沒有見過那日百鳥來朝的盛景。


    世間生靈千萬,沒有一個願意回應於她這個連聚靈都頗為艱難的仙門弟子。


    她隻有桑桑


    “當真”她抬起了眼,鄭重地望著他,一字一頓地求證,“鎖天塔內,當真沒有找到我的命獸嗎?”


    那眼神,仿佛繃緊了一根弦,將斬斷它的刀子,遞到了他手裏。


    司幽不由得吞咽了一下,梗著脖子艱難地擠出了答複:“當真。”


    聞言,她忽然就脫了力一般搖晃了一下,驚得他忙上前扶住,卻被她掙紮著躲開了。


    “我沒事”她搖著頭,那雙陡然翻紅的眼,還非要背過身去,藏住快要撐不下去的固執。


    司幽捏著手中的玉笛,有些頭疼地嘖了一聲。


    他就說這法子不靠譜


    “別你別哭啊。”他尷尬地撓了撓頭,說出口的話是收不回來了,他隻得絞盡腦汁地給她往下圓,“話是這麽說沒錯,其實我們在鎖天塔也不曾找到什麽烏鴉屍體,俗話不是說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麽,沒見著屍首或許是件好事。


    畢竟那會兒狀況屬實混亂,相柳的本事咱們也不大清楚,保不齊是它碰巧斬斷了你與命獸之間的靈脈,那烏鴉精就趁亂飛了呢,生死關頭,誰能顧得上那麽多”


    聞言,雲渺渺似乎僵了僵。


    於是,他趕忙趁熱打鐵:“說起來,那日好像真的瞧見遠處有個黑影飛過去了,不曉得是不是你的命獸。”


    恰好步清風端著藥進來,見她醒了,還沒來得及高興,便遭當頭一問。


    “清風仙君是不是也瞧見了?”


    步清風:“?”


    誠然不明白這位中皇山大弟子又在說什麽,可是瞧見他暗暗擠眉弄眼的樣兒,以及坐在榻上麵露猶豫的師妹,他心頭咯噔一下,追問事後再說,他順勢先點了點頭:“是啊,瞧見了。”


    至於瞧見了什麽,恕他不曉得。


    便是覺得這個有些莫名其妙的中皇山大師兄不可信,對於自家師兄,雲渺渺還是十分信任的,鬆了一口氣後麵色稍霽。


    司幽繼續道:“不過斷了連結的靈脈,它便不再是你的命獸了,不知可還有緣再見,聚散離合皆是人間常事,你也放寬心,莫要太傷感了。”


    雲渺渺此事隻覺得心上的石頭落了地,歎息道:“不妨,隻要桑桑還活著,其他的,都不打緊。”


    所幸她沒有那麽多愁善感,那等狀況下,換了誰都會心生畏懼,便是桑桑離她而去,也沒什麽可詰難的。


    比起背負這一條命,她倒寧可它先顧著逃命。


    雖不知為何,但見她麵色似乎稍有緩和之象,步清風三兩步上前,先探她的脈象,確信並無大礙之後,終於得以鬆一口氣。


    這二人的話,他終於聽出些意思來,從魔界回來後,一直忙於救治渺渺,回過神來才驚覺不見桑桑,正愁於如何同師妹解釋,今日倒是讓鍾離公子先開了口。


    這般也好,讓她先好好養病要緊。


    “已經沒事了,先將藥喝了吧,我回頭稟報師父,他老人家定會十分高興的。”


    雲渺渺接過藥碗,不曉得是不是最近喝了太多霓旌調配的藥,她竟覺得師兄送來的這碗藥還算容易入口。


    她從前便怕苦,步清風最是清楚,如此幹脆利落地喝藥可還是相識以來頭一回,不由詫然。


    要知道若是沒有蜜餞,她當初可是一口都難以下咽啊。


    今日的藥他應當隻加了一勺棗花蜜吧?


    待她喝完這碗藥,他又遞上一枚丹藥。


    雲渺渺一愣:“師兄,這是”


    步清風尷尬地別開眼,輕咳一聲,礙於司幽還在,他踟躕片刻,隻得俯身湊到她耳邊,低語道:“你的靈根在鎖天塔遭了一擊,這藥是師父從長琴長老那兒討來的,說是對胎兒好的。”


    第二百七十五章 :誰同你說本君不去


    “既然清風仙君已經回來了,我也不便在此久留,告辭。”司幽起身,客客氣氣地退了出去,雲渺渺倒是還想向他打聽點事兒,可惜轉眼間便不見其蹤影了。


    這位中皇山大弟子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倒也與那位地府主君有些相像之處啊。


    司幽步出屋子,直至走到遠處的樹下,才停下腳步,抬起頭,望著停在樹杈上的碧眼烏鴉,有些好笑。


    “你就不能想個委婉點的借口麽,她方才的樣子,可傷心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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